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真是苦了谁,那莫过于一直呆在二公子身边的菲姨太,一边要帮着打理这院里两个女人的丧事,另一边还要照顾醉生梦死的二公子,眼见着她日渐消瘦,也是半条命就没了的人了。
某天,清漪是实在看不下去了,借着大夫人送给她的补品吃不完,她转送二公子房里一点,其实也想给那个无辜的女人补补身体,可见到齐连黎城那副醉醺醺的样子,她当时火气就上来了。
直接让柳儿从外面打一盆凉水来,而后当着众丫鬟的面,直接就浇在了齐连黎城的头上。
中秋时节,外面的天气已凉,这水更是冰冷,往齐连黎城那混混沌沌的脑子一泼,这人立马醒了大半。
菲儿心疼地给他擦拭,并让小丫鬟们去煮姜汤、拿暖褥,她是姨太太,自然不好顶撞清漪什么,可心底里还是有些埋怨。
齐连黎城被水一泼,人精神了,看了眼面前目无表情的清漪,淡淡道,“三弟妹啊,随便坐,不招呼了。”
说着,他就要去拿酒壶。却被清漪夺了,并且反手就打了他一巴掌。
菲儿惊呼。
齐连黎城却脸歪向一边,好像那巴掌一点都不疼。
清漪却知道,她是用了十足力气的,手心都扎扎地疼。
其实,这个事和她无关,只不过同为女人,看到菲儿那样子,她确实是没有忍住,再加上,齐连黎城现在这样自虐,齐连琛虽然没说什么,可是她看得出来,每晚躺在自己身边的那个男人,心里并不好受。
菲儿看着齐连黎城有些红肿的脸,心里都揪起来。
可齐连黎城只是抹了下脸,手下意识地还想去夺清漪手中的酒壶。
清漪冷笑,“二哥,还不醒么?”
齐连黎城的手顿了顿。
清漪继续道,“为什么你总是不知道珍惜眼前人,二娘死了,二嫂死了,是,你伤心,你难过,你觉得自我折磨才能缓解心里的痛,可是,你这样做,她们就能活过来?——请你扭过头,看一看菲儿现在的样子,这阵子她为了你,花一样的人物变得这么憔悴,她付出了多少你真的一点都看不见?是不是等到她也熬死了,你就开心了,觉得是真的解脱了?”
听到这里,菲儿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三少夫人,你别再说了,贱妾是心甘情愿的!爷的心里才是真的苦!”
齐连黎城终于有点动静了,慢吞吞地将视线对上菲儿的小脸。
清漪将酒壶随手一丢,方道,“看见了?她以你为天,你自我折磨的时候,你觉得她的心里会比你好受多少?还有相公他……,罢了,二哥,你好自为之吧。”说完,她便让茶儿放下手里的那些补品,走了。
齐连黎城像是木偶一样,僵硬地抹去菲儿脸上的泪,一下、两下,忽得,他伸出手臂,将那个整整瘦了两圈的女人圈在怀里,紧紧的,良久,才说了句,“菲儿,伺候我更衣,中午,我们一起吃饭吧。”
……
二公子算是醒悟了,珍惜眼前人!
晚膳的时候,他有遇上齐连琛,齐连琛很高兴自己的二哥可以重新振作,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齐连黎城能看得出来,如果说这府里真有人关心他的话,那也只剩菲儿和三弟夫妇了。
“继续经营米店吧,爹一个人忙不过来。”齐连琛这样对他说。
齐连黎城摇了摇头,“我用一个晚上的时间,把自己这几年过得日子想了个遍,才发现,以前的自己真是个浑球,雅韵和娘的死,都怪我。这里一点都不适合我。”
听他这么说,齐连琛真怕他钻牛角尖,“二哥,别胡说!”
如果真说要怪的话,那么……是怪他,就像清儿说的,要早点说清楚,不给雅韵希望,或许,结局便不是这个了。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滥情,可是如今看来,对于明知道对自己心有所图的女人,抱着任其发展的态度,也是一种变相的纵容和博爱。
为什么,人总是在吃了苦果之后,才懂得反省?
