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面包车一路安静地往前行驶着，车厢内除了不知什么年代的广播的声音，就只剩人的呼吸声了。从车窗往外看，依稀能够看到外面稀落落的房屋。不知行驶了多久，周围的景色始终没有多大的改变
    陆云便问：“师傅，请问还有多久能够进山？
    那司机头也不回地说道：“快了。”
    昏暗的车厢之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陆云觉得司机似乎变得跟之前有些不大一样。
    她正欲仔细观察，左边的胳膊却被坐在身边的叶玄零拍了拍。
    陆云转过头，以询问的目光看着他。叶玄零对她微微摇摇头，指指窗外，然后凑到陆云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起雾了，小心。
    陆云凝目朝窗外望去，果然看到外面的世界里起了一层薄薄的白色雾气，正随着气流的运动而缓慢地流动着，将路边的景物阻隔得有点儿模糊
    一切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但要知道现在可是夏天，而且还是在夜里，怎么可能出现这种白色的雾气？
    陆云瞬间就明白过来叶玄零所说的“小心”是什么意思了，她将身边的窗户玻璃升起来，而后悄悄地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符纸，置于手心之中，将实现投向坐在前排，貌似正在认真开车的司机身上。
    车越往前行，空气中的白雾就越发的浓重，到了后来叫人几乎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了。面包车不再如之前一样颠簸，变得十分平稳，平稳到令人感觉不到它在行驶
    陆云微勾嘴角，又问道：“师傅，还要多长时间才能够进山？”
    “还早着……”司机的声音变得十分沙哑，如同被砂纸磨砺过。隔着几十公分的距离，却飘渺地如同隔着两个世界。
    雾气不知什么时候从车窗里涌进了前半截了车厢之内，流动旋转，蠢蠢欲动。它们在空气中张牙舞爪地试探着，却始终没办法进入后车厢里，就像被一层看不见的薄膜隔住了。
    “师傅，你东西丢了。”陆云的手指掩在座位之下，往前一掷，一张符纸就悄无声息地落到了司机的身后。
    在说话的时候，她又悄悄打开了一只瓷瓶，将里面的粉末倒出一点儿来，倒在手心上，随即两手相互搓了搓，将那白色的粉末均匀地在手中涂抹开。。
    霎时间，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就在车厢内扩散了开来。
    在这种味道的影响之下，原本一直没有回头的司机终于坐不住了，他的身子跟打摆子似的抽搐了两下，僵硬地转过头来，那样子就像是一部卡顿的电影。
    他的脖子凝成一个畸形的弧度，鼻尖抽动，侧脸上的皮肤绷得似乎下一刻就会破裂。
    “什么……味道……好香，好饿……”司机口中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身体颤动不停，脖子处的皮肤拧出了道道皱褶来，他的头不断向后方转动，最后竟然直接转到了背后，以身子向前，头却朝后面的诡异姿势，看向陆云二人！
    他的脸色白得像纸——这并不是什么修辞手法，而是真的跟纸一样白，眼睛里的黑眼仁已经消失了，只余两个巨大的眼白。
    陆云就像没有看到这诡异的画面般，伸出一只手，故意凑到司机的面前，对他道：“师傅你的东西掉了。”
    司机每有眼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只洁白纤细的手，万分垂涎的表情毫无保留的表现出来，身体抽搐得愈发厉害。
    陆云微微一笑，手又往前伸了伸，近到几乎就要贴着司机的鼻尖了，司机的喉咙里猛地发出“咕噜”一声怪响，嘴巴张大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露出满口尖锐的牙齿，朝陆云的手咬了下去！
    就在此刻，二人相隔的空间里，突然向上冲起一道金光，精准地击中了司机那张已经咧到了耳边的大嘴。“他”向后倒去，身体之中发出一声嘶哑难听的惨叫声。随即，一道黑色的影子猛地从司机的身体之中蹿了出来，从车窗的缝隙之中逃了出去。
    陆云和叶玄零自然不会放过他，紧跟着推开车门，从各自的座位上跳了出去。
    他们的身体似乎陷进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中，没有多大的冲击力，周围的一切都被浓重的雾气遮掩着，它们化成一道道不怀好意的触手，想要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况中偷袭两人。还未挨到他们的身体，就被金光击中，直接消散在了空气中。无数道“触手”都过来试探，却不能伤到两人一丝一毫。
    陆云对此一无所觉，她站在浓雾之中，专心致志地观察四周，发现不仅是那黑影不见了，就连叶玄零亦是不知去向。她也不慌张，而是将灵力逼如右边的眼睛之中，刹那间，眼前的景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周围哪里是什么街道城镇，根本就是一片荒山！地上长满了枯草，零落的几棵老树上一片叶子都没有，景色破败萧条。往后看，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土路，往前看，前方十几米处的土地却明显地凹陷下去，应当是一个斜坡，如果面包车再往前开一点，就会立时跌进去。
    而叶玄零，就在她对面几米的地方，他手中握着双刀，站在原地并不移动，只警惕地看着四周。
    他固然没有跟陆云一样的本事，但是对危险的感知却同样敏锐，知道这样的情况最好不要随意移动。
    陆云见他没事，就没叫他，她将刚才的那瓶粉末取出来，全部倒在地上，然后退后了两步，集中精力观察着四周，果不其然，在几分钟之后，前方一棵树的树影里，就慢慢地脱离出了一道黑色的影子，紧贴着地面，如同一条蛇一般悄无声息地爬了过来。
