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χγúsんúщú.cc 夏(8-9.大哥)

    茯苓山药炖土鸡,爆炒腰花,菠菜炖猪肝……牛奶蒸南瓜……炒嫩笋子。
    小饭厅的陈设还是那么熟悉,长桌,边几,屏风,乾隆釉彩大花瓶随意的搁在墙角,里面插着鲜花。头顶的吊灯散发着黄白色混合的亮光。半月前她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的那窝雨打风吹的翠竹,这才不过几天,春雨一催,又发了几根新竹出来,似乎又更蓬大了几分。
    原来那几只春节贺礼的孔雀,现在也不知道早被送到了哪里去了。临时搭的窝棚也拆了,原窝棚位置已经种上了一窝美人蕉,这才刚刚吐出了一抹嫩红色。
    是春意。
    “这些菜,都是我找老李开的单子,”
    连月坐在餐桌下方,妈咪的笑声还在餐厅里回荡。几缕红发的女人坐在上方,旁边的主位却空了出来,却不知道是要留着谁,“就是一些家常菜,材料很好找,这里也能做。恒恒虽然是出了院,可是刘医生说了,以后也要好好的将息着,不能老累,不能暴饮暴食——”
    没有人回答。
    现在天色已经将将的开始黑了,季念果然开完会就过来了,现在就坐在她的上手——男人眉目英俊,穿着西装,衬衫衣领雪白,表情却是沉默。对面的喻恒和他前后脚到的——
    却是穿着一见深蓝黑色的制式冬大衣。
    似乎这回是真的亏了身体,一直身强体健的他,这回过来,穿的倒是比季念还厚了些。
    连月看了他一眼,喻恒垂着眸,坐在椅子上伸着腿,却不知道在想什么,也并没有看她。
    说是他已经来了S市几天了,可这回也一直没过来找他四哥。大约是住了一个月院出来,他的脸倒是没以前黑了——白是白了一些,可是似乎又更蜡黄了几分。
    是大病初愈的模样。
    自从云生一别,她就再也没有看到过他了。这次看见他,他好像又沉默了很多——云生的那处记忆又在脑海里翻了出来。他右手撑着车子,左手捂着腰侧,那浓稠的红色的血啊,从他的指缝里一直不停的流啊流。
    “要不我把这个单子给小孙一份,恒恒你回了单位让他们做——”
    “不能在单位开小灶的,影响不好,”对面的男人终于说话,他抬起了头,视线看了一周——在她身上掠过,没有停顿,他的声音低沉,脸上没有笑容,“为了这么点小事,也没必要。妈你就交到这边,我有空就过来吃。”
    “那让这边每天给你送饭——”
    “那更没必要了,”男人回答,“我自己过来。”
    女人不说话了。
    厨房又端了一份小炒黄牛肉来,连月又看了看那个空的座位。
    都在等。
    说是五点来,她坐在椅子上,可是,那个人,又突然说还有点事。
    客厅突然嘈杂了起来,又有了脚步声。主位旁边的女人看了过去,表情一下子惊喜了起来。
    “阳阳——”她笑了起来,站起来迎了过去。
    “妈。”她的身后,传来了男人的声音,温和又平静。
    这声音,进入了耳膜,那么的熟悉和宁静。连月捏了捏手指,突然似有所觉,看了看自己旁边的男人——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在看着她,眼神莫名。心里一跳,她挪开眼,也跟着站了起来转过身。对面的喻恒也早已经站了起来,她身边的这个人,也站了起来——慢了半拍。
    “大哥。”身后有人喊他。
    她没有喊他,只是看见了他。
    男人已经出现在了门口,是风尘仆仆的模样。棕色的绒衫,黑色的大衣,眉目沉稳。精瘦的黑色身影沉默的跟在他身后——是她那晚见过的人。现在那个半夜上门的不速之客并没有认识她的意思,视线甚至并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只是快速的过了一圈小厅,又看了一眼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悄无声息的退出去了。
    “妈。”
    男人已经走了过来,对着母亲微笑,“您染了新头发了?”
