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他地方的妖城相比，罗安城并不大，占地方圆数十里。城中不算特别繁华热闹，但却秩序井然，一眼望去，所有的街道都是笔直的，看不到一条弯路。房屋的高度也都相差无几，被街道分割开来，就像是切成了很多的豆腐块一样，四四方方，整整齐齐。

    不过罗安城的城墙，却是出奇的高，这一点，恐怕很少有城市能够与它相提并论。几乎高耸入云，站在城墙上看下去，城里的妖怪们就像是蚂蚁一样。

    城墙四周，都有大量妖族高手负责警戒，想要从空中飞进飞出，结局只有死路一条。唯一的城门在东边，由奈何天尊镇守。

    此刻，奈何天尊便坐在城楼内，密切关注着下面的动静。

    他不需要亲自下去盘查，只需要放出领域，将城门笼罩起来，然后催动记忆法则，那么所有穿过城门的人，都会被他读取记忆。

    无论是在城内做了坏事想出城的，还是城外做了坏事想进城的，都别想瞒过奈何天尊。正因如此，第五界王才会放心让他坐镇城楼。

    也不知是不是读取的记忆太多，奈何天尊的脑袋非常大，后脑勺高高凸起，像是一个马蜂窝，上面光秃秃的，一根头发都没有。

    奈何天尊的脸也长得颇为难看，五官像是被什么人用力糅合在了一起，几乎挤成一团，看起来颇有几分狰狞。

    平日里，奈何天尊并不需要把每个人的记忆从头到尾都读取一遍，只需要读取最近的一部分记忆就行了，因为进出罗安城的都是这附近的妖怪，一来二去，奈何天尊早就对他们了如指掌了。

    但是最近出了断魂山脉那件事之后，上头传下命令，要奈何天尊严格把关，不要被宵小之辈钻了空子。于是奈何天尊只好把出生到现在的记忆全部读取，因此也导致城门口的队伍进出速度比较缓慢。

    一段段记忆涌入奈何天尊脑海，里面既有酸甜苦辣，也有种种龌龊，奈何天尊早就麻木，神色没有半点变化。

    大部分记忆都是奈何天尊所熟悉的，新鲜的记忆也都平淡无奇，无法引起奈何天尊的注意。但是突然间，其中有一段记忆，却让奈何天尊留心起来。

    “你也知道，当云峰与我的枯寂岭接壤，前几天下了一场大雨，当云峰与枯寂岭接壤的地方被大水冲垮了，我们两个正好同时过去查看，便碰上了。”

    “在那垮掉的地方，我们发现了一个地下洞穴，那洞穴太深，也不知下面是否有危险，我们商量了一下，便决定叫上你，咱们一起下去查探一番......”

    记忆的主人，是黑风谷的线魔，而说话之人，则是枯寂岭的犬魔。

    “枯寂岭与当云峰的交界处，有一个地下洞穴？”奈何天尊眉头微皱。

    奈何天尊也曾去过那一带，唯一的印象就是灵气稀薄，不适合居住，除非是那些比较落魄、无处容身的妖怪，才会去那里落脚。对于那个地方出现一个地下洞穴，奈何天尊并未抱有什么期待，只是略带一点好奇，继续读取下去。

    “咦，这是什么水？”

    “奇怪，太奇怪了！这种水，竟然拿不起来。世上还有这样的水！”

    “你怎么啦？”

    “我的头......痛死我啦......泉水......跑到我脑子里去了......快......快点帮我取出来......”

    看到这里，奈何天尊脸色大变，霍地站了起来。

    他掌控记忆法则，能够读取他人记忆，若论知识渊博，恐怕世上无人比得过他，线魔、犬魔和针魔不认得那种泉水，但奈何天尊却是认得。

    “精神之水！”

    奈何天尊满脸震惊之色，喃喃自语。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发现这么惊人的一个秘密。他催动记忆法则，对神魂有着极大的消耗，神魂越强，他这道法则的威力就越大，也越能持久，只是神魂修炼起来十分麻烦，奈何天尊至今停留在第五境，难以突破桎梏。

    但有了精神之水就不一样了。精神之水可以直接炼化，融入神魂之中，大大地增强神魂，是神魂修炼中难得的一条捷径。奈何天尊曾在别人的记忆中看到过有关精神之水的传说，却从未亲眼目睹，一直以来，还以为不过是虚无缥缈的谣言，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精神之水！

    针魔神魂太弱，承受不住精神之水的侵蚀，所以才会晕死过去，这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印证了精神之水的强大。

