“真是异想天开的全新道路,我在爬楼梯中途看见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吓了一大跳呢。”他说,“总而言之,各位辛苦了。”
除下头套的年轻男人眼睛细长,笑起来就像是一只狐狸。他抬起头看着依然站在吊臂上的三人,微笑着,举起手比了个“请便”的手势。
这看似客气,其实完全就是挑衅。就算不考虑高空带来了心理上的影响,光是吊臂上的行走难度就远非平地能比,虽然两边和那个“逃生小屋”的距离差不多,但真要跑起来,项南星他们完全连一点机会都没有。
所以,他们三个人反而是很有默契地放慢了速度。俗话说反派死于话多,狐狸男不是第一时间确保胜利,而是大胆地开嘲讽,这固然是胜券在握的自信,却也反过来给了他们机会。
趁着这个机会,项南星也观察起对面的情况来。
不知道为何,此时重新出现在天台的这几人都已经除下了各自的头套。在狐狸男后面出来的人虽然没有像他一样提着头套,却也不难从衣着上辨认出身份。
其中一个头发蓬松杂乱,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身穿格子衬衫和牛仔裤,搭配同色的运动鞋和双肩背包,宅气十足,再加上他那种微微含胸,独来独往的气质,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副科技宅的样子。这身穿着项南星印象深刻,对他这个人更是没齿难忘。因为在不久前,第一次尝试速降的他差点就死在这位仁兄心血来潮的一次尝试里。
这是那个戴着“毒蛇”头套的家伙。
而另一个则是一身不良少年的打扮,穿着背心,手臂上那个大大的鬼脸纹身是他身上最醒目的标志。此时除下了头套,露出底下那张狠劲十足的脸,他身上那种黑社会的气质也随之越发明显,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把凌厉的刀,虽然这气场多少显得有些浮于表面,和项南星见过的那些真正强者还是有着不小差距,但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样一个打架经验丰富的小混混已经足够可怖。
这就是之前戴着“老鼠”头套,曾经直接将陆以心后颈的假皮肤撕掉的那个人。
再然后是……
没有了。
“‘波斯猫’呢?”
姬风华小声地自言自语了一句。然而从她此时凝重的表情来看,她自己显然也多少猜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当时从天台上一起离开的是“狐狸”、“毒蛇”、“老鼠”和“波斯猫”,按照这个游戏里最多只有三人可以获胜的规则,这四个人即便在绝大多数的时间里可以作为搭档一同行动,迟早也必须在某个时候淘汰掉其中一个人。此时出现在天台上的是前面三个,换句话说,“波斯猫”就是被淘汰的那一个。
“喂,你们把她怎么了!”郎安邦大声喝道。要让一个人无法跟上来,可以采用的方式有许多种,而打死、打残无疑是最直接的。身为刑警的敏感性让他嗅到这背后罪案的气息。
面对他的叱问,狐狸男耸了耸肩。
“放心吧,她还好端端地活着呢,只是让她晕过去而已。”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向着逃生小屋的方向走去。老鼠男和毒蛇男走在他的左侧,步伐都有些散乱,两人的身位忽前忽后地变换着,却又像是不敢做太大动作似的,显得相当别扭。
“那头套里有东西。”项南星低声说道,旁边的郎安邦会意地点了点头。
“十有八九是枪。”这个经验丰富的刑警队长看着那上面微微的凸起,补充了一句。
刚才狐狸男回答的那句话是假的,这一点不仅是项南星观察出来的结论,更由眼前这怪异的一幕从旁佐证。从出现在他们面前开始,狐狸男的双手一直提着那个明明就很轻,又毫不重要的头套。若是仔细观察,还能注意到他其实是用左手提着头套,而右手干脆就藏在了头套里面。毒蛇男和老鼠男也似乎对这个头套特别在意,即便在走动的过程中也时不时会控制不住地斜眼往那边瞥去,那姿态似是警惕居多。
如果像郎安邦推测的那样,那么这一幕就可以解释了。狐狸男的右手拿着枪,收在头套中隐藏起来不想被这边发现,但薄薄的头套不足以隔绝子弹,它的威力犹存,这一点他的队友非常清楚,所以才诸多顾忌。
再想深一层的话,从老鼠男和毒蛇男的动作来看,说不定在这之前他们就已经是被狐狸男的手枪胁迫着的,此时将手枪藏在头套里还有另外一层作用,那就是让外面的人看不清枪口所指的方向。它既可能指向了项南星等人所在的前方,也有可能正对准着这边两人的其中一个,正因为无从了解,自然也无法从这恐惧中逃脱。
问题是,手枪又是从哪来的?项南星在进入游戏前已经被工作人员搜过一次身,拿走了通讯工具和一些可能作为杀伤性武器使用的小玩意,想来其他人应该也是这样。姬风华虽然带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据她所说,这些都是在进入游戏时由主办方发给她的。
