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漪悄悄看了看大夫人的脸色,对方陷入沉思,她微微一笑,不再多说什么,有些东西,只需要点到即止,剩下的让别人去猜测,反而会有更好的效果。
大夫人是一心只为儿子将来打算的女人,而她所有事情的出发点,都是希望齐连琛可以继承家业,而对于这条希望之路上的任何阻碍,她都会毫不留情的清除。
清漪对于大公子在她身上所做的一切,想要报复,也不一定非要自己动手,接下来,是找证据,还是要陷害,都是大夫人的事了,她只需要……静观其变即可。
……
从大夫人的房里出来之后,可巧在回房的路上,又碰到了在花园玩耍的四公子。阳光下,四公子的笑容还是那么灿烂,看得让人不由也跟着微笑。
清漪迎上去,后者则是扑了过来,似乎料到他有这么一出,清漪轻轻闪身,避开了他的熊抱。
“三嫂,你昨儿说好跟我玩藏猫猫的,怎么三哥一来,你就跟着他跑了?”
对于这个大男孩的要求,清漪想来是不忍拒绝,看着他委屈兮兮的样子,好像自己真的做了罪大恶极的事似的。
“那个……三嫂也是为了让你去吃晚膳啊,饿坏肚子,还怎么玩耍?——啊,正巧,三嫂想了个新的玩意,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什么玩意?”
齐连堂鬼鬼地凑近她的小脸,眼睛一眨一眨的,模样是憨直可爱,只不过……距离有些太近了,她几乎能感觉到从他的鼻息里传出的呼吸,有规律地喷在她的脸上。
稍稍后仰了脖子,清漪倒退一步,“上一次,三嫂给你的图,你按图做出的东西非常好!这一次,三嫂有个新的考验给你,你跟我来。”
……
清漪将昨夜画的设计图拿出,递到齐连堂的手里,同时让茶儿去备下茶水、糕点,给他吃喝,小孩子总会玩累了就要吃要喝,如今到了自己的地盘里,清漪自然也就这样招待。
齐连堂坐在清漪最常坐的那张椅子上,嘴里塞满了桂花糕,看着图纸,不清不楚地说,“三袄,个是横么?”说话时,糕渣喷了一图纸。
柳儿噗地喷笑了。
清漪瞪了她一眼,“笑什么,还不给四公子擦擦嘴角?”
“是。”
齐连堂瞧见柳儿拿着丝帕要给他擦拭,忙得一手挥开,吞下口中的桂花糕,方道,“不要!三嫂,你帮我连堂擦吧。”
“呃……”
论理,如果齐连堂是个不足十岁的小孩,做嫂子地给他擦拭嘴角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随话说,长兄为父,嫂子如母,可是,如今这个眼巴巴瞅着她的,毕竟是个已满十八岁的……男人,按月份说,比她还大几个月。
脑中陡然想起昨儿齐连琛所说,他看得出四公子对她不怀好意……,是出于思想上的本能讨好,还是……
清漪犹豫着,冷不防地问了句,“四弟,三嫂让你不要再服药,你可听了?”
齐连堂连连点头,“听了,你的话,连堂都听!”
“那你停药多久了?”
“自从你上次找了娘,连堂就没再服药了。”
“那你……”
他可是已经好了?可是,他的表情和语调,点滴动作全都和以前一般无二,眼神也是那么清澈,可齐连琛为什么会用“不怀好意”这样的字眼?
如果齐连堂真的恢复了,那么就说明他现在表现的一切,都是伪装,未免……伪装地太像了。
脑中闪过昨天齐连堂的突然出现,并给她穿上斗篷,遮住她的衣衫不整,一路上用最简单却最有效的方法帮她瞒天过海,是巧合吗?还是说,他确实已经恢复了,故作巧合地带着自己躲过众人耳目?
不管如何,就算齐连堂真的恢复正常了,他现在的表现,她也能够理解,继续装傻,或许这就是他的自保方式,毕竟,他以前的在这样一个家庭里,所以,她尊重他的选择,只要……他不对自己乱来,而事实上,他除了几个孩子气的举动外,确实没有任何伤害她的意思。
想到此,清漪莞尔,很友善地回绝了,“四弟,你现在是大人了,以后还会娶妻,这种服侍你擦嘴、更衣等等贴身的事情,应该由丫鬟们或是你的妻妾来做,不能让三嫂帮你。”
齐连堂撅起唇,将图纸一举,带着几分耍赖的口吻说道,“那按图做成品这个事,是不是三嫂也不应该找连堂来做?”