    “是呀,新发型呢,阳阳你说好看不?”母亲抬眼看着长子,眼里有着亮光,“你到了就好了呀,我还正说打电话——”
    “和张书记多聊了会天,”男人低头看着母亲,声音温和,却并没有看她,这让连月莫名的松了一口气。他的声音在饭厅响起,“就迟了一些。”
    人到齐了。
    男人坐在了主位上,笑意吟吟。
    厨房上了最后一个菜,人全部退了下去。
    落地窗外的天黑了下来,地灯亮起,照亮了墙角的翠竹。
    “我这个头发,是初六那天,去京城二环里天盛广场那个Lily家给我染的,我可是他们的老顾客了,打完折只收了我八千八——”
    “哪个Lily?”长子和母亲说话,笑意吟吟,并无不耐。
    连月看了看大家面前空着的汤碗,默默的站了起来。
    “是这家店的名字叫“Lily家”,不是谁叫Lily,”三个儿子都在膝下,这是好难得的母子齐聚的时刻。母亲坐在儿子中间,眉开眼笑,“是我最新发现的一家做头发的。里面的理发师都是小鲜肉,年纪都很小——二十来岁,长的嫩葱似的,又会说话——”
    “咳咳!”
    长子笑意吟吟,一直耐心倾听,并无不耐,四子心思重重眉目沉稳——幼子却突然举起手,重重的咳了起来。
    母亲看了一眼幼子,摸了摸自己颊边那抹红色,似乎又想起什么,嘟起嘴不说话了。
    连月已经走到了她身边,轻轻拿起了她面前的汤碗。
    “连月啊,”
    女人又看见了她伸出来的玉腕,骨架纤细修长,肌肤白嫩,上面空空如也,她又笑了起来,“你怎么也不戴个首饰?妈咪这边还有好多玉镯子,待会送一个给你。吃完饭你就和我上楼去挑——”
    慢慢的盛了一碗汤,连月双手放在了妈咪面前,笑了笑,“好,谢谢妈咪。”
    “不用谢妈咪。你爸爸送了我好几十个,你喻叔也送了我好多,”
    妈咪还在说话。
    绕过了妈咪,她站在了他旁边,慢慢伸手,拿起他旁边的碗。
    他就在这里。
    她面前。
    他身上体温的热量,甚至能辐射到她的身上——气息温暖,又那么的温和。
    那晚半夜三点,他派来了人,说要带她去梅园——
    现在他就在这里,微微含着笑,似乎只在听母亲说话,没有看她。妈咪的声音也在她耳边回荡,“我都拿给你看一看。其实我美国也有呢。唉,美国人也不懂欣赏,David和Sam也不听我话,我才不给他们俩——”
    “哦。”她回答了妈咪。
    放下了勺子,她双手捧着碗,轻声喊他,“大哥。”
    夏(9.鹣鲽情深)
    9.
    有人的目光落在了她端着碗的手上,微微抿了抿嘴。
    身旁的男人却神色平静,没有回答。
    连月放下了汤,从他身边慢慢走过了。又给季念盛了汤,再去给喻恒盛了,她这才又回来,拂着大衣,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难得今天大家都在,”
    等连月终于坐下了,妈咪看了看或笑或默的几个儿子,笑着举起了手边的酒杯,“恒恒出院了,连月也出月了,然然宁宁都很健康,妈咪真的太高兴了。嗯,让我们一起喝一杯,祝——”
    “嗯,”女人顿了顿,笑了起来,“祝祖国繁荣昌盛。祝你们和你们的爸爸,嗯,全部都身体健康,心想事成。”
    连月端起了酒杯,又看了旁边的妈咪一眼。那几缕红发在她的笑容边飘荡,那么的显眼。
    虽然妈咪从来不出席商务宴会——连月又看了看四周,但是妈咪一直很会说话的。妈咪和念念,嗯,还有那个人,现在酒杯里都是微黄的酒液——是妈咪说她“这回又带过来的好酒”。连月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酒杯,是白白的牛乳。对面那个人的酒杯里,颜色居然和自己颜色一样。
    他是还不能喝酒吧?
    看了他的酒杯一眼,连月又看了看喻恒。喻恒似乎察觉了她的目光,也看了过来。两个人目光一触,连月大大方方的对他笑了笑,喻恒却是抿了抿嘴,挪开了目光。
    他怪怪的。连月挪开了眼。
    灯光下几个酒杯碰在了一起,发出了“叮”的一声轻响。
    “吃菜吃菜。”
    抿了一口酒,妈咪放下了酒杯,是心满意足的模样。看了看几个儿子,她又开始招呼,“恒恒你现在要多吃点猪肝,以形补形。你伯母不也很关心你?前几天在你伯父那里,你伯父伯母不也是让老李天天做猪肝给你吃?”
    喻阳笑着,慢慢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
    “嗯。”喻恒嗯了一声,并不说话,似乎也没感觉到自己哥哥的目光,只是埋头夹了一口猪肝吃了,又喝了一口牛乳,面不改色。
    “阳阳念念你们也多吃喝点汤,补气血的,”
    老幺这么听话,女人脸上又满意了几分,她又关心起其他两个儿子来,“月月你也喝汤——”
    “好的妈咪。”
    两个儿子都没说话,只有连月点了点头,端起了碗喝了一口。
    “对了,”
    看着儿媳妇喝了一口汤,女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又看向了自己的大儿子,一脸关切,“阳阳我怎么听你伯母说你受伤了?伤到了哪里?严不严重?”
