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三年,蜀中三月,海棠盛开。
青瓦石柱的院子,男子焦急的在门前疾步来回,青布长衫下的白底黑布鞋来回穿梭,不时抬头望向窗户里,然则想看却什么也无法瞧见,只是借此缓和着焦躁的心绪。
大夫李怀生的娘子唐雨芙今日临盆,早上刚下过一场小雨,院子里青石板上的雨水还未尽干,两侧花圃的海棠正开得娇艳,只可惜李大夫全无心情观赏。
自己虽是大夫,可生产之事却只能跺着脚在房门外干望,祈求母子均安。
好似过了很久很久,终于在石板经受不住他来回碾压的折磨之后,满园花雨迎来了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
产婆急忙跑出来报喜,母女平安,得一千金;李大夫的心终于安稳落回胸腔;耐心等侯着房里一切都收拾妥当,李大夫终于能跨进产房,看一眼虚弱躺在床上的娘子,道一声:
“娘子受苦了!”
轻轻抱起襁褓中的小人儿,夫妇二人满目慈爱凝视着这个初来人间的生命。
“给女儿起个名字吧!”李夫人在虚弱中无奈的提醒抱着女儿傻看的李大夫。
李大夫虽是学医也识字读诗,可是起名字还是头一回,三年之前有了大儿子,名字却是自己父亲起的,如今父亲不在,只得自己来。
苦思半响无果,在房中踱来踱去,踱到窗前,踱到门边,一抬头,院里的海棠怒放眼前,心中一喜跑回房中拉起李夫人的手问:
“娘子觉得,叫棠儿可好?”
“棠儿?棠儿...李棠”李夫人摸了摸女儿的小手:“相公起的,想来是不会错的!”
“咦?”听到李大夫出声,李夫人跟着瞧过去,原来是李棠左手中指的根部,有一个比肤色略深些的粉色印记,翻过手掌细看,只见印记在指跟环绕了一圈,倒像是个指环的样子,只是背部的环面上有些深浅不一,像是图案吧又说不出来似何物。
夫妇两抱着女儿看不够,襁褓中尚未睁眼的李棠,红扑扑的小脸,睡得格外香甜。
李夫人伸手摸了摸那粉色印记,岂料熟睡中的李棠突然哇哇大哭,泪珠从紧闭的双眼大颗大颗滚落。
李大夫慌忙抱起女儿,轻拍安抚,好在不一会儿便止住了,事发突然,夫妇未作多想,只当是孩子突然惊醒。
李家院子,从天未亮,到此时忙了好些个时辰,院中雨水已干,天也有了些放晴的模样,两侧的海棠花瓣中,一滴滴滑落下兜了一早上的雨水。
白驹过隙,时光飞快,李大夫和李夫人日日伴着女儿,一天天看着她长大,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白白胖胖,机灵可爱;只是这些日子来,夫妇两却一天比一天犯愁。
说来便是李棠小手上那娘胎里带来的印记,如何?那东西摸不得;不论谁伸手去摸,便哇哇大哭。
一开始并未在意,还是大儿子每日无事,总爱蹦蹦跳跳的来房中看妹妹,捉着妹妹的手指,点上面的胎记玩耍,二人方才发现了这奇怪的事情。
李大夫历来不信那些妖魔鬼怪之云,但这事又太过蹊跷诡异,自己从医,可这却又无病理可循,算不得是病,夫妇两人整日犯愁。
无奈李夫人托了相熟的女伴,寻了隔壁镇子有名的大师去看,彼时李棠方才满月,李夫人便带着女儿,寻人驾车花了一天的功夫赶了个来回。
去时,心里必是满心担忧,那大师第一眼见襁褓中的李棠,并未表露任何异样。
这大师现如今很少帮人看异,李家托人来时提过,他已知晓李大夫在春溪镇是个受人尊敬的大夫,医德有品,这才同意让他们前来。
静静听李夫人道清原委,并当场试与他看,在看过这奇异之事后,大师便沉默不语。
李夫人心中不安,小心将李棠哄住哭声后,无奈看向大师,只见大师伸出手,抚上了那小小的粉色环圈印记,岂料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李棠竟不像以往那样啼哭,反倒睁着亮亮的眸子朝大师笑了。
李夫人愣住,抬头讶异不解:
“先生...这...没道理啊,我们摸这印记时,都...”
