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汉指着这车里的鬼，对陈灵小声说道，“小伙子！你看这些鬼，那些达官贵人也是坐在这，那些平头老百姓也坐在这里，身家数亿的和街边卖红薯的坐在一个位置上，可那个身家数亿坐的还不如卖红薯的坦荡。你看那个卖红薯的，一天到晚脏兮兮的，可他的钱干净啊，都是自己一分一毛赚来的，上养父母，下养妻儿，没骗过谁，也没欺负过谁，干净干净极了，所以你现在看他的衣服，一粒尘土都没有，这叫干净人。”

    吴老汉略微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你再看那个身家过亿的，带了个金丝眼镜，梳了个油头，穿的好像体面的西装，可是你仔细瞧瞧，嘿嘿嘿~脏，脏的不能看了。偷税漏税，满身破洞。夺人妻女，袒胸露怀。欺上瞒下，头脏脚黑。人啊！骗的了世上人，骗不了阴间鬼。”

    可陈灵心里好奇，为什么他这么脏，这么坏，还是能坐在车里，不是在受刑呢？

    吴老汉无疑是具有看破陈灵心思的能力。笑了笑答道“你道为什么？你瞧他那个手，手腕上是不是有个小手链，一颗一颗发着亮呢，像什么？”

    传说中的高僧舍利？感情还是富人有法啊，拿钱买串佛家舍利，捐两座寺庙，喊几声佛号就能得到庇佑，还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结果吴老汉“啪”的给陈灵后脑勺来了一下，“呸，你个小兔崽子懂个屁。佛家舍利是助僧人静心明性，抵御心魔的，跟这死后的事有什么关系。”

    吴老汉往后倚了倚，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那串手链是他捐过的钱，虽然捐的没有自己说的那么多，可是毕竟是捐了。也许这笔钱能真的用上的十不存一，可是只要有人受了益，他就能得到颗珠子，多了份因果。这身价过亿的富人早年受过穷，后来受了自己恩师接济才能读完的大学，结果他倒是个有心人，发达了以后还记得还自己恩师的情，可惜那时候那老师早没了，他就把钱做成了助学金，资助给母校的那些穷学生。有的本来没出路的后生仔得了他的恩惠，变了人生，改了命，这是大因果，所以才有了这串手链庇护着。建寺庙，呵呵呵，有用啊！怎么没用，可惜还不如那最少的一份助学金有用。人人都爱求神拜佛，可是却不知道真佛都在人间呢！”

    真佛在人间……真佛在人间……真佛在人间……

    这一句话好像个咒语似的在陈灵脑中一直转，不久就开始头晕目眩，好像被人重重地拍了好几下。

    吴老汉白眼看了看他，说道“你不用想了，你想不明白，这是地藏菩萨在阴间开水陆道场的时候老汉我听来的一句话，当时菩萨老爷说了好多，可惜老汉没记住，就记得这一句话，悟了三五年，才悟明白。你啊，毛都没长齐，还是太年轻，懂得太少了。”

    这还真是在我的地盘得听我的，这到了鬼的地盘，之前那个拿瓶水喝都很客气的老汉也变得刻薄起来了。

    “别提那水了，要不是受了你的水，老汉我能有这么多麻烦的事。”吴老汉抱怨道。

    “既然已经跟你说了这么多了，就不怕跟你多聊一点。这人啊不怕做错事，谁都错过，别否认也别抵赖，你一桩桩一件件都记在生死簿上面呢，瞒不了天瞒不了地，更糊弄不了鬼。”

    老头似乎很久没有说话了，话匣子一下被打开就很难合上了。也是，这鬼事和谁说，不能和生人说，说了没人信。也不能和鬼说，鬼自己都明白，不屑听。

    生生死死各行其道，这满匣子鬼话真言不知道该和谁说。

    “你是明眼人，你仔细看看在座的每个刚死的鬼的头顶上，仔细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陈灵仔细看着，可是好像什么都没有，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凌晨三点多钟，周围没有一点光，可是每个鬼的头上却有一点光在闪动，可再看却感觉什么都没有了。

    “你啊！你还是个活人，俩眼都被阳气护住了，本不该看见这些东西的，只是在这里坐久了阴气入了眼，才能看见一点点，但是还是看不真切。那些鬼头上飘的都是生死簿，准确的说这是生死簿上属于他们自己的一页。做了好事善事就是黑字，做了坏事恶事就是红字，分不清善恶的就用白字。活着的时候每做一件事都记录在上头，瞒住了世人众生，瞒不住苍天法眼，牵扯的因果有多大，得到的福寿有多少，下辈子投胎转世是富贵人家，还是猪牛狗羊，都在这一页一页的生死簿上记着呢。等到了阴间，判官把这众鬼头上的生死簿拿下来一看，该受刑的受刑，该添福的添福，不干人事的下辈子投胎送入畜生道，功过相抵的先解难，再转世为人。投胎转世之前把生死簿装订成册，就留在阎王那，往前翻能看到你99代转世的所有往事。”

    生死簿？那我也有吗？陈灵不禁想到。

    “你有啊！你当然有，就在你头上飘着呢，想知道都写着什么吗？”

    陈灵点点头，这是毫无疑问的，这也是他最想知道的事。

    “我不告诉你，哈哈哈”吴老汉得意地笑道，“生死簿上所记载的乃是天机，凡人随便看要折阳寿，鬼神随便看则去仙机。除非到了轮转殿，否则谁也不能拿下来。”

    吴老汉看陈灵所想的颇为通达，拍了拍陈灵的肩膀，触体的一刹那甚是冰凉，“小伙子，你知道吗？人这一辈子其实挺不容易的，很多事你做了分不清好坏，所以生死簿上写的最多的不是黑字也不是红字，而是白字。白字看不见，一般的判官也看不清，说到底那是一部糊涂账。也许你在这做的好事，可是在别人那却添了麻烦，又成了坏事。”

    好事？坏事？说不清楚的糊涂账？这都什么事，还真是鬼事啊。

    吴老汉看陈灵不是很明白，笑着解释道“你看，假如张三被人偷了钱，赶不上大巴车，在那哭，你可怜他一个七尺男儿却在那哭哭啼啼的，不像话，于是给了他点路费让他回家，这本是好事对吗？”

    陈灵点了点头。

    “可是你知道吗？张三其实是注定不该赶上这班车的，这车行至深谷边缘，会翻车，一车老小无一幸免。张三本来能躲过这桩劫的，结果你却意外地送了他一程，你又办了坏事，还是人命关天的坏事。”

    陈灵看着吴老头，心中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一颗向善之心，却成了他的催命符，时也命也，这就是传说中的天意难测吗？

    “偷他钱的人，本来是上辈子欠了他一条命的人。而你却是他的催命鬼。这就是糊涂账了，张三的死怪不得任何人，只是他的命数就是如此。若是早一点或者晚一点都会不一样的，本来有希望改命的人，却生生被改了回来，你看，这就是叵测的天意。”

    “咔嚓”一下，正说着突然车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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