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自平了东越国以后就没有生过大规模的战争,这十多年海天朝靠着四皇子镇守北地退北纥,南靠义钦王镇守西南边境,压制南翼国。这些年内安民政,海内升平、四境来朝,也算是初见盛世了。京城是海天中心,大治之下有多少高门仕族风流,歌舞游猎华赋清谈,这京都也算歌舞升平、紫醉金迷了。
觅尘低头看看手里拿的设计图闪过笑意,现在怎么说自己也算小白领了,有了自己的事业呢。其实三年前也没打算一直呆在锦悦楼,就是想试着挣点钱,早晚能用上。可是倒是没想到,这一呆就是三年,现在自己也算是锦悦楼的一个小东家了。每月能分到四万多两银子呢,要知道戴世钜那宰相,位居一品一月的俸禄也才不过一万而已。而海天的老百姓一个六七口之家一年如果有几十两银子的花费,已经算是富足殷实之家了。她这一个月四万多的分红能养活多少人呢,小富婆啊。
“小姐,到了!”
青黛清亮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觅尘的思绪,觅尘看外面,果真已在锦悦楼下了。自座边儿拿过薄纱帏帽戴在头上,觅尘才不慌不忙地自轿中步出。这些年来每次她出门都戴上顶帏帽遮住面容,想来以后早晚她是要离开右相府的,她心里琢磨着还是越少人见过这清尘郡主的样子越好。
觅尘刚下车,锦悦楼的老板蓝明远已经迎来出来。这蓝明远倒不似平常商人一样锦衣锦带、满面精光,而是一袭蓝色布衣,青布巾裹头,简单无华,弱冠之年却是一身的书卷味。容貌虽是不及戴郇翔之流有皓月之明,但也眉清目秀,清俊尔雅。
“白姑娘来了!赶紧请进,姑娘可有些日子没来了。”蓝明远几步挎下台阶,走到了轿前,眉眼间全是喜悦。
“蓝公子客气了,怎劳公子出来迎我。”觅尘对蓝明远笑笑,迈步进了锦悦楼。
“姑娘里面请,张伯赶紧给小姐上茶。”蓝明远一面步履轻快地把觅尘往后面会客厅引一面吩咐着。
“蓝公子这是这个月我画的图纸,公子看看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觅尘坐了,接过青黛手中的图纸放在桌上,推到了对坐的蓝明远面前。
蓝明远惦惦地望着那一双青葱玉指,纤长的手指,圆润的指甲盖。那指甲上并没有像时下京都的贵妇闺女们那般涂抹任何的脂粉颜料,就是自然的粉红色,在阳光的照射下那芊芊玉手就如透明般,带着光晕散出如同珍珠一般的光泽。
蓝明远感觉整个屋子都笼罩着静谧,他看着那银白色的水袖划过桌缘,又轻轻地退了回去,一个美丽的弧度在那桌沿漾开又散去。其实他连眼前这女子的年龄都不知道,三年来也就见过她不过十次,次次都仅是短短片语。他想她可能还没有及笄,犹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弱小的身子,那时候个子还没到自己的胸口呢,明明还是一个孩子,可是言行举止却自有一翻随意洒脱,浑身都是自信韶华,虽说戴着帏帽看不到容颜,他却知道那帏帽下定是张倾城的容颜。
短短三年她成长了很多,个头已到了自己的肩膀,已是亭亭玉立,一身月华。耳边传来瓷器清脆的碰触声,蓝明远一下子回过了神,只见觅尘正轻轻地掀着茶盖,低头看着杯中滑动的茶叶。
“小姐画的图定是最好的,明远不必多看了。张伯,去拿小姐这月的份银。”蓝明远轻咳一声方才拿过那张图纸,接声道。
“马上要春闱了,公子今年已经弱冠,想是已准备好参加科举了吧。\/”觅尘品了口茶,雨前龙井呢,锦悦楼的茶是越来越好了,把杯子放在桌上望着蓝明远问着。
“小姐挂心了,明远确实已经准备多时了。苦读十六载总算是等到了这一天啊。”提到春闱蓝明远不免精神奕奕,整个人焕出一股神采。海天的科举只有满弱冠之龄才容许参加,他等这一年已经等了许久了。
“小女子在这里先预祝公子高中,等榜之日定备了礼物前来恭贺。”看着眼前意气风的男子,觅尘也不免有些为他高兴,觅尘对蓝明远很有信心,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经商上,全都用到书本上了,要不然自己三年前初次来这锦悦楼时店铺也不会那般萧落。
“明远谢过小姐了,春闱在即,我还真是有些等不及了。”她还是有些关心自己的吧。
“小女看公子眉宇间似有倦意,还请公子注意身体,莫要累坏了自己。其实以公子的才能定能高中,公子但请放松身心,静待考期。待公子高中小女定亲往恭贺。”
