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胜犹败,说的就是此时此刻的梁京墨。
“非常抱歉,由于我工作不力的缘故,这场游戏的获胜奖励不能给你。”丹青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在展示诚意之余,全身颤抖不止。梁京墨知道,这是他心中那难以自抑的愤怒的表现。
然而这份愤怒,却不是源于不得不向玩家低头道歉的屈辱感。
“我了解了解,反正也不是第一回遇上主持人企图操作结果的事情了。”梁京墨说着,想起了三国游戏收尾时几个人的那点小手段,叹了一口气。
“只是这一回,捣鬼的人不是你。从这个角度来说,你和我都算是受害者吧。”
是的,虽然这一局“绝命毒师”的游戏随着迟深玄的死而落下了帷幕,但这并不能算是梁京墨的胜利,因为在这场游戏中,出现了一株原本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断肠草”。正是它夺去了迟深玄原本还不该绝的性命,同时也提前宣判了游戏的结束。
如果没有它的话,在那个时候迟深玄几乎奄奄一息,状态极差,而他的心也因为梁京墨的一席话斗志全失。可以说,要是让游戏继续下去,梁京墨有九成九的把握可以轻松获胜。
但这毕竟只是假设,不是事实。若是梁京墨和丹青没有深究的话,这游戏或许也就这样结束了,然而他们偏偏去看了,也偏偏发现了本不应该存在于迟深玄手中的东西。于是,这一场游戏由于有外力介入,最终应该宣布无效。
这对于担任主持人,有“法官”之称的丹青来说,简直是无比的屈辱。主持人在游戏中存在的最基本的作用就是避免外部干扰,保证游戏按照预定的规则进行。然而一时不察,偏偏是排名高居第五位的他贡献了梁京墨开始游戏至今遇上的第一回违规事件。
换做是别的主持人,说不定会掩饰过去,然而丹青这个人绝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退缩,哪怕这足以让自己身败名裂,而这份对自己都毫不松懈的公正,才是他“法官”之名的由来。
或许梁京墨正是因为看清了这一点,才没有徒劳地试图掩盖。在他靠近迟深玄的尸体抢先开始寻找答案的时候,其实他已经预见到了此时的结果,只是他在那时候也有同样清晰的感觉,那就是不管他开不开口,丹青最终都肯定会找到那唯一的真相。
只是,他这么做,或许多少还会收获到这个高位主持人的一点敬意。不指望这份情绪可以让他为自己带来多少好处,但或许在某个关键的时刻,这个主持人可能会……
“我知道你在期待什么。虽然我看上去不像会做这种事的人,但说不定以后还能有放水的时候。”丹青苦笑了一下,“不过很可惜,我们大概不会再见了。”
这是这个一向笃定,只认事实的主持人口中第一次说出“大概”之类的词语,梁京墨脸色一变,知道对方此时确实是把真心话都掏出来了。虽然对主持人这一身份的守则并不了解,然而想想都知道,虽然被人暗算但作为主持人无法维持公平竞赛,这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丹青的下场恐怕不会好到哪里去。
“喂喂,你好歹是‘第五位’的家伙啊,总不至于一个失误就要丢掉性命吧。”梁京墨这会倒是真有点意外,“我之前听说过的主持人的所谓守则没有这么严苛啊。”
丹青笑了笑:“也没到这种地步,我所说的不会再见是另外一种意思——说白了,我这样一来就不会在‘白夜祭’里出现了。你在那个时候要面对的百分之百会是另外一个主持人。”
在说话间,他们已经开始向外走去。长夜将过,东边的天空已经有些许蒙蒙的亮光。在丹青说完这句话之后两人很有默契地忽然保持了沉默,向着有光的方向走出了几百米远。丹青脚程稍快,而梁京墨的脚步相比之下要略慢那么一点点,而他也没有刻意地去追赶。
走出几百米后,两人已经拉开了三四米的距离,这时丹青忽然站住了,而梁京墨也自动自觉地停住了脚步。
“刷!”
