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绿绿的儿童医院输液间里,元黛高高的翘着一双修长的腿晃荡着,身边她方三岁大的弟弟元孝手上打了吊瓶的针头,手底下绑着的橘色的输液板明晃晃的刺人眼睛,彼时元孝正张了一张嘴,哇哇的可了劲儿的嚎着。
四周人都看着,愣愣看着,不说话。
元黛却充耳不闻,悠哉悠哉的撩了撩及腰长发,无所谓的甩了甩,然后抓了两根皮筋,把头发盘作一髻。
这些人看着,呵,你们爱看就看呗!小娘子我还怕这个?打小我受这些可一点儿也不少。
九州国的儿童医院,乃闲人云集之地也。现在是22世纪九州国超繁华社会的超快节奏时代,年轻人早被工作绊住了脚,现状很简单,就是无论在什么地方,上级领导都没一个把人当人看的,钱钱没有,假假没有,天天加班,连孩子生病都没人陪,所以,现下这一屋子里,一半儿都是老头老太。然后老头老太吧,就有个特点,啰嗦。老太就算了,毕竟女人爱叨叨人尽皆知,但是这个男人老了吧,也是奇怪,他们也爱叨叨,是以指责元黛这个“小妈妈”的声音不绝于耳,元黛忽然扭头,破口大骂道:“谁他妈是他娘!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我才十二岁!我是他姐,同父异母的亲姐姐!”
其实这也怨不得这老太太,元黛常年不精打扮,终日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年纪轻轻的就成为“带娃”一族,成日弄好沉一个包跟着元孝后边儿跑。再说元黛因为小时候的变故,性子格外老成,打扮是以也格外显老。自那之后,打小就爱的白色粉色天蓝色便一概扔掉,衣柜里的身上穿的除了黑就是藏青,还总是一个色儿,从头到脚都是,上衣配半身裙好似连衣裙,上衣配裤子同连体衣一般无二,比那些为了孩子牺牲青春的年轻妈妈,可不是很像?
元黛低眉圈了缕没扎进去的乌发摆弄起来。想想自己在这鬼地方受的气,就想手刃仇人,凌迟处死!
“哦哟!”其中一个老太太感慨道:“姐姐就姐姐嘛!姐姐是弟弟的模范,怎么能满口脏话的啦!小姑娘家家,一点也不文雅,将来也嫁不出去嘞不是!”
元黛翻了个白眼,现代的老年人啊,眼神儿不好使就算了,脑子还不正常。她摇摇头,从巨大的背包里取了个平板出来,塞到了元孝面前,嘀咕道:“别吵啦!破没馅儿的元宵,一天到晚嚎嚎嚎,死娘了怎的?”
元孝本来是病中,又高烧难受,其实并不想看平板,但是碍于他姐元家没人要的黛姑娘的严厉眼色,只得忍着不适接了。
稚子无辜,但是想想终日自己因为这个家庭、这个弟弟而受到的一切,她就没有办法以这四个字来为自己洗脑让自己安安生生带孩子忘却痛苦。每天都为了活下去而活,照顾一个只与自己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弟弟,被迫克扣掉女孩子自己打扮的时间,沦为仇人的保姆……老师同学异样的目光,还有他们那永远怪里怪气的音调,总是没来由的就对上班级最后一排缩着的她……她想报仇,有什么用?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她能怎么办?
“啊哟哟,啧啧,”又一个满脸老年斑以及褶子以及一颗上立三根黑毛毛的大黑痣的老太太道:“他妈妈也是你妈妈,你这孩子,父母生了二胎心中有所不满我可以理解,但……”元黛打断她的话,冷冷道:“老太太,要不是这该死的臭小子的妈第三者插足,我妈会死吗?我会没妈吗?我用得着在这苦逼逼的给他娘的杀母仇人,带孩子?”
“人呐,有的时候不要活的太局限了,以为自己的以为就是全部的真相,井底之蛙。”
众老年人闻言皆愣了神儿,渐渐的也都散了去,只余元黛,以及瞪着一双雪亮亮的大眼睛盯着元黛瞧的元孝。
元黛闭了闭目,颤抖着忍耐下心口处欲要奔涌而出的激愤,只余下伴她四年多的强烈不散的痛楚。
自八岁那年她没了妈,她便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成日脏话不离口,怨天怨地怨人,对于这个世界,她又早没了留恋。可细细想来,就算她那个妈没死,又能怎样呢?只是因为丈夫劈腿要离婚就寻死觅活、也不管不顾自己还有一个等待着她去陪伴长大的女儿的女人,就算当年没死成,元黛跟着她,那一番光景又能比现在好到哪儿去呢?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吗?真搞不懂了,现如今又是离婚手续极其简便易行的年代,不过是遇人不淑,寻了个差男人而已,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再找一个就是了,寻什么死呢?
元黛伸腿,狠狠踹了脚边的空茶几一脚,咚的一声巨响,众人忙又看过来,并且引来了护士,正怪异的看着她,她缓和半刻,收了泪水,这时候,泪水早已经是最无用的东西了。她抬头,远远地瞪了一眼那护士,吼道:“看什么看!水没了!来拔针!”