清漪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可就因为这一问,她心中更有几分确定,就算他没有完全恢复,起码也已经有了正常人的心思和渴望了。
就在清漪的怔忡间,齐连堂已经一把夺过柳儿手中的丝帕,不由分说地塞到清漪的手里,而后撅起唇,“你不擦,我就不给你做这个木盒子了!”
所谓木盒,就是清漪所画的东西。
其实,这算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武器,类似那种一打开盒子就探出一个拳头的整蛊东西,但是更有威力,也更有杀伤力,因为里面触动机关而射出来的,是铁针。
想不到,齐连堂已经学会威胁人了!清漪失笑,心底里却不认为他有什么坏心,一个单纯了那么些年的孩子,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变坏。
无奈之下,她拿着丝帕在他的嘴角擦了擦,“公子,可以了吧。”
齐连堂满意一笑,“三嫂果然疼我,可是,连堂不懂,你疼我,是不是因为你喜欢我?”
“呃……”
“娘说,她和爹疼我,就是因为喜欢我。——三嫂,连堂喜欢你,那你……有没有点喜欢我?”
这算是下个套,套她不得不做出他期望的那个回答。
清漪看着他的俊脸,那张脸渐渐有些模糊,慢慢地和另一张俊脸交叠,好像……昨晚她也有听到齐连琛问过这样的问题,是因为,他们有着同样的心思?
心中一骇,难怪齐连琛说,要离四弟远点,竟然……
清漪抿抿唇,想要夺过图纸,此事就此作罢,可是,齐连堂却很敏捷地收了起来,纳入怀中,料她也不敢上他的怀里去抢。
“三嫂小气,给了我的还想拿回去,哼,连堂走了!”
清漪怔怔地看着那个年轻的男……男人气呼呼地走了出去,慢慢地以手掩住了唇。
他真的恢复了!连同带着一份不该有的叔嫂情,一并恢复了!
……
对于前夜发生了诬陷之事,第二天,府里的八卦女们开始乱传清漪是否真的被侵犯,这一点毫不奇怪。
清漪自己都亲耳听到了不少。
有人说是二少夫人陷害她,也有人说,就算这个三少夫人守住了最后的防线,过程估计也够香艳,指不定全身都被摸遍了。
这样的传言,不过半日,却诡异地变了质。
但凡看见有两三个丫鬟一伙,四五个小厮一堆的情况,那里面的人在谈论的,已经不再是三少夫人是否被侵犯了的问题,而是……
“听说了吗,原来,昨夜事情的真相,不是三少夫人被侵犯,而是二少夫人被那个车夫给……,然后她就讨好车夫,让车夫转而嫁祸三少夫人?却想不到,车夫太笨,将二少夫人给抖了出来!”
“嗯,我也听说了,三少夫人之所以突然晕了,是因为那车夫当时还藏在二少夫人的房里,二少夫人怕她发现,才下药迷晕了三少夫人!”
“这么说来,我也觉得更加可信一点,不然,那个车夫怎么会说不出三少夫人身上的特征呢?还有,谁的后院会预备马车啊,二少夫人分明就是掩饰自己偷情的证据!”
“我听菲姨太房里的彩儿丫头说啊,二公子已经很久都没有去二少夫人的房里了,夜夜都是在菲姨太那里。”
“原来如此,如今三公子又迷上了三少夫人,将和二少夫人的往日恩情都抛诸脑后,二少夫人同时失了两个男人的宠爱,哪里忍得住寂寞啊!”
“可不是,连那样的车夫都能接受,换了是我,都瞧不上呢!”
“嗳,你们说,二公子知不知道?”
“谁晓得,这被戴绿帽子的事情,二公子是驾熟就轻的事,反正不是第一次了,或许,他生就是戴绿帽子的吧,哈哈哈……”
“呵呵呵……”
人传达八卦的能力果然是无限的,当清漪听着柳儿打听来的传言后,不由感慨,貌似,她只是跟那个快嘴阿萱无意中提了下:为什么二少夫人的后院会在她昏迷的时候,恰巧停了一辆马车呢?至于这其中蹊跷……,她没有说,只是暧昧的笑了笑,想不到,不过两个时辰,府里就传成了这个样子!
