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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求贤心

    战前于志龙与诸将谈论治军和求贤之道,曾感慨道:“昔魏武帝雄才大略,知人善察,难眩以伪。识拔奇才,不拘微贱,随能任使,皆获其用。及至决机乘胜,气势盈溢。勋劳宜赏,不吝千金,汉末名人,文有孔融,武有吕布,孟德实兼其长。”

    随口咏其诗曰:“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世人多道其奸雄,挟天子以令诸侯,却不识曹公胸怀若海,汉室颓危仍倾力匡扶而不自取,亦显曹公智非常人,其子丕迫献帝禅让,终非其本意。”

    这首《短歌行》表达的主要是曹操思贤若渴之意,于志龙每每咏之皆感文中情谊之切。他现在也算小有身家了,也渴求有才之士络绎来投。

    方学奇道:“然大人欲效武帝否?”

    于志龙微微摇头:“汉失天下之心,自无强扶之理,武帝再是雄才伟略,不过是延其残喘。吾敬着,乃是其求贤若渴,唯才是举,文武并张之道耳!”

    “武帝一生多用才智之士,其本人虽有瑕疵,但瑕不掩瑜,当可称得英雄二字。英雄者,当马上建军功,马下安社稷!今靖安军草起于山野,兵不过万,将不过十几,勉强有一立足之地,思之远路,难哉,险哉!吾知自身才智远不如武帝,故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若有嘉宾,必鼓瑟吹笙,扫榻相迎!”

    方学叹道:“大人忧心民生,以去除鞑虏为己任,当可称时下俊杰矣。属下观赵、吴、马、纪、穆等诸将皆勇敢之士,谢、程、田有才智,做实事,皆是强力臂助,属下虽年轻愚钝亦愿为大人鞍前马后,效绵薄之力!世上皆言得道者多助,今既苦能人异士之少,不如发招贤榜何如?”

    于志龙仔细思考后,微微摇头:“可惜时机不适。我军偏居一县,纵横不过百里,周遭尽是强虏环伺,时有灭顶之祸,当此时,多无以为生者才来投附。慧智之才未必肯曲身俯就,且我军在世人眼中不过风中之烛,力极弱耳。前景生死难料,远非高邮、濠州可比,实非其良选。当前还是以破虏,求生为要!”

    世上有才气者,多眼光深远,若非迫不得已或志趣相投,一般不会将身家性命贸然托付于实力弱小之辈。此时的于志龙还不是才士趋附的良选。

    汉初,萧何、张良皆不世之材,不过一个初始就是从龙之臣,一个是刺秦皇的大恐怖分子,因走投无路而入伙。于志龙不过是草根一个,何德何能可令世间大才闻风而投?

    当初发布的檄文和通告,虽能令底层百姓雀跃,但识文断字的才智之士多是文儒,其家境殷足远超劳作一生的底层小民,而且其家族、根底的势力往往盘根错节,不少还是城乡士绅大户。自己打土豪分田地正好触犯其家族利益,如今可是其家族的死对头,对方怕是恨不能食己肉,啖己皮而后快。

    即便人有心,前面还有刘天王,自己只是其一部的主将,外人未必明白此中奥妙。

    于志龙思前想后,最终觉得这召贤榜之事还是行之过早。

    方学上过私塾,这《短歌行》还是知道的。他已立志追随于志龙,自然不做他想。只是因为尚年轻,就有家破人亡之波折,自入乱世后,遇到的多是穆春,恶吏,戾奴等善恶分明之人,要说为人处事,其城府尚浅。

    此时方学也无嫉才妒贤之意,靖安军能够召来大德大能之士自是令他欣慰。如今他每日做事几乎是脚不沾地,亦是企盼有贤才为其分担部分。

    良贤一时不得,不过方学此时倒是有一事陈禀。

    “禀将军,鲁大匠在外候见。”

    “哦,莫非是连弩的制作已有消息?快快有请!”

    鲁大匠,姓鲁名安,原是真定路军器人匠提举司下的匠人。因家贫无以糊口,不得不携家外逃,一路辗转,流落至益都路做了务农的奴户。

    这鲁大匠早先过来报方学,陈述造做结果,方学得知大喜,见于志龙与赵石敛袂而来,正好过来陈禀。

    不一会儿,一个年约五十的黑瘦汉子紧张的进帐,他微微撩了一眼,见正座中一年轻将领正襟危坐,认得是于志龙,局促不安的赶紧当中跪下叩头道:“小的鲁安,见过两位将军!”