    “不严重的,”
    这是家宴。
    正上方的男人轻轻的咳了一声,微微笑着,声音温和,任由谁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已经好了。”
    他已经好了。
    今天她原来穿的是白色的大衣——也很好看,就是衬托得人似乎越发的白和瘦了。长发挽起来了,露出了精致的脖颈和下巴。那粉色的小耳钉挂在耳垂上,两指宽的腰带,勒得那腰细如蒲柳——男人垂下眸,手指动了动,又觉得嗓子发痒——那么的软嫩,两只手松松的合拢。刚刚她站在他的旁边,那么的近,那么的香,这香气,似乎都要化成了酒,顺着毛孔浸入到人的血液里面去。
    “好了?是伤到了哪里?”
    母亲还在旁边关切的左右看他。
    似是不忍母亲担心,男人嘴角含笑,慢慢放下了酒杯。嗓子还是那么痒——他咳了咳。对着自己的母亲伸出了手腕,他慢慢的,一点点的挽起了袖子。
    衣袖掀开,手腕露了出来。
    哪怕男人现在已经是一方大员,背后又有某个不可说之人的身影——言出法随,权势滔天,可是现在他的手上,也不过只有一块陈旧的腕表,和一条不值钱的红绳罢了。
    身外之物。
    不过如此而已。
    红绳在他的手腕上,那么的鲜明。
    连月的目光落在了那条红绳上,心里一跳,顿时有如重鼓,似乎就连背部肌肉都在一瞬间滚烫了起来。旁边丈夫手指轻敲桌子,已经在扭头来看她——眉目英俊,面无表情。对面的那个黑脸人,似乎也在这一瞬间抬眼来看她。
    那个人还在微笑着把手腕递在母亲面前,红绳挂在上面。
    他含笑看着母亲,没有看她。
    他现在戴着红绳。
    他居然戴着红绳。
    他怎么能戴这个?连月心里噗通直跳。他是锤子党员——他出身特殊,贴近太阳。他和他身后的人,都代表着某个最高最坚定的信仰——
    他们不可以信这些。
    不可以戴这些。
    会出乱子的。
    可是他戴着。念念——
    连月又看了一眼旁边,男人正在侧头看着她,面无表情。
    桌布下放着的右手伸出,连月去抓他的左手。指尖冰凉,她触碰到了他的手,又轻轻勾住了他的小指,男人胸膛起伏,抿紧了嘴,又自己扭回了头,却是任由她抓住了自己的左手,没有躲开。
    “哎呀呀,”
    旁边母亲的眼里却似乎没有根本这条红绳,只是伸手捧着儿子手掌一脸心疼,“这,这,这还有点痂呢,这么深的伤口——很痛吧阳阳?”
    “没事的,”男人任由母亲托着自己的手,声音平静,又轻轻咳了一声,“也就流了点血,不严重。”
    “哎呀这个小周,”
    妈咪却听得越发的焦急了起来,她皱着眉头,又扭头去看空空如也的餐厅门,“怎么没保护好你?”
    “妈咪,小周他伤的比我严重多了,”
    母亲已经看过了伤口,男人收回了手,又慢慢放下了袖子。红绳和表带都被遮住了,男人声音温和,“我就手上和腿上缝了几针,小周他是直接摔水里了。”
    袖子遮住了红绳,男人声音平静,“还好他水性好。雨大石塌,我刚好站过去了些,差点没掉水里。还多亏小周在旁边把我拽了回来。他自己却摔到了水里,还被杂物撞了一下,住了几天院——”
    “哎呀呀,”
    妈咪哪里听得了这个?又快要哭了起来,“那还多亏他了。阳阳你现在这个工作太危险——”
    “不危险的妈咪。”
    两个弟弟都没有说话,饭桌上只有男人低声安慰母亲的声音,“我们不就是干这个的?平时群众信任我们,给了我们权力。有事的时候,当然应该我们身先士卒——”
    “你可别说这些!”妈咪又心疼了起来,“你这个伯父,平时好的不教你,就教你这些!他自己倒是爽了,天天——”
    “妈!”男人笑着打断了妈咪,又笑吟吟的看了妈咪一眼。
    女人果然闭住了嘴。看了看桌上其他不吭声的几个孩子,她似乎发现了自己乱说话,又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多吃点,”女人笑着扯回话题,“你们平时工作劳累,都得补一补——”
    连月笑了笑,桌下她勾着的那个小指头,却突然挣脱开了。
    “大哥为国为民,身先士卒,辛苦了,”
    连月坐在一旁,看着旁边的丈夫端起了酒杯,敬向了主位的男人,嘴角微微的勾着笑,“我代表N省人民,敬大哥一杯。”
    “客气。”男人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嘴角含笑,端起了酒杯。
    “叮。”
    酒杯轻碰,发出微响。
    这声音清脆,连月心里莫名的一悸。
    抿了一口酒,眉目英俊的弟弟又突然笑了起来。
    “大哥刚刚手腕上那根红绳那么特别,是嫂子给编的吧?”
