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3-04-03
清晨的风十分凉爽,尚才到卯时,那楼船内外便已经人声鼎沸,喧哗异常。这不是几个人几十个人或几百个人的聚集之地,而是原州水军数以万计的集合,从楼船到码头,密密麻麻布满了人影。
简玉德未曾出现,却来了叫醒晨起的士兵,因为这一行人入船较晚,那人进来之后发觉一个都不认识,不禁愣了一愣,秦篪站在门口,见他发愣,忙将身一躬,行了一礼,道:“我们是昨晚上刚征集的士兵,简大人安排的,有劳大哥来叫起。”
那人看了他一眼,然后回以一礼,道:“好说,我倒是这船上的老人了,大家都叫我阮四。”
“阮大哥。”既然是船上的老人了,自然不能怠慢,这楼船之上常年驻守的人不下千人,也便若一个小的集镇一般,各色人等都有,有人的地方便会有是非,若初始便能够留下好印象,于以后行事也会方便很多。
“阮大哥!”那舱中三十余人皆已经起来,听得秦篪叫唤,忙随着他一唤,那阮四被这阵仗闹得脸色一红,急忙忙的一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各位兄弟洗漱之后好用膳了。”见他说完便要离去,白炎将瑕一拉,到了近处又松了手,对着阮四笑道:“我们初来乍到,还有很多东西要跟着船上的老人们学,阮大哥若是不急,能否带我们四处看看,这水上作战当真是前所未见,好奇得很呐。”
阮四见他样貌堂堂,身旁那人也是笑盈盈的看着自己,倒不好拒绝,只能将头一点,道:“本来兵有特地带兵的都伯来详细说明的,但既然你们此刻也未曾安排,今日倒也有闲暇,便带你们随便看看吧。”
“甚好!”白炎心头一喜,瑕则会意的点了点头,跟着他一同随着阮四往外走,秦篪与云岚见状忙也跟了上去,弦伊想跟,却被南宫热河伸手一拉,压低嗓音道:“这船上人多眼杂,你是女儿家,要是被人发觉可就糟了,乖乖呆在这,一会儿我带吃的给你。”
“可是!”弦伊不服,却奈何一眼望去,那舱外来来往往的皆是五大三粗的汉子,也的确十分不便,只好泄气的往那旁边一站,道:“你也小心点,不要惹了事。”
听她言语,南宫热河心头一热,傻乎乎的一笑,却还未开口,便又见她双眼一瞪,道:“笑什么笑,我是怕你惹事给咱们招惹麻烦,你以为我是关心你吗。”
一旁御林军早就闷笑不已,此刻见南宫热河尴尬,皆揶揄着挤眉弄眼道:“南宫大人,要不你也呆着,省得出去惹了麻烦,连累了我们大家伙儿,早膳不如我们一并带回来吧。”
“臭小子们,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都皮痒不耐了,啊?”南宫热河作势一撸袖口,众人一见皆做了鸟兽散,只顷刻间便只剩下他与弦伊二人。
“嘿嘿,弦伊……哎呦,别打,我走我走。”本还待说上几句,奈何弦伊实在太过泼辣,南宫热河抱头窜出了门外,才见那一堆人皆堵在门口等着看好戏,以闻讯而来的白泽甚,而于程颢却默不作声的背对着面向了河面。
“赶紧散了,看什么看,惹了别人注意。”南宫热河掩住了窘态,急急的便往一旁去,待发觉众人皆指向了另一边,才又恨恨的奔了回去:“走走,去晚了没了,军营里的都是饿死鬼投胎的。”话一说完才想到自己也是同道中人,实在是说多错多,遂不再说话,只率先往了人潮涌动之处而去。
“楼船以木为城,以此船为大,开有四出门,其上可驰马来往,上下共有五层,分设有舱室,女墙,战格,乃是士卒战斗的依托与防护设施。其上竖旌旗,以此来壮声威。”
“船如此庞大,速度必定不了,若是遇敌逃逸又当如何?”
“有艨艟啊。”听得白炎问及,阮四将身子一俯,看向了楼船之下,那几人闻言顺着往下一看,才看见边附的小而狭长的船舰。
“艨艟两边各八十桨,共一百六十,在水面上速度极,用以攻。”
“原来如此,果然隔行如隔山,水上作战与陆地之上当真大有不同。”白炎边说边去看瑕,瑕一边听他们说话,一边细细的观察着这船上的格局,等阮四再向前去,他才收回了眼神,对着白炎微微一笑。
“阮四——干什么呢?赶紧上来,简大人在找你。”楼层之上有人扬声对着阮四挥手叫道,阮四见状回身对着几人道:“简大人在找我了,你们也便回到分派之处去,吃了早膳,许就要安排各自的位置了,我先告辞。”
“阮大哥请。”那几人回了礼,待阮四离去,白炎才叹了一声,道:“如此庞然大物,若非你争取到了简世伯的支持,只怕我们便是上了船来也从下手了。”
瑕闻言又是一笑,转身道:“咱们也回去吧,太过面生,别惹了注意。”
“好。”
阮四入了主舱,见里面已经人影憧憧,不禁便是一惊,再一看,见十大楼船将军中有五人位列其中,剩余的还有平日里简玉德一手提拔上来的小都统,共六人,另他的心腹李琛并手下八人,这般架势让人看了不由自主的便有了瘆意。
这是要发生什么了?