那护士着绿色的护士服,她理了理同是绿色的卫生口罩,前来给元孝拔了手上的针眼儿,并让元黛帮忙压着,元黛想了想,还是上去照做了,毕竟孩子无辜,该死的只是他娘而已。那护士看了看她,淡淡一句:“家长脾气不应该那么大。”继而离开了。
元黛冷冷瞥了一眼那人背影,回转来时,正对上元孝的目光,元黛叹了口气,她虽然很讨厌元孝他妈,但是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元孝,多少还是怜悯的。毕竟这么小的年纪就因为更小的那一对弟弟妹妹的出生而被父母交给仇恨自己亲娘的姐姐带着,还要自小承受姐姐的咒骂及脏话的洗礼,也是不容易。他本该有更好的生活,真的是,一人之作,祸及二者无辜池鱼。
一次水吊了五个小时,元孝可算能勉强喝些水下去了,较原先喝水都吐的模样已然好了许多,元黛也放了心,就领着他坐公交回家去了。
家里头又是乌烟瘴气,元孝他娘不知什么毛病,当年第三者插足的时候简直是踩不死的小强,那一身的干劲儿,势要把元孝他爹“收入囊中”,可是现在可算气死了原配,终于把目标“收入囊中”了之后,却又诸多不满,结婚不到一年,就开始整天整天的闹啊吵啊,没完没了。而元孝之后的一双同胞儿女出生后,更是厉害,拿个背带把两个孩子一前一后挂着,叉着腰对着自己男人吼,当然是很快就能赢,因为她太清楚了,她男人对此很害怕,害怕她吼着了身上挂着的这两位祖宗。
还是那句话,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吗?干嘛为一个抛妻弃子丧尽天良的臭男人那般煞费心机。元黛摇头,回身去铺被子。
元孝正坐在床上看平板,放的是《猫和老鼠》的动画片,元孝额上贴着浅蓝色的退热贴,蔫蔫儿的坐着,却因为动画片而又笑的咯咯咯的,偏生嗓门儿又大,直刺元黛的耳膜,元黛愤愤然,扯了被子砸过去。平日里元孝是一定能躲过的,但今天生病,是以他并没能反应过来及时躲避,被砸了个正中。他姐当然也不会管,把他迅速赶下了小床,然后开始铺被子。
为了营造睡眠气氛,房间里只床头一盏昏暗的小黄灯,元黛躺在床上,高高的翘着腿颠啊颠啊的。
因为元孝的病,她又好几天没有写作业了,学校老师一个个的一副“我很理解我非常理解”的模样,当着全班的面对她说,你爸爸已经打电话跟我说明情况了,你弟弟生病了要去医院挂水三天,你要帮忙,所以作业就不用写了……
曾经蹦蹦跳跳的走进校门,她挥手和门口浅浅微笑着的妈妈告别,那时候的她,无忧无虑。她有很多好朋友,每天的日子都是那么开心,她的成绩也很好,是老师们向别人炫耀自己教学上的成功的好事例,可是一朝变故,她惨遭丧母,妈妈到死都没肯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然后亲母方过头七,亲父便续娶了插足他们的婚姻长达一年并成功怀上他梦寐以求的儿子的女人,他们很好,如胶似漆,而元黛也没说什么,她作为一个还要靠父亲吃喝供应的小孩子,也的确没有能力没有资格没有立场去置喙。后来她渐渐就也封闭了自己,再也没有开怀欢笑的时候,她还学会了喝酒……
至于别的,校门外再也没有含笑招手的妈妈,自己还要为人“小妈妈”去接孩子,这种日子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而以往一个小时怎说也能吵完的架,今日却一点儿结束的兆头也没有,听着外头连东西都噼里啪啦砸了好些了,依旧没有停歇。看着已经指向十二点的钟表,还有仍十分兴奋的瞪着两只眼睛怎么都不肯入睡的元孝,元黛叹了口气,从抽屉里取了两幅耳塞,一副给自己,一副给元孝,然后用了一刻钟的时间,逼迫正在半夜兴奋点儿上的元孝睡了觉,然后拿被子把头一蒙,和周公约会去了。
可倒霉催的,她也没有见到周公,她见到了阎王爷。
当然是开玩笑,因为她连阎王爷的面儿也没见到,只看见自己以类似魂灵的诡异状态飘飘然飘出了床铺上以大字型极不优雅的睡姿扯扭着被子的她的身体,飘向了一处很远的地方,然后听到有人说话,告诉她,她死了。
我……死了?
竟然死了,苦命十二年,生不如死四年整,我的生命还没有开始美丽的花一般的绽放,我就死了。
元黛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难过低泣。
自己和妈妈的人生,都毁在了那对狗男女手上,他们害死了妈妈,让她没有了妈妈,而后,他们自然也无善报善终,虽然元黛打小就觉着这世间总是公平之至,好人没好报恶人没恶报好人死的早坏人活老长,但现如今看来有不一定,比如说,那个女人第三者插足,坏的流油,然后她的婚姻就十分糟糕,这一回,她放了煤气,把一家人拉上了黄泉路途。
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我美少女元阿黛一世英名,只因怀才不遇无处施展,却在区区十二岁的时候就被你辣手摧花的给谋财害命了!
元黛狠命的踹了附近不知道为何的虚空好大一脚,然后一壁爆着粗口加万分感慨着,一壁被不太温柔的塞进了新的归宿地去。
第一章 英年早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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