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之中，顾长生仿佛觉得，有一个人，在她的耳边，说了好多好多的话，到了最后，几乎是用吼得，声音疯狂至极！

    可是，当她想要回忆，那人到底说了什么话时，却又觉得脑仁儿一阵儿生疼！

    在这疼痛之中，顾长生幽幽的睁开了双眼，就看到了一张脸……

    那张脸上，满是斑驳的血迹，看着狰狞不堪……

    顾长生的双眸，当即就瞪圆了，因为震惊！

    倒不是她怕血！

    身为一个医者，顾长生早就见惯了生死血迹了，可是，此时此刻，让她震惊的，是那张掩在斑驳血迹下的脸……

    虽然看的不甚真切，可是顾长生无比的确定，那张脸，那双眼，那轮廓，那模样……

    与她而言，再熟悉不过了！

    “你！”顾长生宛如雷击的看着那张满是血迹的脸，看着她在那混沌漩涡的吞噬之下，极力的挣扎着的身影，看着她对着执着伸出的手……

    这一刻，顾长生原本想再问一句，你是谁的……

    可是，这句话，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都问不出了！

    因为……

    已经无需问出了……

    这张脸，这满含哀愁的双眸，她曾经见到过……

    在她龙潜中原，身在柳州城之时，在她的顾家祖宅改建之时，元宝曾经将一个盒子，送到了她的面前，那盒子之中，除了放着带有蛮蛮的一条额饰，还有一副画卷……

    那画卷之上的女子，屏风而立，张着一张和她有八分相似的脸，就是眼前这幅样子，也是穿着红衣，也是绝世的容颜，唯一不同的是，这女子额间的花钿，竟然是活的，隐隐之中，尚可看见日月轮转的金色光芒……

    那额间的日月轮转光芒，即便是她此时此刻额头早已血肉斑驳，可是，却仍然清晰可见……

    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

    顾长生的心，突然就停止了跳动，近乎是失神的看着那个不断的被混沌漩涡吞噬，不断的往自己伸着手的女人……

    顾长生知道，这世间，长的相似的人，未必没有。

    可是，和她长的如此相似，还出现在她脑海之中的人，肯定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用问，不必问……

    这个女人……

    就是她前世今生，两辈子，都未曾有缘得见一面的那个人！

    就是她执念北上的源头之所在！

    就是她的生身母亲！

    就是她顾长生的……娘！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噗……”身体不断的被那混沌漩涡往后拉扯，用尽心头血下了诅咒的荒古无力抗衡，就算是她的心头血扔在，也无法抗衡这制衡天地的宇宙规则，也无法抗衡这混沌之力……

    红衣潋滟之上，血迹斑斑，随着荒古的开口，一口口鲜血，从她的嘴里，不断的流出……

    脸上的血迹斑斑未消，嘴里的鲜血长流……

    顾长生听到这一句之后，顿时心神大颤，趴在地上的身影，动了动，嘴巴张了张，可是，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我的女儿……

    这个女人……

    真的是她的娘！

    是她前世今生，都未曾一见的娘！

    是她每每在午夜梦回之时，都渴望的温暖……

    “我的女儿，是娘亲对不起你，是娘亲对不起你，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好好的活着……”嘴里的鲜血不休，身后的牵扯之力，不断的扩大，荒古知道，她坚持不了多久了！

    很快，她就会被这混沌漩涡吞噬，送回那已经发生的荒古纪元之中！

    一切已经发生的，都无可更改！

    一切过往的注定，都照旧轮回！

    “你……你……”顾长生看着那不断被混沌漩涡吞噬的身影，瞳孔不断的缩紧……

    顾长生素来是个脸皮厚的，可是，此时此刻，她突然生出了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这个女人，是她的娘！

    是她执念一生，都想要见到的人！

    可是，如今她真的见到了，确确实实见到了，虽然只是在她的心海之中，可是她还是见到了！

    可是当她真的见到之时，却不敢动作，也不敢开口了！

    扣在地上的手，缓缓的抬起，顾长生伸了伸手，复又收回……

    她不敢！

    她好不容易见到自己的娘！

    就算这是她的梦境也好，可是，她也怕自己一碰，就会破碎！

    父母双全的人，得尽父爱母爱的人，你永远都不会懂，一个从来都没有得到过丝毫母爱，甚至没有见到过生下自己的亲娘的人的心酸和苦楚……

    在别的小孩儿在父母的怀抱之中幸福的微笑时，她总是躲在角落里，眼巴眼望的看着……

    在别的小孩儿摔倒有父母扶起时，她只能忍着疼痛，眨掉泪水，自己爬起来……

    她一直以为，她已经习惯了这一切，可是，有一天，她的父亲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那种濡慕的感觉，那种血脉相连的亲情，让顾长生觉得，像重新活过一次一样，那种全新的体验，那种让她整个人都仿佛被暖流包围的感觉，让顾长生此生不忘！

