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驽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惊栗,因为他感觉晁焕好像真打算这么做,他不由得后退了一步,道:“你……”
晁焕站在那里没动,而是悠悠言道:“告诉你一事,所谓气运是没有定数的,只是在大势上能帮你,但是人心易变,所以向来是道法易修,人心难伏,不过想来你也是不明白的。”
曾驽不禁咬了咬牙。
开始他听到“道法易修,人心难伏”时,还若有所思,可是添了后面一句感觉在戳心,因为他正是因为心性定持不够而屡遭诟病,虽然他本人没有在这上面遇到障碍过,可总感觉以后可能会遇到。
他嘴硬反驳道:“修行乃是靠自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人怎是明白?”
晁焕笑了笑,道:“前几天元夏那边有人向天夏求了一个灵精之果,我若未曾猜错的话,是你要求的吧?这应该和你下一步修行有关,若是没有这个东西,你能自己修炼到上境么?还什么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现在给你喝脏水,你也必须喝下去,你敢说你不要,我还佩服你的硬气。”
曾驽被他说得火气上涌,他正要顶回去,却发现衣袍被拉住,回头一看,霓宝对他摇了摇头。
晁焕却是继续言道:“怎么?你还不服气,你这人自视过高,在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实力,还是不要胡乱放大言,免得我真这一巴掌拍死。
你现在是不是在想,我不动手拍死你就是以内气运使然,我这是在教你,让你以后开口想清楚,比你修为高深之人若是对你不友好,那么你要隐藏好自己的真实想法。”
曾驽努力吸气,用力挤出了几个字,道:“是,多谢。”
晁焕却是一转身,直接往后殿走了出去,边走边言道:“其实你做不到的,我和你说了也是白说,就这样吧。”
曾驽一口气堵在胸膛里,拳头不由得捏紧了。
晁焕离开了道宫后,借着元都玄图之助回到了上层,转而来到了张御这里。
张御请了他坐下后,问道:“晁廷执见过那人了?感觉此人如何?”
晁焕道:“也就如此罢了,此人口口声声说什么自己是天道应机之人。只是所谓天道应机,该应的也是我天夏么,为何去应元夏?”
张御言道:“这里倒可一言,元夏因为天道受迫,亟不可待,所以自然会化此演变,实际也是失之于调和的缘故。
这其实是好事,说明我天夏还未到那一步,若此人真是应机之人,受元夏逼迫也是十分自然的,因为其本身就是天道用来对抗元夏之道的棋子,若是真站到元夏那一边,恐怕就失了所谓庇托了。”
晁焕道:“这么说此人倒似是天道之工具了。”
张御道:“虽为工具,可若能抓住机会,也未必不能一跃而上,说此人为气运所钟其实并不为过。”
晁焕看向立在一边的明周道人,道:“明周,你以为呢?”
明周道人道:“两位廷执在此说话,明周本是不好掺和的。不过晁廷执让明周说,明周也只好胡乱言语一声,凡间哺育婴孩,虽然父母之爱不见得有轻重,可会吵闹的那个总是最惹关切,想必就是如此。”
晁焕似笑非笑看着他,道:“明周,还说你不懂?”
明周道人打一个稽首。
张御道:“这人既然主动来投天夏,哪怕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们也不至于将他推拒门外。至于成不成上道,那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他修行不需要心性,往后一定是会要的,就让他留在外面打磨一二吧。”
越具大能力者,越要懂得制束自己的力量,若是肆意妄为,那寻的就不是道了,就算寰阳派也是有自己的道理的,并不是单纯为了吞夺而吞夺,只是为了完道了。只是与所有主流相悖,他若存在,万事万物都无法存在,那必然会遭受所有人的围攻。
晁焕道:“张廷执看着安排就是了,我已是查验过了,这人并非奸徒,至多是有些心高气傲,任谁都能一眼看穿。”
张御点首道:“这次劳烦晁廷执了,”他对着殿外的神人值司吩咐了一声,令其把他宫中以益木枝节栽种的灵茶拿了一些出来让晁焕带走。
晁焕也不客气,收下之后,谢过一声,便即离去了。
张御在他走后,则是以训天道章吩咐底下修道人,让其把曾驽带到阵璧之外的一方事先塑造好的世域中。
那处本来是为了欺骗元夏而营造的,就是让人元夏以为那才是天夏上层所在。为了真实,那里该有的一切也都是有,现在用来招呼其人才是最好。
那边修士得了命令后,就去告知了曾驽一声,带着二人乘坐着飞舟往那世域而往。曾驽一路之上忍着气,他已经打定主意了,等自己道行有所成就之后,一定要当面骂晁焕一番,把今天遭受的郁气吐出去。
飞舟在虚空中行有一日之后,遁入了一层气障之中,那接引修士道:“曾真人,我们已是到了。”
曾驽通过舱壁望了出去,见这里与元夏的景物十分相似,天穹处处漂浮着一座座玉白色的地星,只是向来不喜欢这些山山水水,看了几眼,便觉无趣,倒是霓宝兴致勃勃,他也只好陪着。
飞舟在那修士催促之下在一处地星上停留下来。下得飞舟后,他带着曾驽两人走入了一座位于山巅的一座恢廓道宫之内,并道:“两位以后可住在此地。天夏有法度,凡入我天夏玄尊,都有自己之道场,这处就赠给两位了。”
霓宝惊讶道:“这是我们的了?