就算早有准备,梁京墨也只能勉强捕捉到一道灰色的影子。在这一瞬间,丹青从腰间拿出了什么长鞭似的武器,抬手就扫。他只是一个转身,这道灰影便犹如飓风过境,将以他为中心方圆三米的一切植物一扫而空。长草也好,矮木也罢,在这一击面前一视同仁,齐刷刷地被抹去了地面以上的部分。而就在梁京墨心神略分的瞬间,这武器已被他收回腰间。
丹青站在这一切的中心,抬脚扫开了面前的一小块地方,而后盘腿坐下。这邀请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梁京墨笑了笑,走上前去,就在他面前用同样的姿态坐下。
两人都没有提及刚才的举动,但彼此已经心知肚明。在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附近有邵南城的尸体,可是那个下手杀掉他的凶手却还不见踪影。按照之前邵南城给梁京墨放置追踪器的做法,这个和他一伙的凶手很有可能也会采用类似的方法,在邵南城的尸体上放置类似的窃听器之类的东西。
丹青当然可以将尸体搜一遍,以他身为高位主持人的眼力,还没有什么高科技器材足以瞒过去。然而那样的话却显得非常被动。丹青的选择是拉着梁京墨走出一段,意思就是我要向他说一些话,识相的话就不要跟过来。
而此时他忽然出手将周围一扫而光,则是对这个不知死活跟上来的人最直接的示警。借物指代人,他这是在宣示着自己的领土不容侵犯。等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坐下了,又邀请梁京墨同坐,大概意味着这个人总算离开了。
如是者辗转再三,他们好不容易获得了单独对话的机会。然而在这个来之不易的时刻,丹青却忽然沉默了。
还是梁京墨最后沉不住气。“喂,你这是有什么话要交代我,那就赶紧说啊。”他说,“我还赶着回去拿我的手提箱好继续赶路呢。”
“对,就是手提箱。”丹青说,“我突然在想,你的手提箱很沉重,摇晃时声音规律,说明里面显然有大量筹码,或许可以通过‘购买’的方式获取你想要的‘白夜祭’参赛权。毕竟这个岛上的规矩就是有物必有价,以前没有人买,只是因为这个物品开价太高了。而若不是冲着购买去,你根本不必在离船之前攒下那么多的筹码。”
“但问题是,为什么你事先会知道岛上对筹码的使用规定?”
梁京墨耸耸肩:“无可奉告。”
“意料之中。”
丹青点点头,继续说道:“那么另一个问题。既然你已经有了购买计划,为什么又会中途变卦,参加这个风险很高的游戏呢?那个‘栅栏’虽然挡住了你前进的路,但你也知道只要沿着它走就一定能绕过。为了节省时间并省下筹码做其他事,这个理由乍一听好像过得去,但实际上完全不成为参加一场赌命游戏的理由。”
梁京墨嬉皮笑脸:“说不定我特别疯狂呢?”