大师沉吟片刻,笑笑开口:“这孩子很好,不妨事,长大些便好了。”
心中计较,为了让这为人母的女人宽心些,起身进了内堂。
片刻后一手端着只白瓷碗出来,碗中是半碗飘着烧过的黄纸屑的水,有烧焦的味道飘出来,大师一手拿了支笔上前:
“把娃娃手反过来。”
李夫人依言行事,大师口中默念有词,执笔在瓷碗中蘸了些水,在小李棠手腕内,蜿蜒画了一道水符,一直连向中指胎痕处,那水竟不似平常那样顺着肌肤滑下,反倒慢慢化入皮肤,消失了。
大师放下碗和笔道:“好了,我看这娃娃身子骨不错,将来许是个顽皮的,当好好教导。”
先有大师触碰胎记李棠未哭,后有水符遇肤不流而渗入,再加上这番话,李夫人的心,总算是落下了。
李夫人千恩万谢,大师只说举手之劳,银钱礼品一样不收,李夫人感恩谢过才准备起身出门。
大师顿了顿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住了她,说了几句含糊不清的话:
“夫人,这鬼神之说,玄妙至极,信与不信,另当别论,此记说也蹊跷,许是隔世根源,勿要随意对待,旁人不知也罢,也切莫因此薄待了她,当多疼些才是...不然怕是免不得要吃苦,不过夫人也无需担忧,夫人心善,这孩子也生的极好,相信吉人天相,定能平平安安长成。”
得了大师提点,李夫人多次感恩谢过,上车匆匆赶回春溪镇。回到府中,李夫人将事情始末同李大夫细细说来,至此李大夫悬着的心,终于跟着放了下来。
娇儿本就无比好,李棠因此缘由,爹娘对她更是心疼许多。大抵天下的父母都觉得自己的孩子是最好的,怎么看,都觉得好!
百日宴后,海棠花早已开败,进入果季,一粒粒殷红的小果子,在阳光拂照下,无比耀眼。
...
永乐七年,腊月,梅花在山上开得肆意,粉一片白一片的,山林里铺了厚厚一层花瓣,镇上都能闻着飘来的淡淡幽香。
小年二十三这天,一大早,春溪镇上汇集了周边四邻八乡的村民,早市里更是挤得跳蚤都喘不过气了;
今日小年,菜农们早早的推着独轮、背着小背篓,装载了各色各样新鲜的蔬菜和果子,准备换了钱买些酒肉回家过个小年,人人脸上喜气洋洋,见面都是笑呵呵的!
此时早市西口走来个青年男子,穿着棉衣草鞋,中等身材,样貌寻常,一只手里拎着两只野兔,此时还活蹦乱跳用力蹬着短腿,可惜了怎么蹦都逃不出男人的手掌!
男子另一只手里牵着个三四岁的女娃子,女娃子头上扎着灯笼小髻,脸白白嫩嫩的,跟个小包子似的,眼睛黑黑大大的,水汪汪会说话一样,小手被紧紧攥在男子手里。
男子护着女娃子挤过拥挤的人群,找到个靠后的空位,蹲下等着人来买兔子,女娃子也不乱跑,就跟着蹲在一旁,眼睛滴溜溜到处看!
许是今日运气不错,不一会儿便有个老婆子带着个丫头挤了进来,菜篮子已经装得满满当当了,看穿着打扮,也是大户人家的下人!男人乐呵呵地招呼:
“您看看,早上刚逮的活兔子,一点没伤,兔子也不算太大,但是肥得很,肉肯定不老,您拿回去炖汤吃肉都要得。”
老婆子看了一下,的确挺肥,昨日夫人才说想吃山里的野货,这兔子买回去,一只晚饭杀,留一只养着大年三十再杀,也掉不了肉。
老婆子问过价钱后痛快买走了,男子开价是个老实的。男人高高兴兴接了钱,拉了女娃子往草市外走。
走到市口见到个卖糖球的摊子,女娃子看了馋得走不动脚,仰着脑袋拽着男人的手晃:
“爹爹,爹爹,要吃,要吃嘛!”
“好好好,爹爹给娇娇买。”说着抱起女娃子几步走过去。
给女娃子买了一袋子糖球,抱着稀罕得不行,就是糖球个大,她嘴小,手里抓着一个,就能舔舔外面的糖,沾的嘴边都是糖渣,不过已经高兴的眯眼睛了。
男人看她这个样子,也不嫌脏,满眼娇宠,揉揉她头发顺滑的脑袋笑骂:“傻姑娘”。
抱着女娃子去酒铺灌了一筒酒,家里女娃子爷爷爱喝两杯,又上卤味铺割了瘦肉和猪耳朵。
放下女娃子牵着去肉铺,买些新鲜的肉回去给娃娃们炒菜,家里都是腌肉腊肉的,离镇上几十里的路,大年说不准就不来了。
买完这些,抱着女娃子在街边转,见一个老婆子的小摊,买了支木簪,不是精贵东西,老婆子说是家里老头闲自个儿做的,值不得几个钱。
不过雕的好看,三朵梅花,一大两小,小的也不一般大,簪身微弯光滑,妻子头上常年绑着粗布条,她用这个挽头发该是好看,想着脸上就露出些憨笑模样。
男人用粗布将发簪仔细包好,放在女娃子胸前衣襟说:
“娇娇要给收好,回去给娘亲好不?”女娃子舔着手里的糖球,抽空点点脑袋答:
“好”,男子高兴叭一口亲在女娃子的额头上;钱也花差不多了,身上还带着出门时妻子准备的干粮,也不用再买什么路上吃了,还要赶回家吃小年夜饭,抱起女娃子就朝街口走。
第一章 棠梅初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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