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长明渐渐恢复了理智,他如今落入这般被动的境地。楚长溪怕不会让他好过,只是如何扳回这一城却是个问题。
他看向楚长溪冷声道:“你想如何?”
“朕不想如何,可是二哥,有些账是要算的。你也不想让唐皇知道你的身份吧?不然自家臣子混入了你这样的人,你觉着他会放过你么?如今和谈的当口,他若是要你的人头朕也是不好拒绝的。”楚长溪娇笑道。
“再说了,”楚长溪笑吟吟地牵起婉颜的手递到楚长明面前,明明是明媚的笑脸,在楚长明眼里却像是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似的,“二哥,你不想月颜吗?当年那场大火里她失去的可不止一张脸,还有肚子里那个不过月余的孩子。”
楚长明握紧了拳头哑声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婉颜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似的,冷笑一声,“你不知道便可以一把火烧死我么?”
“二哥你瞧,”楚长溪笑出了声,“不是朕想同你算账,是有人的账还要先和二哥你好好算一算呢!”
“是我对不住你。”楚长明看向婉颜,“只是如今事情已然过去,多说无益,你只说想让我如何偿还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楚长溪大笑出声,“偿还?偿还?二哥,你竟然有脸说偿还?你与你父亲欠朕的还得清吗?当年若不是你和你几个好兄弟起意要用明澈要挟朕,何至于错杀了他的弟弟让他逃离朕的身边足足七年!朕好不容易寻到他,他却因为你那好妹妹放的一把火被活活烧死了!那时候朕刚怀上阿念不足三月!朕的幸福没有了,你们一个都别想有什么圆满结局!”
楚长溪伸出手一把掐住楚长明的脖子提起来按到柱子上,“是,楚长玖从小叫朕阿姐,可她的死全是她该死!心碎而死?明澈死的时候朕的心也快碎了,可朕却不得不活下来。只是朕既然从地底下爬回来了,就要叫你们一个一个付出代价!”
楚长明被掐的满脸通红,挣扎想掰开她的手指,可楚长溪的手掐的生紧。
“当年你差点烧死婉颜,后来秦家以为女儿死了想找你要个说法,可你是怎么做的?秦家一家悉数惨死。二哥,你欠谁的都还不清。”楚长溪忽地松开手,娇声笑起来,“放心,朕不会这么轻易让你死的,你要活着,好好活着,好赎你的罪。”
“陛下,天色晚了,奴婢侍候您就寝。”婉颜行了一礼,“凤公子恐怕不懂我们南楚的规矩,奴婢先好好教教他。”
楚长溪懒懒地靠到榻上只笑道:“你且带他去吧。”
这一夜注定是个难眠之夜。无论是对谁而言。
晚宴结束后洛寒笙坐在马车中在宫门口等着云霆。
云霆如今回朝袭爵,因着妹妹是如今后宫最为得宠的云贵妃,且得了母族的产业,正是一众朝臣巴结的对象。晚宴结束后仍被百官缠着攀交情,是以脱身得晚些。
洛寒笙见云霆出来,笑着迎上前去,唇边极其淡薄的笑容莫名的带着几分疏离:“见过国公爷。”
云霆似乎早料到他会等在这一般,点了点头:“国相大人。”
“今日的饮宴国公爷得到了想得到的了吗?”洛寒笙问道。
“我想得到的东西得没得到不重要,相爷想要的却是得到了不是么?”云霆将手揣入袖子里,“颜颜若是不知我便不会说。天色晚了,早些歇息吧。相爷身子不好,今夜怕是劳累。”
“劳累不劳累又有什么关系,今时不同往日,浪卷起来了,我若不打起精神如何在这汪洋之中立足?您说呢?”
“也罢。”云霆笑了起来,“寒笙,你我本非敌人,如今时势如此,我知道你对我有疑,但愿你我不会有反目的一天。”
“呵,我自然也有此愿。但国公爷对自己的亲妹妹打起主意这事……”洛寒笙冷笑出声。
“你这话什么意思?”
“云家私产之事小公爷恐怕所知详尽。只是进那处藏宝之地,需以血亲为代价。不是么?”洛寒笙忽然抛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来。
云霆脸色倏忽间变得十分难看:“你什么意思?”
“林公公。”洛寒笙忽然出声唤道,“别听墙角了。”
林公公在一堵朱墙背后的角落里听到这一声血液从脚底冲上脑门,浑身凉了个透,洛寒笙什么时候发现他的?
“公公,别躲了,墙面上凉。”洛寒笙笑吟吟地又唤了一声。
林公公讪讪地从墙后走了出来,尴尬的提了提唇角:“相爷何时发现老奴的?”