“谢谢小姐关怀,明远感激不尽,这些日子确实常常挑灯夜读,以后我会注意的。”蓝明远看张伯已拿了银子递给青黛,眉眼间闪过一丝惆怅,她又要走了。
“劳烦公子费心了,那小女就先告辞了,不打扰公子了。小女静候公子高中的佳音。”觅尘说着,站起身略一施礼往外走。
“春日气候多变,小姐也还请多多留意身体啊。”蓝明远看觅尘起身也忙站了起来,跟随着觅尘出了后厅。
“谢谢,公子请留步吧。”觅尘行至轿前回身笑笑便跨上了轿,放下轿帘她还能感觉到那道隔着帘幕的如若实质的视线。
她毕竟不是年仅十三岁的小女孩觅尘啊,她是历经两世的轻晨呢,现代灯红酒绿的都市,浮躁**的男女,对于感情之事虽说她从未经历过,现代也未曾谈过一次恋爱,可那并不代表她不懂情,她不是不俨世事。
蓝明远对她的感情她还是能感觉地出来的,可是对于这个单纯阳光又质朴羞涩的男子,她真是除了欣赏别无其他的感情了。这样清澈干净的男子怕是不适合自己,自己也不会是他想要的那种月华高洁的女子。\/那蓝明远怕是也就是喜欢上了心里想象出的一个白衣,而那并不是自己。觅尘叹了口气,轻撩起一角竹帘去看街景。
此时轿子正行到城中心市集,人头攒动;路的两边摆满了摊铺,觅尘细细一瞧,这些人是不同行业的人,从事着各种活动,摊铺上卖的东西也都不尽相同。有的货摊上摆有刀、剪,有的列着杂货。有卖茶水的,有看相算命的。路边的人行道上,更是形成了一条熙熙攘攘的人流;街道两边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
觅尘把竹帘打的更开,去观望,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一直延伸到城外较宁静的郊区,可是街上还是行人不断: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突然觅尘好像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停!”觅尘吩咐停轿,探头去找那身影。
“小姐,怎么了?”青黛上前问着,脸上带着茫然。
“我好像看到哥哥了,似乎是进了前面转角的酒楼,走,起轿我们看看去。”觅尘放下竹帘,示意打轿过去前面的酒楼。
轿夫起轿没走几步就到了那酒楼前,觅尘掀开轿门去看,一个三层高的酒楼立于面前,里面热闹非常,觅尘能看到几个跑堂匆匆穿梭的身影。仰头去看灌鹤楼三个大字悬于门上,字体眉飞色舞,竟是狂草,金字闪耀。
“青黛,你进去看看是不是大哥吧,我就先不进去了,要是大哥在里面的话,让他出来一下,我有点事情要问。”里面那么多人,自己戴个帏帽进去怪奇特的,还是不进去了吧。
见青黛应了跑进酒楼,觅尘才放了门帘。往自己怀里摸去,掏出几张图纸来。是这几天觅尘按记忆琢磨出来的托盘天平画图,也不知道做出来能不能用,这几日正想央了大哥拿去钟明斋做个试试呢,没想就在这里碰上了。
既然这么巧,要是戴郇翔有空,最好能现在和自己一起去一趟那钟明斋。这几年她央大哥在那里做的东西也不少了,可是从来没自己去过,这次去看看也好,以后也不用再麻烦大哥了,过几天她还想做个分液漏斗呢。
“小姐,小姐,不好了,青黛在里面好像出事了。”
觅尘正拿着那几张图,想再仔细看看有没有不妥善的地方,就听见红研在外面急急地嚷着,还没明白过来,就见门帘被红研一下掀了开来。
“小姐,快,青黛好像出事了。我听见里面吵吵闹闹的,跑去门口看了一眼,好像有个男的在纠缠青黛。”红研惨白着脸急急地道,一面拉了觅尘的手就往酒楼跑。
觅尘跟着红研快步往楼里跑,被轿杆绊了一下差点没摔倒。被红研拉得跌跌撞撞进了楼,果然见二楼楼梯口,青黛被一锦衣男子拦着,拉拉扯扯、推推嚷嚷地闹着,青黛已经是眼睛通红,被那男的逼得左退右躲差点滑下楼梯。一个锦衣中年人正在调解,似乎是店掌柜,满酒楼的人都在看热闹,也没见有人上前解围。觅尘大气,几步跑上了楼,推开几个观望的人,就冲了过去。
青黛一见是觅尘,几步跑了过来扑到觅尘怀里就哭。
“小姐,他……他欺负我。”
觅尘一边轻轻拍着青黛的背,一面蹙眉打量那耍流氓的男的。
紫金色的锦衣,上面绣满了大朵的牡丹,宽大的玉带有些松了,衣服也歪歪斜斜的。长得倒是人模人样,只是满脸油光,觅尘刚一过来就闻见了一股子的酒气。
“哈哈,小爷我今天真是好福气,又来了个更美的美人。哈哈,这么美的小爷还没见过呢。来,大美人,跟小爷回去,小爷让你当大夫人。美人,来!”