齐连黎城笑着拍了下他的肩头,“别担心,三弟妹说得对,要珍惜身边的人,如今,中秋节已过,我想……带着菲儿离开齐府,像以前黎堂弟那样,四处游走,看看外面的世界。这里的一切,都会让我想起过去,我不想再过以前的那种生活,人只有接触更广阔的世界,才可以开阔自己的心境,你说呢,三弟?”
听闻齐连黎城的打算,齐连琛面露喜色,“二哥所说是真?”
齐连黎城点头,“自然是真,其实,我也想带着智贤走,只不过,智贤是爹唯一的孙子,如今大娘将智贤当做亲孙子一般看待,我怕爹和大娘不同意,所以,打算先和菲儿出去,等你和三弟妹的孩子出生后,再做打算。”
呃……,清儿的孩子?
齐连琛面露赧然,“恐怕,二哥你要有得等了。——不过,做一对闲云野鹤,这样的生活,也是我一直向往的,我支持二哥,只是不知,你们何时出发?”
“菲儿已收拾了这些年我的积蓄,让丫鬟去兑换成了银票和银两,明日就走。”齐连黎城顿了顿,“三弟,为兄这一走,短则一年半载,长则五年、十年……,也不知何时会回来,爹和齐府,就拜托你了。”
齐连琛沉默,心里却在说,再过两天,他也要离开了!
第二天,二公子齐连黎城便走了,带着菲儿和这些年的积蓄,没有半分留恋地走了。
齐老爷像是少了一条臂膀,却也没有任何办法,他看得出来,自己唯一可以靠得住的儿子眼里,已经没有一点继承家业的激情,就如同他的三儿子一样!
对于自己的三儿子,齐老爷本想着看在齐连黎城也离开的情况下,齐连琛也会多少帮着自己一点,可是,当他找上了齐连琛之后,才发现,自己实在天真,十几年都不转性的齐连琛,怎么可能说帮自己就帮自己?
不仅如此,那个不孝三儿甚至还跟他提出,也要带着“有孕”的三儿媳妇出府,找个僻静之所修养一阵子!说是府里最近连连死人,晦气太重,不适合清漪腹中胎儿的成长。
齐老爷气得七窍生烟,最后不得已,使出了杀手锏,“如果我把梓旭一手经营起来的‘琛六福’全盘送给别人,你也不在乎?”
这一点,确实让齐连琛心有不舍,他不是不舍那个金店,而是不舍清漪的心血白白被别人占去,好在之前,清漪已经有了这个觉悟,将“琛六福”的资产清点,现在的他们,虽然不能说得上是心意相通,但是清漪的想法,他还是能够了解,也因为这一点,他才敢很果断地说,“爹的产业,自然是由爹全权做主,清儿也不过是为齐府出力而已,如今,也该让她休息休息了。”
齐老爷实在是无话可说了,再加上抱孙成狂的大夫人,一听齐连琛是为子嗣着想,觉得甚有道理,极力支持清漪出府。
齐老爷少了齐二少这个左膀,要是再少了清漪这个设计人才,那相当于又少了个右臂,可是,就算再怎么难以撑下去,也比自己绝子绝孙的好,说实在的,他对于智贤太孙并没有几分喜爱,主要原因还是地位等级所致,所以,看着清漪有“身孕”的份上,他咬咬牙,允了。
至于府里的生意,由于两只“鬼魂”时不时地惊扰,加上府里怪事丧事频生,他已经老了,只能选择退让一步,装模作样地将“琛六福”收购,并将其经营权连同齐府门下的所有米店,都送到自己的侄子,齐连黎黎的面前。
对于能够如此顺利出府,齐连琛是感谢葛郎中的,如果不是那家伙说谎,他也就不会将计就计地找到这么个好说辞,至于出府之后,那回不回来,以及去哪里居住,便慢慢地不再受齐老爷的掌控了。
大夫人虽然也想跟着,可是她又不舍手里已经握着的权利,更何况,如果她走了,府里要是出了什么变故,谁来给她的儿子守住那份应有的继承财产?