“好了,阮四到了,阮四是这主船之上威望极高者,也是咱们这原州水军中的老人,很多事情我简玉德都要他的协助才能成事,今日我将大家召集于此,是有一件大事要与大家商议。”
见他神色凝重,那二十余人皆面带惊疑之色,忐忑不安起来。
今日粮草便会装载完毕,所有船只都会离岸,虽然大家都不知道具体路线如何,然却知道此次事情非同小可,如今在这个节骨眼上,简玉德不惜冒险召集众人,必定是有大事要说,而这件事,又必定与楼船与粮草有关。
“我简玉德在原州水军之中呆了近二十年,想当年我也如你们这般风华正茂,胸有远大抱负,想要一展所长,为国效力。”话语微微一顿,简玉德站起身走了几步,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意:“大家都知道我儿子是怎样死的,要说心怨恨,我简玉德不是圣人,不可能不恨,可是,我吃的是朝廷俸禄,自然不能视皇威,这么多年来,我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可是我的处境大家都有目共睹,左何镗与宋俊谋舅甥二人一直想要将我除之而后,然若只是涉及到我一人安危,我大不了脱下这身官袍,回乡做我的老耕夫去。”
眼神从众人脸上游睃而过,细细揣摩。
简玉德知道自己此刻是在赌,虽然这些人都是自己提拔上来的,可是,人心隔肚皮,画虎画皮难画骨,难保这些人在这般生死关头依然还会向着自己。
“你们谁知道这批粮草是运往何处?”
那话一出,众人皆互望着摇了摇头。
本来水军被秘密调离原州就已经很奇怪了,如今强征粮草,却不说明运送路线与目的地,是让人揣测难安。
“若我说……这粮草是拱手送给敌国的,你们可信与不信!”
那话一出,舱内顿时炸开了锅。
“简大人,您说这话可有根据?”
“是啊大人,这话若是传出去,必定会军心大乱的,可不敢乱说。”
“我倒是看着像!”楼船将军之中性子为耿直的王镇霍然起身,虎目一瞪,道:“娘的,左何镗那厮若果真奉了圣旨,又为何要将这城附近的郡县线封锁,说白了,他就是不让消息走漏了出去。今日便要离岸,咱们却连要去往何处都不知晓,谁知道这龟孙子会不会将咱们一并给卖了,粮食送到之后,还白白搭上一条性命!”
王镇那话一出,倒是引起了众人的沉思,舱内沉默了片刻之后,简玉德双眼一抬,透着凌厉之色,道:“我简玉德今日要干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窝囊了这么多年,我已经法再继续忍受下去了。我有可靠消息,咱们此次运送的粮草,的的确确是送给残害了白山百姓,入侵我大晋疆土的赫博多军队的!我虽不才,却不愿与这些乱臣贼子为伍,待船离岸之后,我便会夺取楼船,变被动为主动,杀了为相国府卖命的为虎作伥的小人们,我今天之所以召集大家来,是因为你们都是我志同道合之人,很多人是我一手提拔的,我不忍让你们被在鼓里,稀里糊涂的成了助纣为虐之徒,我今日只问一句话,你们是愿意跟着我干,杀奸逆,诛小人,还是一条道走到黑,何时赔上了性命也依然落一个卖国求荣的骂名!”
那话一完,四座皆寂,众人皆低下头去细细思量着。
若简玉德此言非虚,那么,这莱芜江很便会成为一个战场,战场之上的较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此时此刻说出这番话语,异于已经将所有人都拉入了这场战争之中,论大家是否同意,都已经法脱身,横竖都是一拼,又何不坦荡荡愧于心呢!
“属下李琛,愿跟随大人一同诛杀奸逆之臣!”
“属下王镇愿意加入!”
“属下李德——”
“还有我司马孺——”
“我阮四!也愿意跟随大人一同作战!”
此起彼伏的声音透着澎湃之意回响在舱内,简玉德看着那一张张义愤填膺的面孔,心头涌动,难以平复,许久之后,他郑重的将头一点,然后扬声道:“我能信任的人都已经叫来了,剩下的楼船将军都是左何镗的心腹,大家既然决定了跟着我干,便要做好万的准备,咱们要在他们未曾察觉的情况之下,将一切都准备妥当。”
“大人放心,平日里咱们作战训练从未有过松懈,今日便让这莱芜江,成为我们首战告捷之地!”
第六百一十四章 甲光向日金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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