“公公藏的不好。”洛寒笙看着林公公的目光虽带着笑意,却宛如寒冬里覆着霜花的一柄利刃一般。让人心里发慌,畏惧到嗓子发滞,几乎要无法发出声音了。
“陛下多年来一直再找云家私产,想了无数法子却一直不得多少音讯。”洛寒笙看着林公公笑着道,“公公作为陛下心腹自然也是操着心的,本官也能理解。近来本官得到了些消息,您猜如何?原是这世上每死一个云家嫡系血亲这云家私产才会显出一角。近些年无人赴死所以一丝音讯也无。如今云家嫡系血亲仅余云贵妃和护国公云霆两人。国公死了云家血脉则断,云家私产再无现世的可能。那笔财产数目庞大,而且就国公所获的部分来看十分分散。所以只找一次是不够的。”
云霆脸色苍白得像是一张纸,洛寒笙何时知道得如此之多?他多想吼一句那些都不是真的,可这些确是真相没错……
“所以公公知道了,可以死的只有娘娘一人。”洛寒笙深深地看着林公公,“本官知晓公公心疼娘娘,恨不得将娘娘当成亲孙女一般。所以公公今日所听皆当做不知道可好?顺便。”
洛寒笙看了一眼云霆继续说道:“提醒陛下可防着国公爷些。”
林公公也被惊得说不出话来,良久他跪倒在地,郑重道:“这满宫里都只觉得老奴是个阉人,面上恭敬叫声公公,可实在是瞧不起老奴的。娘娘尊贵,却最体恤老奴,将老奴当了个人看,老奴是陛下的人,不能背叛陛下,可老奴今日当着相爷的面起誓,只要老奴活着,就绝不会让娘娘出事!”
“有公公这句话就够了。”洛寒笙点了点头。
“呵,寒笙。”云霆攥紧了拳头,“你藏的够深啊!你是何时知道这么多的?”
“国公大人。”洛寒笙对云霆的称呼变得生疏至极,“云家的事总有云家人知道,你想要贵妃的命,就有云家的人想保护她,自然就会找我求救。”
“如你所言,如今活着的云家嫡系只有我和颜颜。同时也只有云家嫡系的人才知道这个秘密,有谁能够告诉你这些?”
“活着的人不会告诉我,死了的却会。”洛寒笙笑着道。
此时云晚坐在自己的宫里捻着一串珊瑚珠子看着昏暗的窗外。
起风了。
她出声唤道:“蔓蔓。”
蔓蔓是她宫里的贴身婢女,听着她叫忙快步走来:“主子?”
“今儿晚上的风有些大。”
蔓蔓看着她的侧影迷茫极了,这是什么意思?她小心地揣测着主子的意思,试探着道:“那奴婢把窗户给您关上,再叫人换床厚些的被子来吧?”
“贵妃娘娘今晚上晚宴结束后回去可睡了么?”
“娘娘身边有陛下看护,想是已经睡了。”
“蔓蔓,皇后娘娘薨了多少年了?我快记不清了。”
“这……奴婢也记不清了。”
烛火的影子打在云晚的脸上投射下来,显得她的五官柔和而又静谧,却没来由的,有些老人家的感觉。
“姐姐死了那么多年了啊。”云晚叹了口气,“原来这个世间一直都是如此无常。蔓蔓,我真怕。”
“主子有什么好怕的呢?如今贵妃娘娘入主中宫,哪怕您与娘娘有什么嫌隙,毕竟您也是她的表姐。真要出什么事总有娘娘帮衬着。”蔓蔓柔声劝道,“娘娘安心吧。”
“当年我总嫉恨她和姐姐。”云晚的声音轻的像是缕烟,马上就要散了似的,“原来她和皇后姐姐那般不容易。前些日我整姐姐留给我的一些遗物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这世间总是这般残忍,有得就有失。我这么多年的嫉恨来得毫无缘由。”
“皇后留给主子什么了?让主子如此伤怀?”
云晚摇摇头:“都不重要了。”
她想起那天她颤抖着手烧掉的那页纸,那些事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吧。知道的人有洛寒笙就够了,她谁都不敢相信,哪怕是宠爱若颜到极致的皇上她都不敢相信。可她相信洛寒笙,如果是洛寒笙的话,一定会想办法保护好若颜吧。
这个世界太可怕了。
云晚这样想着,她不由得攥紧了衣袖,可她总觉得这些还不是真正的真相,她好像还有很多很多不知道的东西。现在所能看到的一切都不像是真的。
起风了啊。又起风了啊!
第一百章 人心叵测无安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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