“不,你才不是表现出来的那种人。”丹青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虽然表面上有时会做出一些让人难以理解的举动,但其实都是经过了细致的考虑。看上去是感性的行为在背后是一大摞精密的计算,只不过这些计算都只发生在你们自己的脑袋里。现在回想起来,你从第一局开始就在提防着这场对决中的‘第三者’,当时选择沿着‘栅栏’考察的意义也就在于减少第三者可能出现的位置吧,毕竟那样你只需要注意其中的一侧就可以了,对于观察力不如主持人的你来说,也只能用这种做法来缩小差距,好为之后的谋划获取情报。你就是这样一个无时不刻思考着后面几步的棋手。”
“所以,让如此理性的你不得不参加游戏的,必定另有原因。”
丹青的分析丝丝入扣,尽显高位主持人的风范。梁京墨的脸上维持着笑容,心里为对方这一串正中红心的推理而暗暗叫好。他听得出来,对方话语里看似咄咄逼人,但其实并没有多少逼问的意思,更多的却是在展示。此时的丹青只是在表现着“我也知道一些你的事”,以此来表达他对梁京墨之前主动靠近尸体,让游戏有个公平结局的敬意。
听上去很别扭?可这就是丹青这个男人的表达方式了。
只是,丹青不具备的“某些信息”,注定了他无法推理出事件的关键。
梁京墨回想起了当时在这片林子里看到的“那些东西”,对他来说,这是某个知情人士对他赤果果的威胁,而这才是他不得不参与这个游戏的动力。当时,赶在邵南城现身之前,他故意采了那些旁边的毒草做试探,而对方那确实不知情的反应足够说明他不是做这些布置的人,最多只是一个迎接他的棋子。
真正的幕后者藏起了,或是在前方的游戏里等着他。
于是在当时,梁京墨只有两种选择,一是另走他路,留着那个人继续如鲠在喉;二是踏入对方预先设好的陷阱,设法将其揪出来。虽然后一种做法成功的机会渺茫,但在那个时候,为了另外那个人的安危,他也只能这样做。
那是几株高约半米的茎状植物,叶柄肉质,叶片在叶柄顶端裂开,披针形。这几株植物被人为地摆弄过,凑在一起,让它们的茎共同承重,刚好托起中间那一截灰黑色的圆柱小棍。
这两样东西,只有了解东方药学文化的人才叫得出名字。
植物是“南星”,而中间那一截墨块似的东西,叫“京墨”。两者都是中药的材料之一。
以药为名,这是某个人的命名习惯,布置这一切的人显然对此非常清楚。
若是如此,梁京墨出手帮助某人的原因也就要重新考虑了,而这一切很可能直接影响到另外那个人的安危。因此就算明知前路是陷阱,梁京墨也只能选择赴约,并寻求那渺茫的揪出此人的机会。
只是他直到最后也没能做到。哪怕赢得丹青的敬意,这个最重要的目标依然无法达成。
“说完了题外话,接下来才是我要清空全场告诉你的事情。”
丹青看着梁京墨脸上那回忆的神色渐退,于是继续开口说道:“你冲着白夜祭来,又有足够的筹码,可以想见就算没能通过这次游戏拿到资格,迟早也会顺利入手。只不过代价不同罢了。关于那个我不能告诉你太多事情,只能私人保证一句,我不会是你到时的对手。”
梁京墨莞尔。这些主持人都这样,一边说着要遵守守则,不能泄露信息,但另一边却借着各种暗示来透露情况。像丹青此时的这句话就等于在告诉他,所谓的白夜祭,其实就是“玩家”挑战“主持人”的游戏。这不同于主持人设局让玩家挑战的“试炼型”游戏,因为后者从来没有“对手”这一说。“白夜祭”是闻所未闻的,由玩家和主持人直接对决的游戏。
“那我到时的对手可能会是谁呢?”他试着问了一句。原本没想着能得到解答,或许对方只是摇摇头就过去,然而丹青却真的回答了。
“我不知道你的对手是谁,但可以告诉你我推测的今天在幕后捣鬼的那个人的名字,毕竟是他搅乱了你的游戏,情理上你有权利知晓,而守则也未禁止我透露这方面的信息。”
他一开口,又是这种明着不说用暗示来透露的别扭样子。这本不算个特别宝贵的情报,对于一个因为他的失误而失去胜利的人来说,这种程度的补偿根本就是九牛一毛,然而就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丹青忽然发现对面的眼睛超乎寻常地亮了起来,腰板也瞬间挺直了。
“是谁?”
这异样期待的语气让丹青有些不解,然而他还是诚实地说出了心中推测出的那人名字。
“排名第七的主持人,‘毒牙’白苏。”
显然是陌生的名字——他从梁京墨听到那一刻的眼神里确认了这一点,然而在下一秒,他忽然听到对方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这当中原因,缺少相关知识的丹青再聪明也无法想到。
因为“白苏”,恰好也是一味东方的药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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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胜犹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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