换句话说,她之所以持有那些东西,完全是因为主办方给了她这样的权利。这就是她在这场游戏中扮演的“角色”。
虽说手枪有可能是从这大楼的某处搜索到的宝物,但项南星更倾向于把这看做是另外一个和姬风华差不多角色的人所持有的东西。按照他之前分析得出的角色理论,毒蛇男算是技术人才,老鼠男属于暴力保障,这两人都不大可能在这样的角色之外还拥有另外多一个角色。所以,手枪要么是狐狸男自己的,要么就是原属于此时不在场的“波斯猫”,后者被打倒后手枪也被抢走。
相比之下,项南星更倾向后者。在经历过那么多的游戏后他发现了一个规律,那就是主办方会尽量根据玩家的情况,为他们提供差不多均等的获胜机会。这往往并不意味着公平,只是让各个玩家都能发挥自己的专长,各显神通。狐狸男之前在交涉中展示出了极强的手腕,这一点在这个游戏中是个非常大的优势,甚至比老鼠男的暴力,以及毒蛇男那只能对电梯使用的技术都要有用,对于这种人,项南星猜想主办方应该不会有额外还给他提供武器的道理。反过来像波斯猫这种各方面都不突出的,倒是有可能给个手枪补强一下。
只是这样的话,就又会回到刚才那个问题了。
一边谨慎前行,一边思索的项南星又想起了之前的疑惑。就像刚才说的那样,这次参加游戏的玩家有强有弱,有综合能力比较强的,也有那种单项特别突出的。虽然有些人的单项优势和这场游戏并不是特别契合,但不管怎么说,只要能充分将自己的特点发挥出来,理论上他们都有获胜的机会。
除了一个人。
那就是一开始坠楼的老人,那个“树懒”。
他的体能状况在十二个人里是毫无悬念的垫底,还是和别人拉开极大差距的那种。虽说老人在智慧和经验上或许会有一些优势,但是因为体力这块短板的存在,任何人要想和他共同进退,都要费一番思量。
他显然也看破了这一点,所以游戏刚一开始他就直接冲着“勇者之路”去了。这策略在当时看来毫无问题。毕竟要选择常规路线的话,老人面对着那些年轻人根本没有半点希望,所以他只能走这唯一的捷径。但过后仔细想想,这其实是不符合主办方过往那些做法的。老人并非选择了这条路,而是他的条件,以及主办方为他提供的环境,让他在那种情况下只能考虑“勇者之路”。过后他一脚踏空摔了下去,虽然整个过程中表现惶恐,可下落过程中却连一声尖叫都没有,看上去就像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似的。
像老人这样,又在这场游戏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从结果上看,他为在场的所有人演示了一下“勇者之路”的可怕之处,并且用他的坠落印证了大楼之高。这仿佛不是玩家,更像是这场游戏的一个编外工作人员……
等等,工作人员?
项南星愕然地收住脚步,低头看向脚下。那些白色的烟雾还在,笼罩了老人坠楼的那片区域,从他这个角度望去依旧看不见那其中的乾坤奥妙。但如果他的预料没错的话,此时老人的尸体多半已经不在那里了。
那个人,说不定比他们都要更早……
“你在发什么呆!”
身后的郎安邦低声喝道:“要冲了!”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吊臂的尽头,只要往下一跳就可以落到天台上,而后就可以向着终点“逃生小屋”狂奔而去了。只是在他们艰难跋涉的这段时间里,狐狸男等人不慌不忙地走着,此时和小屋的距离比他们近得多。
“他们不跑,才不是为了展示从容,而是因为爬楼梯上来的过程让他们的双脚几乎都到了极限,此时只能强撑着走。”郎安邦分析道,“相比之下,我们的体力消耗要小很多,至少我们还能跑!所以不要吝惜体力,把所有力气都用在双脚吧!但也要小心那个人手里的枪。”
他简单的几句布置完,低喝一声:“跑!”
这一声仿佛发令枪打出的信号,这边三人同时纵身一跃,从吊臂跳到天台上,开始了最后一段路的冲刺。而在另一边,狐狸男等人则是加快了脚步,向着逃生小屋快步走去。郎安邦分析得没错,就算在这种胜负攸关的紧要关头,之前走动时也算是多少休息过了,可此时他们三人依旧是跑不快,只能勉强加快拖动双脚的速度,让步伐更大一些。
这动作看上去滑稽,对他们来说却也是拼尽全力了。
一方是咬紧牙关的全力冲刺,另一方则要保住优势,要在被赶上前结束这一切。
胜负,犹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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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来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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