    尽管此时天色昏暗，它的伪装可以称得上完美，但在陆云的眼睛里，这东西不断向外散发着鬼气，实在是不能更显眼。
    她放轻呼吸，收敛了一身的气息，注视着那东西移动得离自己越来越近，待行至眼前的话，猛地向上跃起，贪婪地扑到了撒了粉末的地面。看准时机，陆云出手如电，将手中的长剑狠狠地插进了地面中，那黑影在地上剧烈挣扎着，却无法逃脱陆云的桎梏，最后终于不动了，化成了一滩黑水从泥土中渗了出来。
    空气中的白色雾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散。
    陆云解决了这东西，准备去叫叶玄零，转过头的时候却见他也正在看着自己，眼那神十分凶狠，而后竟然扬起手，将一把短刀朝着陆云的方向扔了过去，陆云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对自己动手，惊愕之下竟然忘记闪躲。
    她的眼中倒映着那把刀越来越清晰的影子，但是它却并没有刺入她的身体里，而是贴着她的发丝，从她的耳朵边飞了过去，陆云甚至能够感受到一股冷风在她的脸颊边被劈开，随即身后就传来一身嘶鸣。
    陆云下意识地回头看去，见叶玄零的短刀插在她背后两步远的地面上，那里正在疯狂地向外冒着黑气。
    她后知后觉，原来叶玄零并不是要对她动手，而是要救她的命。
    “小云，”叶玄零走到了陆云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关切道:“你没事吧？”
    陆云摇摇头，“我没事，我还以为你被附身了。”
    叶玄零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看那东西离得你那么近，怕提醒你反而会误伤你，所以就直接动手了。那东西倒是狡猾，竟然将自己一分为二，一半过来迷惑你，另一半在背后偷袭你。”
    陆云道：“是我大意了。”
    空气中的浓雾已经彻底散去。陆云往他们之前所坐的那辆面包车看去，发现它正熊熊燃烧着，散发着大量的烟气，那司机也还在车内，没有逃出来。她走到车身附近，从变形的车窗往里面一看，发现司机的全身都着火了，他一动不动，全身上下都已经被烧透了，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身上翻卷的纸边，原来这司机并不是真人，而是一个纸人，包括这辆车都不是真正的面包车，否则也不会符纸火点燃。
    “那东西居然附身在纸人身上来糊弄我们。”陆云摇摇头，“怪不得之前并没有从它身上感觉到什么怪异之处。”
    叶玄零已经走到了前方的斜坡前，发现前面虽然不是什么断崖，但是海拔比较高，坡度也比较陡，如果车真的从这里跌下去，那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听到陆云的话，他从斜坡边走了过来，掏出手机，查看地图，难得这个地方还有信号。
    “我们已经进山了。”叶玄零看着手机屏幕，有些惊讶。
    “嗯？”陆云好奇地凑过去，跟他一起研究地图，“到哪了？”
    叶玄零指着手机上的地图，说道：“我们在这，目的地在这，距离不超过五公里。看情况，咱们应该是到了这座山的另一面。从这里绕过去，在越过这座山头，就到了。”
    “走走走，咱们已经比原定时间耽误一个小时了。”陆云招呼叶玄零赶快走。先前坐在车上的时候他们根本没能察觉，他们被那鬼司机带的绕了许多弯路。
    叶玄零点点头，“走。”
    他一抬手，那柄还插在地上的弯刀自动从地面上抽离，飞到他的身边，然后隐入了他的手腕里，化成了一个弯刀的印记。
    两个人骑着恢复了一些灵力的白虎式神，从这里离开，继续往山的那一边飞过去。
    在他们离开之后，那原本很是寂静的荒地上，突然从四面八方涌出了数十道黑色的影子，它们从地上，从石头里，从树干中……各个地方出现。而它们的目标中点，就是陆云撒了药粉的那一块土地。
    这种药粉是苏幕遮用自己的血液，专门做出的一种，对很多鬼魅精怪都极具吸引力的药物，效果也就比他自己的血液差一点，只要一倒出来，必然会引得那些隐匿在暗处的鬼怪出现。苏幕遮在书房里留下了好几瓶这种药粉，专门留给陆云他们使用。现在看来效果是真的非常好。
    这些鬼怪为了争这一小块土地，几乎要当场打起来，它们盘踞在泥土周围的每一根位置上，相互对峙着，判断最终谁能够独自霸占美味。可就在情势一触即发的时候，以这块地面为中心，周围半径半米的土地上，毫无预兆出现一道金色的圆环，那些鬼怪在此时才意识到自己中了埋伏，可是再想逃跑已经来不了。圆环阻挡了它们逃跑的路线，圆环内的地面上燃起浅浅的一层火焰，火焰虽然只有几厘米高，却迅速而悄无声息地将这些鬼怪全都烧死在了其中。
    待所有的鬼怪都消失之后，光圈重新隐入地面中，火焰也消失无踪，悄无声息地等待着下一批鬼怪的到来。
    *****
    “看。就在那里。”陆云眼尖，一下就看到了隐藏在山野之间的乡村，在漆黑的夜里，那一处地方闪烁着点点灯光。
    “走，咱们过去。”叶玄零拍了拍白虎式神的背部，让它朝着那个方向飞去。
    于是，佘山村的村民们，就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只长着双翼的的白色巨虎从天而降，看起来那么凶猛的野兽的身上，竟然还坐着两个人。大家简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陆云和叶玄零在众人的目光之中，从虎背上跳了下来，大白虎跟着猫儿一样蹭了蹭陆云的手，然后化成了折纸，被她收了起来。
    两个人的出场方式实在太拉风了，让佘山村的村民不知不觉中生出了一种敬畏的心理。他们倒不认为这两个年轻人是坏人，看看人家都能驾驭白虎，那么神骏威武的白虎，那可能是坏人吗？
    叶玄零随便找了一个人，询问他们村的村长在那里。这个时候，一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男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声音沙哑地道：“我就是这佘山村的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