    放下了酒杯,弟弟看着面前桌上的菜点,轻笑道,“要说起来,还是大哥和嫂子鹣鲽情深,结婚也快七八年了,感情还那么好,真让我们羡慕——”
    主位的男人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又看了看他旁边的女人,微笑不语。慢慢的抬起手,他轻轻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还没有说话,弟弟的声音还在餐厅里响起,“我还记得大哥和嫂子结婚那年,是X4年吧?我还去o洲出差了三个月——那时候连月才刚被派去J国没多久,突然听见大哥要结婚的消息,我们都还真的很吃惊——”
    “是啊,你们现在都成家了——除了你!”
    大哥没有回答,旁边的妈咪却突然接过了话,指着自己的小儿子瞪了一眼,喻恒垂眸不语——妈咪又笑了起来,“你们都要和和气气的,不要吵架。有什么话就要直说,说好了就完了,都不要往心里去。就算吵架也不要过夜。”χyūzんǎīщū.clūЪ(xyuzhaiwu.club)
    妈咪笑,“这么多年,我和你们几个的爸爸们,都是这么过来的。就算还有其他人老喜欢骂我,我也很大度的,从来不和他生气计较——”
    喻阳抬起手,嘴角含笑,轻轻咳了一声。妈咪看着自己的儿子一眼,终于又扯了回来,“念念你刚刚说阳阳的这个红绳啊,”似乎这才想起自己刚刚看见的红绳似的,女人捂着嘴咯咯的笑了起来,“这可不是晴晴编的。晴晴她怎么会编这个?她又不信这些——你猜这是谁编的?”
    妈咪故意卖了个关子,又笑了起来,“这是连月编的啦,还是连月手巧——”
    “什么?”
    季念有些惊讶的样子,微微挑眉,他看了看自己大哥举起的手腕,又侧身看了看自己旁边的女人,嘴角含笑。
    连月吸了一口气,也抬起了脸,微笑不语。灯光明亮,似乎一下子全落在了她的脸上,明媚动人。
    “是我让连月编的啦,”
    女人看着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看坦然自若的儿媳妇笑,“阳阳也本命年了,嗯,”
    她想了想,又顿了顿,发现自己记错了,又马上改口道,“就是那天,初三聚餐那天,你喻叔也在。然然他不懂事——”
    男人看着她,挑了挑眉。
    “他伯父抱着他,他就非要拉着他伯父上楼找月月,”漂亮的奶奶似乎对饭桌气氛浑然不觉,笑着说自己亲孙子的趣事,“阳阳他也不懂这些,就带他去了。”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月月那时候还在做月子,怎么能见阳阳呢?”
    连月微笑着,只觉得有几道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烫的她全身炙痛,妈咪的声音又响起,“我就让连月拿了条红绳给阳阳戴着,破解一下。”
    “哦,是这样啊。”
    是季念的声音,笑意吟吟,听不出什么情绪,“我就说眼熟,还说是——”
    背上一沉,是男人的左手已落在了她背上。男人侧头看着自己的妻子,嘴角含笑,又轻轻摸了摸她的背,声音沉稳,“也是,应该的。冲撞了大哥就不好了。”
    “是啊,我老家的风俗,外男不能见月妇,”
    妈咪笑了起来,一脸认真,“这可不是妈咪搞科学迷信哦,这是有科学根据的。你看嘛,阳阳这回遇险,又化险为夷,这就是有破解的功劳——”
    背上的手轻轻摸了摸,男人笑着看她,没有说话。
    有人也在含笑看她,又抬起手咳了咳。
    连月笑了笑。
    “咳咳!”
    对面的喻恒却突然也咳嗽了起来。他的脸色似乎不好——或者是今天他脸色就没好过。咳了几声,他放下了筷子,“我去下洗手间。”
    “我也去,”
    连月也笑着站了起来,男人在她背上的手滑落了,她站在餐厅,笑得明媚,“我去看看然然,也不知道他醒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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