清漪轻轻拨开面前茶杯里的茶叶,嗅了嗅淡淡的茶香,呷了一口,由衷赞道,“嗯,这普洱果然味醇甘香,只不过,我向来喜好绿茶,留着也是压箱底,柳儿你说,我要不要给二嫂送去一些?”
从清漪要她打探府里此时在传言什么的时候,柳儿就有些明白了,虽然自家小姐没有直接出面,可如今传闻传到这种地步,和小姐对阿萱的暧昧暗示,脱不了干系,如今又要给二少夫人送茶,显然是对昨天之事的“礼尚往来”,只不过,她却没有见清漪去让她或是茶儿搞些什么**药之类的东西来。
看出柳儿的心思,清漪笑道,“你是不是想歪了,我可真是一片好心地给二嫂送上等普洱的,另外,上午娘给我的那些‘早生贵子糕’,你也给我包点,那样东西送二嫂,也很合适。”
柳儿不明白,为什么人家对小姐这样,她家小姐反而以德报怨,又送茶叶又送糕点,不能理解。
一切包好,清漪抹了抹那精致的包装纸,似有若无地说了声,“就怕,有人吃不下。”
……
“啊——”
当清漪正要推门、跨上秦雅韵厢房的门槛时,正听见从里面传来歇斯底里的崩溃叫声,紧接着,“啪——咣啷!”显然是花瓶、瓷器之类的破碎声。
毫无疑问,传言传到秦雅韵的耳朵里,有人再也无法忍受了。
清漪优雅地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裙,对柳儿道,“还是先通报一声吧,也要给二嫂点准备迎客的时间。”
“是。”柳儿扬起声音,“二少夫人,奴婢柳儿,我家少夫人来看你了。”
房中立时寂静,半响,芷儿干笑着开门出来,“呦,三……三少夫人,你……你怎么来了?”
清漪扫了她一眼,“二嫂不见客么?怎么你这丫头如此不规矩,将我拦在门外是何道理?”
芷儿一听,立时慌慌张张地说,“我家……我家少夫人正在午休,她……”
“午休?看这天,都申时二刻了,可巧就是昨儿我来的时候,昨天也不见她午休呢,更何况,这都快用晚膳了,她还躺着,小心躺出病来,我去叫醒她!——怎么,你还要拦着么?”
芷儿怯怯地看了清漪一眼,而后退开了。
清漪一进房,就直奔卧房而去,并高声嚷嚷,“二嫂,快别睡了,咱们妯娌俩说说话吧。”
一撩开卧房的帘子,就见秦雅韵正和衣在床上躺着,见清漪进来了,才装模作样地坐起身子,几秒前还摔东西砸板凳的,这戏演得,真假。
清漪也不戳破,径自在软炕上坐了,对着柳儿招了下手,“来,东西放这。我说二嫂,昨儿你请我来品茶,可巧今儿我也得了好东西,跟你一起分享,这普洱叶老、耐泡性好,而且,绝对都是一芽一叶。——柳儿,去现在就泡两杯,我和二嫂一起品品。”
秦雅韵不可置信地看着清漪,“品……品茶?”
清漪笑颜弯弯,“可不,正好给你醒醒神。”
“不……那个芷儿,快去泡茶!”
芷儿闻言,赶紧要抢过茶包。
“嗳,不用她!”清漪微笑着拦住了,“就让柳儿去,这丫头最近沏茶的功夫见长。”
柳儿笑眯眯地看了芷儿一眼,“芷儿姐,要不,我也给你沏一杯尝尝?”
芷儿像是哑巴了一般,话都接不上,只是小心翼翼地看向秦雅韵,后者苍白着脸,愣是没回头。
柳儿出去沏茶了,清漪又将带来的糕点打开,用小镊子一块一块地夹在果盘里,“刚喝茶没意思,这‘早生贵子糕’是上午娘给我的,我尝了块,口感细腻,枣味十足,最重要的,是彩头好,就给你也包了些。——二嫂,尝一尝?”
秦雅韵像是看怪物似的看着清漪,她努力地维系着平静,可是,听到这里,她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平静下来了,衣袖下的手不停地发抖,终于,她忍无可忍,带着些许颤音地说,“三弟妹,你……你又送茶又送糕点,是……是什么意思?记恨着昨儿在我这昏厥的事吗?你……”
...
第3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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