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兰苑。

    这曾是自己与澈轩矛盾冲突达到极点时所住的地方，有着让自己痛苦不堪的回忆，本以为再次回到这里会令自己想起从前的事情，可原来一旦心死了，就什么也不会在意了。

    指尖拂过桌面，想起昨日种种，竟恍若一场梦。

    “屠镇的是武飞云，他没有死，想来，是晋文帝让他来追捕我与白炎的。”言语平淡，却在说起白炎时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无瑕坐下身子，将指尖轻轻扣在了桌面上。

    白炎之死对他来说已是个不争的事实，他逃避过一段时间，现在不允许自己再继续躲下去。天知道每次提起白炎的名字他的心中有多痛，可他就是要用这种无休无止的痛苦来提醒自己，白炎的仇，白马的仇，他都必须报回来！

    “武飞云还活着？！”郑澈轩有些吃惊，在得到无瑕的默认之后，他的心中突然间有了一种无法言说的不安。

    连武飞云的死晋文帝都可以作假，那么孟白炎呢？无瑕当真是亲眼看到他的尸首了吗？亦或是当时情况太乱，他根本来不及去细辨？

    孟白炎那小子三番两次的死里逃生，是真的运气太好还是他命不该绝？如果他没有死，必定会不顾一切的来找无瑕，如今什么消息都没有，便说明那诏书所言属实，他的确已经死了吗？

    心头百转千回，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就如同镜花水月中终于触到了那明月，郑澈轩小心翼翼的呵护着来之不易的幸福，不允许任何人再来靠近无瑕的心。

    无瑕一身黑衣坐在那里，安静得仿佛不存在一般。他比以前更为淡漠了，除了必须要说的话外不再多说半句，一路上与郑澈轩保持的距离也比以往更甚，两人之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隔膜，任如何贴近都永远够不到边。

    郑澈轩常常回想起过去的一些事情，想起苏月湖他与无瑕的执手相牵，想起他带着无瑕放焰火时无瑕开心的笑脸，想起坠崖落下时无瑕抱着他哭泣的呼唤，想起天涯悬索那头无瑕头也不回的毅然决然。所有往事在眼前回转，让他恍惚中有了一丝茫然。

    一直以来究竟是无瑕负了自己，还是自己负了无瑕？

    “边境之战已起，无瑕想知道战况如何。”

    “这个不需要你来——”

    “你以为无瑕回来所求为何？这仗不是你大郑一国的，引起战争的也并非是你，我姬无瑕虽然没有了权势地位，却还有一颗头脑，有运筹帷幄的本事。我说过，我回来是为了复仇的，你不要左右我的一切，我想做的，终究会做到。”无瑕语气平和，却透出了毋庸置疑的坚定。郑澈轩张嘴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便是无瑕，是从不受他人掌控的无瑕，一旦他认定了目标，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一定会踏过去！

    “以丹以东， 建安以西，琊洲以南，凉州以北，大晋与大韩的军队都在逼近。”

    “听说，韩的影卫曾也到过晋地。”无瑕那时浑浑噩噩，已经不记得端木晏曾经掳过自己，只是在回来的途中问及鬼翼，才知道原来韩武帝一直未曾放弃过自己。

    “韩武帝其人心机颇重，他定是一直派人监视着这里，在云岚离开后跟着想要寻到你。无瑕……”伸手去抓无瑕的手却抓了个空，郑澈轩叹息着往回一缩，说道：“当初他入晋从皇宫中盗取朱雀尊，就是想要引你入韩，而今那尊里的东西就在这里，你若想要我马上可以给你。”

    无瑕的眉间有了一丝波澜。

    那朱雀尊中藏着的是第四幅藏宝图，一旦拼凑，大戍几百年累积的财富便唾手可得。那曾经是自己一直寻找的东西，可现在自己却不确定是否需要第四幅图纸了，因为宝藏一旦现世定会引起天下纷争，韩武帝想要的不就是这笔财富吗？

    他想了片刻，摇了摇头。

    不需要了，财富对自己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了！

    “晋国将领是谁？”

    “慕枫。”

    无瑕眉头微微一蹙。

    “御敌者何人？”

    “大将军董震。”

    “不妥。慕枫其人我十分了解，莫家军中敢打敢拼有勇有谋者属他首当其冲，董将军作风老派，两相对峙下恐难以克制。”

    “我本想派云岚过去。”

    “也不妥。云岚乃虎贲之首，现在这种时刻需他固守皇城以备不测。”

    “自你走后，我大郑又出了许多栋梁之才，当可在其中选拔能担大任者。”

    “我记得……在九原时韩曾入侵郑国疆土。”无瑕顿了一下，因当初引发郑韩之争的青川之战而有了一丝歉然。

    当初是他让弓将郑澈轩人在大晋的消息传给刘劭康的，由此也引发了郑韩两国的交战，虽不得详细消息，他却知道青川之后郑国一路驱敌，将韩国的大军死死压在了边境那头。那一连串的战役打的漂亮而利落，他对于当时领军之人十分好奇，说也奇怪，一直以来那人未有加功进赏的消息，他的好奇也便不了了之。而今他随口一问，却让郑澈轩心中一凛，有了不安。

    “听说青川之战打得十分艰难，之后韩国的军队被一路驱逐赶回了边境之外，不知道领兵的是何人？无瑕觉得……”

    “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也是得益于傅樾言在旁指点。”郑澈轩打断了他的话，掩饰着站起了身来：“如今傅将军就在以丹，你若不放心，我可让他入军营接替统领一职。”

    无瑕直觉他有事情隐瞒自己，却没有揭穿，只轻轻将头一点，说道：“我曾放了一名细作回韩，想来你也已经知道了。”

    “便是如今韩的第一大将军诸葛寒池吧。他潜在大郑多年，却还是没瞒过你的双眼。”郑澈轩苦笑一声又坐回了无瑕的身边。

    “这是无瑕欠你的，有朝一日无瑕会还。”

    郑澈轩抬头看向无瑕的眉眼，没有说话，只伸手拂去了他颊边的被风吹散的碎发，长长叹息了一声。

    说到亏欠，我们之间又怎是一个还字便撇得清楚的呢。

    “武飞云该怎么办。”

    “晋文帝用他来追捕我与白炎，是看中了他心中对我们的恨，而今目的达到，晋文帝不会留他，他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定已经远走高飞了。他当初为情所乱行将踏错，而今死而复生必不会再任性妄为，这大晋有他，不会安宁。”

    “这样一来对我们反而有利，他闹得越狠大晋就会越乱。”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晋文帝这次当真是低估了武飞云了。”他也低估了无瑕对白炎的这份情，无瑕手里本就血债累累，不在乎为白炎再添上这一笔！

    “将与韩晋交界的所有地势图都拿来这里，无瑕需要看上一看。”无瑕要以山川河流为子，与他们好好下这一盘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