    人，都是贪心不足的！

    人，都会得陇望蜀！

    所以，有了父亲之后，她还想要母亲，她想要父母双全，体会一下，真正活着的感觉！

    可是，她的父亲死了，躺在了那尊让顾长生每每看到，都仿佛窒息的冰凉棺椁之中……

    她能做的，就只有继续走下去了……

    走下去，就有让她的父母，从新来过的机会……

    她见过父亲。

    可是，却没有见过母亲！

    这个让她执念复生，魂牵梦萦，却前生今世都无缘得见的女人，此时此刻，就在在她的眼前，就在她的眼前，告诉她，是她对不起自己……

    可是，她又有什么对不起自己呢？

    顾长生的目光，忍不住的看向了她那血肉模糊的额间……

    在那里，日月星辰轮转的光芒，是那么的灼灼如火，耀眼非常……

    “你……你……”顾长生的目光，惊疑不定的下移，移向她身上的红衣，那潋滟的红衣之上，此时已经染上了斑斑血迹，不甚明显，可是，却不能忽略……

    这一身红衣，是那么的熟悉……

    在她晕倒之前，那个出现在荒古回忆的碎片之中，那个立于一叶扁舟之上，力挽狂澜，付出一切拯救诸天的神尊荒古，就穿着这样一身衣衫……

    如今离的近了，顾长生清晰的看到，她那衣衫的边缘，影影绰绰勾勒而出的日月星辰轨迹，山河湖泊轮廓，生灵朝拜的盛况……

    这个女人！

    这个长着和自己相似的脸的女人，这个额间日月成辉，身上刻画三千大世界的女人……

    口口声声的喊着自己是女儿……

    “你……你是神尊……荒古？”终于，宛如雷击的顾长生，将自己心底的猜测，呢喃出声。

    她是神尊荒古！

    祖神之女，站在诸神之巅，拥有无上之力的神尊荒古！

    她怎么可能是自己的娘呢？

    她的娘，是前世的李若水！是今生的风凰弱水！

    怎么会是在荒古纪元之中，以荒古为名的神尊荒古呢？

    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

    顾长生摇头，失神的呢喃，“不可能！不可能！我娘怎么可能是荒古？我娘是李若水！是弱水！她可以是上善若水的若水，也可以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弱水，却独独不会是神尊荒古，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深陷混沌漩涡之中不断被抽离，不能自拔的荒古，看着自己不断摇头的女儿，一行行血泪不断的落下，执着的伸着手，声音哽咽，“我的女儿，你是我的女儿，是我长跪千年，祈求千年，才得以一见的女儿！是这天地间，我唯一挂牵，却无颜面对的女儿！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

    “我是祖神之女荒古，我是身负诸天之责的荒古，我是为了庇佑这诸天而死的荒古，我也是你的娘，我的女儿，我的长生，是娘对不起你，是娘对不起你……”

    声声切切，如泣如诉。

    荒古看着自己面前，鲜活的女儿，心如刀割。

    她的女儿，有她这样的娘亲，是该恨的……

    她没有脸面对自己的女儿，可是，终究是不舍此生不相见……

    身为神，她为诸天消亡，她没有来生，更没有后世，此生若是不见，那就是永恒不相见……

    她怎么肯？

    她怎么舍得？

    纵然她生而为神，无心无念，无欲无求，可是，她也是一个母亲！

    “不！不！我娘怎么可能是你？我娘怎么可能是神？一定是搞错了！一定是哪里搞错了！”顾长生闻言，突的一挥衣袖，摇头失神的低吼道。

    此时此刻，顾长生的脑海中，已经是空洞一片，适才在昏迷之时，耳畔响起的话语，不断的在萦绕，朦朦胧胧，听的不甚真切，可是，她知道，那个对着她说话的，就是眼前这个女人，这个自称是她娘的神尊！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历史已经注定，过往不可重塑，你可以不认我，你应该不认我的……”血泪斑驳，荒古看着自己摇头失语的女儿，心如刀割，就在此时，混沌漩涡金光大盛，一缕缕铭刻三千大世界的绳索，不断的往她身上捆负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