那修士微笑道:“是的,除了这座道宫,还有这座地星,都是赠给两位了。只是若分理诸事需要人手,则需去递书向上呈请,上面自会有弟子派遣过来,但是每旬需给酬偿,也请两位有暇时不吝指点两句。”
霓宝认真道:“我懂得。”她学着天夏礼对那修士一个万福,道:“多谢道友了。”
那修士赶忙还礼,道:“不敢当。”他又向两人交代了一些事机后,便就告辞离去了。
曾驽在他走后,惊奇看了看霓宝,道:“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天夏礼节?”
霓宝笑了下,道:“我们女孩儿家,总是细心一些。”
曾驽怔了下,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霓宝大胆回看,道:“怎么了?”
曾驽感叹道:“没什么,在元夏的时候你可从来没怎么笑过,要是在这里,能让你多笑笑,那也是值得的。”
霓宝道:“元夏那不是家。”她环顾一眼,上来抓住曾驽的袖子,道:“少郎,这就是我们的道宫了,我一直都想着要自己的一座道宫,今日算是有了。”
元夏虽然物力人力胜过天夏不知多少,可大多数都被元上殿之人和诸世道所占据,曾驽纵然身为真人,可只能住在驻地中,那并不属于自己。
曾驽满是信心道:“放心吧,以后我们的道宫会更大的。”
虚空之中,那一座崩塌的墩台又是再次建立起来了,原来剩下的那半边没有再利用,而是被元夏直接毁了去,再是立起了一座全新的,损失的人手也是重新补充。
人力物力,元夏从来是不缺的。
外宿那些镇守看着也是感叹,虽然这墩台建一次毁一次,但是撇开上面的矛盾不谈,元夏是真的根本不把这些损失放在心上,这个敌手虽然内部有问题,可势力也当真强盛。
而且这么多东西两界门户一开就送渡了过来,若是两边斗战,那么顷刻间便能送来大量的战力,他们这些人就处在对抗第一线,他们不怕斗战,但怕尽力也无法挡住。
他们都知道玄廷上层已然在为此事谋求对策了,可至今还未有确切消息传来,现在只是希望这局面能够拖延下去,直到整个布置完成。
新任驻使在重新落驻之后,这次留了一个心眼,他本人乘驻在一驾元夏飞舟之上,只留了一个分身在墩台之上。
他心中想着,这个墩台似是被下了咒一般,总是被炸塌,但是自己乘在飞舟里,这回总是没事了吧?
他在安排停当之后,却是命人给张御送来了一本册书,这上面依旧是不少宝材,权作这次失机的赔礼。
张御拿到了册书后,仔细看了看,这里面的东西倒也称得上丰厚,虽然在天夏这些也不算什么,可若是在元夏建立诸如墩台之物,就要用到这些物事了。
他将册子递给一边的明周道人,道:“明周道友,你说那墩台每塌裂一次,元夏就会送一批东西,那是不是该多盼着着塌裂几次?”
明周道人笑道:“廷执,明周以为,若是整个元夏都塌了,那才是好呢,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张御颔首道:“明周,你说得很有理啊。”
他看向外间,道:“清穹之舟若是撞去别方世域,有着倾灭天地之能,然则我却是希望靠着我们自己就能倾覆元夏,这对两边生灵都是一件好事。”
明周道人默然片刻,深深弯腰,对他打一个揖。
……
……
第一百零三章 论行不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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