    于志龙急道:“鲁大匠快快请起,来人,看座!”一个亲卫立时搬来一张椅置于下首,鲁安在于志龙的示意下小心的挨着椅子边坐做了。

    “今日大匠见我,莫非有喜讯?”于志龙情不自禁问道。

    这鲁安本是元廷官府中一个器匠,专擅弓弩箭矢,自于志龙废奴籍后,他一家老小终于可以分田,分银而在此独立谋生,鲁安心中欣喜,后得知靖安军急缺弓矢,遂主动请见方学,愿倾力指导弓矢制作之法,以为军用。

    方学则立即将其引荐给于志龙,于志龙大喜,不说靖安军,就是顺天军都急缺弓矢。两军交战,弓矢为先,弓劲矢锐,自然占先机。

    不过令于志龙遗憾的是弓矢的制作程序繁杂,临朐一县不仅缺各种相应材料,而且时间上也等不及。

    按照鲁安所言,制作首重选材,基本材料有六种,分别为干、角、筋、胶、丝、漆,也称之为“六材”。其功用分别是“干者,以为远;角者,以为疾;筋者,以为深;胶者,以为和;丝者,以为固;漆者,以为受霜露”。

    六材的选用标准很严格且分等级,如弓干,“凡取干之道七”,其中以柘木为员上乘,次有檍木、柞树等,竹为下。

    角,主用牛角,以本白、中青、未丰之角为佳

    选筋要小者成条而长,大者圆匀润泽。

    胶,多用鹿胶、马胶、牛胶、鼠胶、鱼胶、犀胶等六种

    北地弓弦,多以牛筋为质,后亦广用丝弦。弓弦可取柘叶蚕茧,其丝坚韧。每条用丝线二十余根作骨,然后用线横缠紧约。缠丝分三停,隔七寸许则空一二分不缠,故弦不张弓时,可折叠三曲而收之。弦之保养用黄蜡。凡弓两肖系区处,或以最厚牛皮,或削柔木如小棋子,钉粘角端,名曰垫弦,义同琴轸。放弦归返时,雄力向内,得此而抗止,不然则受损。

    最后还将制好的弓臂涂漆,以防霜露湿气的侵蚀,而且择漆须色清。

    当初听鲁安一项项解说制法,听得于志龙头大,一张弓的制作如此精细,有些超乎他的想象。不过鲁安随后所言更是重重挫伤了他一颗急切的心。

    鲁安接着道:“取六材有其时,冬剖弓干,春治角;夏日治筋,秋拢诸材。寒冬之时还应把弓臂置与弓匣之内定型,并修治其表。待来春装弦,再藏置一年,方可使用。”

    粗粗一算,一张弓自选材,至分解制作,至修理定型,至少在两至三年时间。

    于志龙心内合计,这不过是一张弓的制备,若是火铳,还不知费心费力若何呢!原想先期筹备批量火铳的制备念头就此打住!

    再问及明雄和谢林,县库内这六种材器的储备多是寥寥,别说打造一百张弓了,就是五十张也难。而僧多粥少,远远不足以军用。即便算上损坏的弓矢配件,加以组合修理,数量最终也多不到哪里去。

    寻思良久,于志龙无奈问道:“既然现无良材,不知可否因地就简,先打造部分简易弓矢,即便射程和透甲弱些亦可!”

    鲁安拜道:“若是应一时之需,小的到可以放宽择材之要,只是简陋者难以及远,且极易损坏,恐难以久用。”

    “这倒是无妨,能用半年亦可。”于志龙不在乎。先有了器物,能打赢这一仗再说。

    “怕是最多四五个月,少则两三月。”鲁安可没有把握,干、角漆等皆可以简陋者代用,这筋、丝实在是不易寻物代替,况且熟练的做匠稀少,自己身边只有一个儿子可做帮手,最终能做出多少他没有把握。

    “无妨,所需材料,只要军中和县库里有的,任汝取用,所需匠手,亦任汝定夺。我将知会刘天王,请其应允。眼下益都鞑子入犯在即,军中苦缺弓矢,无论如何,十日内必须制备劲弓两百张,箭矢四千枝!”于志龙吩咐道。

    鲁安领命,经方学,谢林大力点验可用匠人近百人,伐木斫竹,耗尽可用兽筋、丝线等,最终得弓三百余张,箭矢七千余。

    这些弓矢在迎战益都元军时发挥了大用。战后,于志龙论功酬赏,给鲁安一个二等,赏田二十亩。

    今日鲁安再来,必有喜讯,于志龙已是亟不可待。

    鲁安欠身道:“回大人,前次大人曾吩咐小的试制床驽,小的回去后,反复回忆,琢磨,昨日终于完成了一具,虽不精致,效果尚差强人意,今特报大人定夺。”

    于志龙和赵石大喜,鲁安制备的弓矢帮了靖安军大忙,对敌唐兀卫时,着实立了一功。之前赵石等也曾希望制强弩对敌,只是因制作更加精细艰难而不得不放弃。当时于志龙就提出能否制作出大弩,应对元骑的冲锋,鲁安听了只是摇头,给的时间太短,手头又无所需材料和配合之良匠,自己能够尽量完成这些弓矢的制作,已是到了个人极限,想要再分心制作大弩,完全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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