    奈何天尊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他的本能反应，就是禀告第五界王，但转念一想，却没有动身。精神之水这样的至宝，人人都会眼红，一旦捅到第五界王那里，虽然是大功一件，但最后留给奈何天尊的精神之水，恐怕不会超过三滴。

    奈何天尊当然忠于第五界王，但他更忠于自己，若是自身的实力不够强，第五界王也未必看得上他。

    “要是我能够炼化那口泉眼中所有的精神之水，神魂至少突破一大境界，甚至突破两个境界都有可能！”奈何天尊暗自激动。

    他想了想，打算把线魔叫上来问话，但又担心会走漏风声，只得作罢。毕竟线魔根本不认得精神之水，还以为是一种毒水，不敢再碰，若是特意叫过来问，反而会让线魔有别的想法。

    再者，这城楼上妖怪不少，叫线魔上来，落在别人眼里多少会有点印象，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事后追究起来，毕竟是一个把柄。

    “这件事情，必须保密！”奈何天尊暗暗下定决心。

    他不动声色，放线魔进了城，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不久之后，线魔出城了，与他同行的还有罗安城里有名的大夫药魔，急匆匆地往当云峰方向去了。

    奈何天尊心下了然，淡定自若。

    线魔既然急着替针魔求医，那么短时间内，就不会再进入地下洞穴，这对奈何天尊来说，是最好的消息。他要杀人灭口，除掉线魔、针魔、犬魔以及药魔很容易，但问题是容易引起怀疑。

    线魔、针魔、犬魔住在荒郊野岭，死了可能不会造成太大的动静，但药魔在罗安城却还算小有名气。药魔的亲近之人肯定知道他去了当云峰，要是一去不归，就会去当云峰查看，很容易查到那个地下洞穴。

    因此杀人灭口这条路行不通。

    奈何天尊需要一个万全之策。

    夜深了。

    城门发出沉重的倾轧声响，缓缓关闭。

    奈何天尊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家，而是仍然待在城楼里面。让他觉得有点奇怪的是，药魔去了大半天，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难道是有什么变故？”

    奈何天尊产生了一丝警惕，不过又给自己找了一个解释。

    “针魔被精神之水侵蚀神魂，药魔虽然号称药到病除，只怕也没那么容易治好她，所以只能留在当云峰了。”

    这样一想，奈何天尊的警惕心又收了回去，反而对精神之水更加的期待。药魔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确实有两下子，既然药魔治了一天都治不好，那就说明精神之水的确非同凡响，让药魔也束手无策。

    “大人，城门已经关闭，您不回府么？”一个身材纤细的妖怪在门口说道。

    他是奈何天尊的副手，也是最为亲信的部下，名叫绣魔。

    奈何天尊沉吟了一下，还是没有讲出精神之水的秘密，淡淡道：“我有点事，需要出去一趟。”

    “需要属下陪同么？”绣魔道。

    奈何天尊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你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是。”

    奈何天尊身形一晃，化作一股轻风，飘然下了城楼，朝东边飞去。那是与当云峰相反的方向。城墙上的妖族高手，都看到了奈何天尊的去向。

    当身后的罗安城再也看不见了，奈何天尊这才转身向南，飞出数百里，这才向西而行。他生性谨慎，不想让人知道他的去向，因此故意绕一个大圈，回来的时候还要再绕一次，虽然麻烦了一些，但安全第一。

    要是让人知道他得到了精神之水，不知会有多少麻烦找上门来，甚至连第五界王那里都会过问，奈何天尊可吃不消。

    远远的，只见月明星稀，一座孤峰矗立在天底下，峰顶一片漆黑，正是当云峰。

    “奇怪，怎么山上没有灯光？”奈何天尊眉头微皱。

    按理说，线魔既然请了药魔过来，替针魔疗伤，药魔至今未归，山上就不应该一片漆黑才对。

    “难道已经睡下了？”奈何天尊暗暗猜测。

    虽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他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还是说，他们又去了那个地下洞穴？”

    奈何天尊心头一跳，一股怒意涌上心头，那地下洞穴里的精神之水，早已被他视为囊中之物，怎容他人染指？

    不过出于谨慎，奈何天尊还是没有急着进入洞穴，而是先上当云峰一探究竟。

    当云峰上静悄悄的，院门虚掩。

    奈何天尊感应到屋内有一丝微弱的气息，便飞上屋顶，掀开屋瓦向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