就这样,齐连琛和清漪只决定带着柳儿、茶儿和常喜三人出府,一切整装待发,两日后大夫人带着清漪临行前再祈福一次后,便出发。
府里对于二、三公子接连要离开,都是各有说辞。
传得最多的,便是说:二公子是因为二夫人和二少夫人死了,所以心灰意冷地想要出去散心;三公子则是怕三少夫人的孩子被阴气所染,所以也选择暂时离开。
可是,有些知道个中内幕的,便不这么认为——
“你不是说,她没有怀孕的么?”
深夜,僻静的竹林中,一黑色长袍的男子,揪着竹叶把玩着,而站在他的背后,那个一脸谦恭的男人,却是祈府里的专用郎中,——葛郎中。
就听葛郎中低头回道,“老奴不敢妄言,三少夫人确实没有身孕,而且,以老奴以往望闻问切的经验,三少夫人本人是应该知道这一点的,所以,当老奴当时说出她有孕的话时,她的表现和一般孕妇完全不同。”
“你说,她自己也知道?”
“绝对知道,这点老奴敢打包票!”
“呵呵……”黑衣男子笑了,“好得很,她果然是在骗我。——这个事,你没有告诉大哥吧。”
“没有,自从上次……咳,如今,老奴只效忠四公子你一个人。”
效忠?黑衣男子心里冷笑:但凡被人抓住了把柄,他就转而听命一个人,这个老郎中的心里,哪里有什么效忠可言。
“你做得好,既然她有意让别人得知她怀有身孕,那就依照她的心意来吧。呵呵,三哥想要离开,知道的是明白他不愿继续呆在府里,可是不知道的……,罢了,我一介傻子,也没什么能耐,还是静观其变。——行了,你回大哥那里去吧,他有什么计划,及时来报。”
“是。”
葛郎中离开了,走远了才敢用衣袖擦拭了额头的冷汗:这祈府里的男人都是魔鬼,一个比一个阴险,如今他这条命就是苟延残喘着,同时脚踏几只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谁拿了去,多活一天是一天吧。
而黑衣男子也待葛郎中走远了,才扭过头来,露出一抹单纯无害的笑来,“打个赌吧,大哥是在路上解决三哥呢,还是就在府里动手?”
如果清漪没有怀孕,或许,大公子齐连宣也就相信了之前齐连琛所说的不愿争夺家产,就这样这么让齐连琛夫妇离开了。可世事无常,人越是在频临胜利的节骨眼上,就越发地谨慎小心,谨慎到偏执的地步。
聪明如大公子,竟然相信了府里的说辞,齐连琛是为了给清漪保胎而离开齐府,也就是说,齐连琛极有可能为了自己的后代,而回来夺家产!
虽然,他心里有着别的计划,不会等着那一天,就将齐老爷了结,可在这个时代来说,嫡重庶轻的观念深埋每个人的心里,如果齐连琛真有心来抢,从道义上,竟也无可厚非。
思来想去,他不得不决定:杀,杀掉齐连琛的希望,也就是那个女人!
最佳时机,就在大夫人和清漪祈福那天,这一次,他觉不可以再失手了!
齐连黎黎望着手中的腰牌出神。
此时,他正坐在佛堂的佛像后面,那曾经被齐老爷封上的地方,也被他给扒开。
这个佛堂,自从第二次被他夜半砸开后,齐老爷就没再封过,说明齐老爷的心里,是真的怕了。而这个有鬼的地方,府里的其他人也不敢再接近,反而便利了他的行动。
这个腰牌的秘密到底在哪里呢?
半年多前,他离开齐府的时候,老太爷似乎就预感不能和他见最后一面,拉着他说了一个大秘密,原来,老太爷早就在他父亲去世不久,便把齐家的大半财产兑换成银票,藏了起来。
老太爷说,那是他父亲应得的,被藏在佛堂里,用他的腰牌可以打开。只不过,那时候大伯的突然出现,让老太爷没有来得及说完,也因为那时候,他一心想着逃出齐府疗伤,对于金钱完全视作无物。
直到不久前,大哥派人请他回府,告诉他,原来当年,是大伯用着染了天花的东西给他父亲使用,才致使父亲死去……
他回来,就是要拿回起老太爷留给他的东西,并且为父报仇!
……
本书来自
第3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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