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程拿着钱回到家，一路上都还想着是要给贝贝打电话，让她把本钱给还了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到家他便总是拿不起那电话来了。良子又回去了，彭程说不清楚心里的感觉，像是被逼迫着，做了心里最厌弃的事儿，但他理解良子，这小子大概是真找不到更合适的地方了，彭程对于自己未来的设想也有些惶惑了。

    对于贝贝，他是有生气的，那是种不踏实的感觉，有了钱还好，一旦没有钱，贝贝总是会栗然的变了脸色，马上就要跟自己分手，这不仅仅让他害怕失去，更多的是让他害怕拥有，贝贝似乎并没把他当成亲人看待。

    ——

    “老彭，你干啥呢？”

    小泽终于是没办法继续装睡了，他抬起头来，冲着坐在对面床上，一动不动男人问道：“你是不变态了？”

    漂亮男孩儿的两眼中间，鼻梁轻轻的揪紧，他想必是当真觉得不对劲儿了，彭程坐那儿，目光呆滞的看着自己那床红色印大花的棉被发呆，已经很长时间了。

    好一会儿，看他也不说话，小泽精致得像女人一样的狭长眼睛又来回的在彭程脸上扫了扫。他小巧美丽的瓜子脸，身材也是极好的，这更加充分的证明了一点，男人女人对于异性的爱好，大体都是一样的。小泽的那个金主说过一句话，她说：“女人不爱漂亮男人，那说明，你还没有爱漂亮男人的资本。”食色性也，男女都一样，不一样的只是男人兜里有钱。

    “没事儿，我合计我干啥儿好呢？”小泽似乎突然提醒了彭程，他回过神儿来，目光煞那间荒凉了。原本还想着以后该怎么办？看着小泽，他心里的不踏实便更甚了，这家伙这么漂亮竟也生活得如此艰难。

    “你不去上网了？”小泽很不得劲儿的提醒了一句，把胳膊藏进被子里。

    “一会儿去。”彭程站了起来，转身在自己的上铺里翻腾，他记得他还有半包烟的。

    “哎！小泽，你说你那大姐，你下得去嘴吗？”

    “切！”小泽显然不喜欢这个话题，并不回答。其实彭程也不真的需要他回答，他甚至都没回头看看小泽，没有人能比他更明白小泽，在生存面前，能放下的东西，本来就应该有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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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程下了楼，他往网吧那边儿走，兜里揣上一千三百块钱，心里的底气似乎也更足了。走到小路口的时候，他本不需要拐弯的，却还是一头钻了过去。难道是特意的绕了趟暗场门口的？彭程发誓他不是，他只是随便的多逛了逛而已，或者多少心里还是想看看那个破院子吧，但也只是如此而已。他这样想着，便不觉得多有些负罪感了，当他又走到那个破败的小院子，看见它依然是破败的，静悄悄的，破也还在那里。

    上一次彭程见过的那个蓝色的门只是这小暗场的后门，这地方有个更漂亮的大门，在转角的另一个街口那。那是个玻璃罩子似得大门，冬天保暖，夏天正好可以挡雨，但他已经等不得走到下一个街口了，小伙子一丁点都没纠结，毫不犹豫的直钻了进了那小院里，像是有根绳子在拽他，奔着那蓝色的大门就去了。半个小时以后，他输得精光，才从正门里走了出来，这该死的玻璃罩子，阳光没遮没拦的晃着他的眼，让他迷糊，一千三，果然是个不吉利的数字，至少他自己就总是迈不过这道坎儿。

    ——

    彭程是懊糟的，但奇怪这一次他不那么闹心，他知道他再不能给贝贝打电话了，甚至他都很害怕贝贝打电话过来，但他似乎也没有之前那么的慌张了。他不知道如何面对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其实他都拿到钱了，但是他没舍得给她还债，还拿去赌场给输了。

    与此同时贝贝正在焦急的等待中磨砺，她幻想着彭程会给自己送来他们的本钱，然后再用赚来的钱继续生活。但她其实不知道她真的就只是幻想，在她还在幻想的时候彭程的钱已经输没了。

    直到第三天彭程都没有再打来电话，贝贝心里才确定那些钱都已经没有了。当彭程又打来电话的时候，她平淡的问他：“生意怎么样了？”像是讽刺。

    “小豆说最近澡堂子里太紧，不好弄，一直没有弄出去呢！”

    “哦。”

    贝贝有种意料之中的踏实感，那声“哦”当真是妥帖极了。彭程一下子听出她话里没有说出来的意味，对此，他没什么可以再辩解的，但他最烦的就是贝贝总是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对于他的否定。她总是在否定他，在他最最落魄，最最需要她温柔的保护的时候，给他当头的一棒，于是他挂了电话，他不想再听见贝贝说的任何话来伤害自己了，她可真有本事。

    他恨她，他真的恨她，一切都恨，恨她的好，也恨她过于的精明，恨她总是拿捏得当的分寸，让自己看起来通透在她的眼皮底下。点到为止，那姑娘都不会像平常女人那样，跟自己西斯底里的吵吵，好让一切都有说清楚的机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痛不快。

    彭程不能也不想干任何事儿，负罪感随着恨被抛出很远，远的他已经看不见了，他又给良子打了个电话，借了五百块钱。小伙子的心里懊糟极了，他本不想借钱的，但是现在他特别想借，借到了，感觉只好一点儿，一点点儿暖和在冰冷的心里痒了起来，他唯有一头扎进赌场里，出来的时候五百就变五千了。

    ——

    彭程太高兴了，他拿着钱，全身哆嗦，仿佛整个生命都在燃烧了，沸腾了。这钱似乎使他离贝贝近了些，这是他还能让她开颜一笑的唯一希望了，他像个舒展身体的小草，被滋润了，兴奋得脚后跟儿都不挨着地面儿，轻飘飘的，自由自在，他第一个给贝贝打电话，找了个全市最有名的火锅店，请她吃火锅。

    姑娘穿了个件深灰色的毛呢大衣来，彭程永远都记得的那件大衣，那是他们刚认识的时候，贝贝也穿了这件大衣。只是她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却让彭程更感觉到她的哀怨，这让他有些心慌。那天他把所有的钱都给了她，自己只留了五百不到，他期待着贝贝能像他们刚认识的那会儿，像个二八思春的丫蛋儿，总能相信他，依赖他。

    “媳妇儿，你把钱都还了吧！”彭程讨好的说，看姑娘没动，又讨好的把钱递过去，盖在贝贝的手上。

    “还了？”贝贝低牟看着递到眼前，叠得整整齐齐的票子，早已经不再兴奋了。她试探的问了，扬起脸看他，她不能肯定彭程是不是真的想帮自己把钱还了，这么久了，她已经不指望他还钱了。她和他现在的相处，就像是篮球比赛的第一次较量，相互间都是试探。

    说真的，她害怕他，这是种古怪的害怕，男女之间的一切情感，总是交杂着的，让人分不清到底是爱还是恨。她其实并不在乎钱，甚至彭程现在就可以一走了之，贝贝也觉得她能自己还上那些钱，现在的她对于他，只觉得厌倦。

    “嗯！”彭程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挑衅样子，心里被什么东西刮了一下，贝贝是在害怕吗？这么倔强的害怕吗？还是……他们俩都知道的，如果自己再来要钱可怎么办？

    “我不能要啊！我一会儿就回家，你还了吧！”

    他要回家？贝贝惊奇的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