觅尘见那厮说话间就凑了上来,顿感一股酒气袭来,恶心的她差点没吐出来。拉着青黛退了两步,手往身侧的小布袋一抹一根银针已在手中,觅尘迅挥出在那厮手腕上扎了下,厌恶地扔了那银针,好像多拿一刻都会脏了自己的手。
稍使轻功就拉着青黛退出了那人五步之外,冷冷地看着那醉鬼。
“美人怎么走了,呵呵,美人别跑啊,来让爷亲一个,爷亲个。”那酒鬼又打着咯往觅尘她们这边跌跌撞撞地扑来。
觅尘听着那人**的声音,又是一阵恶心难耐,不去看他,也不再躲避,回身帮青黛擦了擦脸,把她推到红研怀里,这才懒懒地回头去看那酒鬼。
果然见那厮走了没两步就满脸通红,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冒了出来。一切似乎都生在一瞬间,那厮一头栽在了地上伸手就往皮肤上上下地来回抓。没一会儿衣衫就给他拉得凌乱不堪,露出了身上大片大片的肌肤,那肌肤竟是和他的脸一样通红一片。
“痒,痒,哦,不对!是疼,疼死我了...快痒死小爷了。”那厮叫着,在地上打起了滚来,用手使劲地抓来抓去,身上不一会儿就被他抓出了好几道血口子。那几个家丁模样的人一见这境况,愣了半天才呼啦啦地围了上去,惊叫声不断。
“爷,你这是怎么了?快,快拉住爷的手,别让他抓了,再抓就都破了啊!”一个年龄较大的家丁看那酒鬼这般,赶紧吩咐着其他几个人,按住了那人的手。
整个灌鹤楼一片寂静,都望着这边,还有好多人围了上来指指点点地。那掌柜的似乎急得不行,在那人面前跳来跳去,冷汗冒了一头。
觅尘冷冷地看着,嘴边儿漾起一个极冷的笑。
“我们家爷这是怎么了啊?胡掌柜,这是怎么回事啊?”
酒鬼躺着地上挣扎不已,痛哭声不断。、
“是不是你,是你对我们爷做了什么,是不是?”那年长的家丁看觅尘站在远处冷笑才反应过来,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娇滴滴的小姐居然是个厉害的角色。起身恶狠狠地瞪着觅尘。
红研和青黛见那人气势汹汹,忙跑了上来,抓着觅尘的手惊慌地看着那一干家丁。
“是我又怎么样啊?我看你们爷挺乐意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宽衣解带呢。”觅尘淡淡地看着他们,一脸灿烂,声音刻意放高。
奇怪,难道刚刚自己看到的不是她那大哥?这要不是,那可就麻烦了,要不是大哥她可保证不了能把这几个人都摆平了,总不能用毒全毒迷了吧。她是会那么一点的轻功,可是加上红研她们根本就摆脱不了这好几个人。可如果那是大哥的话,怎么这么大的动静都不见他出来呢。
觅尘想着就去摸小袋里的银针,要是真不行就只能用毒全放倒了,总不能让自己吃亏。就是不知这只死猪是什么来头,光天化日地如此嚣张,怕是有点来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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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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