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文件被重重扔在桌上。

    厉憬衍睨了面前人一眼，似笑非笑：“这种常识性的错误你也犯？是嫌自己的位子太舒服了，还是想主动帮集团换点新鲜血液？”

    明明是漫不经心的语调，偏生冷冽威胁尽在其中，让人背后发凉。

    部门经理额头冒出冷汗，没敢擦。

    “对不起厉总，我保证没有下一次。”他急得面红耳赤。

    “再有下一次你也不用干了，滚出去。”

    “……是，是！”

    部门经理急忙起身，不想不知道是厉憬衍的气势所迫，还是越急越乱，拿文件转身时，他竟差点被绊倒。

    “废物。”厉憬衍嫌弃冷哼。

    一旁默不作声的莫远：“……”

    他怎么觉着自家老板今天怪怪的？

    就像……

    对了！

    就像那晚他突然打电话来询问太太事情进度一样莫名其妙。

    难道……欲求不满？

    不会吧？

    这大白天的……

    莫远兀自胡乱发散思维。

    “发什么呆？给你工资就是让你来发呆的？”

    冷冷的一句，倏地将他思绪拽回。

    一个激灵，莫远清醒。

    “……厉总。”

    “嗡嗡嗡——”

    话还未出口，厉憬衍扔在大班台上的手机突然振动，打断了他的话。

    莫远咽下，正要收回视线，不想眼角的余光还是无意间瞥见了。

    屏幕上闪烁着的那两字，分明是……

    老婆！

    ……太太？！

    他震惊。

    厉总给太太的备注竟然是……

    冷厉的视线忽的射来，这时再想收回视线已是来不及。

    莫远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一副我什么也没看见的模样：“厉总，我先……”

    “啪——”

    就见电话被掐断，手机猛地被反扣在了桌面上。

    莫远：“……”

    视线里，男人脸廓线条坚硬紧绷，薄唇更是抿成了一条直线，明显心情不悦。

    他更尴尬了，好像自己撞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厉总，我……”

    “嗡嗡嗡——”

    振动声再响。

    莫远：“……”

    就不能等他先出去？

    眼看着老板拿起了手机，硬着头皮，他直接转身。

    “爷爷。”

    淡漠的一声。

    莫远竟是暗暗松了口气。

    原来是厉老爷子。

    ……

    门被莫远带上，一时间，偌大的办公室里安静得很。

    厉憬衍站在落地窗前淡淡望着窗外风景，原本插着兜的那只手拿出点了根烟。

    “忙着呢，您有什么事？”他没什么情绪地问。

    厉老爷子一听到这声音眉头就紧皱。

    这臭小子！

    “你这什么态度？”他不满质问。

    闻言，厉憬衍缓缓吐出烟圈，要笑不笑：“什么什么态度？我不一直都这样？您不清楚？”

    厉老爷子：“……”

    眉头皱得更紧了，脸色也跟着沉了下去，深知这个长孙的脾气，自己若是再纠缠这种小事，他怕是还有更差的态度在等着自己。

    他重重哼了声。

    “东西看了？”他威严地问。

    厉憬衍扯了扯唇，明知故问：“什么东西？”

    到底没忍住，厉老爷子脸色更沉了，像是风雨欲来，又给人无端压力。

    “别跟我装糊涂！”他冷声道，“我让谢管家交给你的东西，慕时欢已经签字的离婚协议书！赶紧的，签字，和她把婚离了！”

    窗外，残阳如血。

    厉憬衍神色未变，恍若未闻，依旧漫不经心地抽着烟。

    厉老爷子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他的回应。

    “厉憬衍！”他不免动怒。

    “爷爷，”浅吸了口烟，厉憬衍似笑非笑将他打断，“这事您别插手，这事我自己会处理，什么时候该离婚，我心里有数，比您清楚。”

    “放屁！”厉老爷子怒极爆了粗口，“你他妈有什么数？！有数能拖到现在？既然现在她什么都不记得了，那就是最好的机会！”

    厉憬衍抽烟的动作微顿。

    他果然知道了。

    懒得再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无声笑了笑，他随口应道：“嗯，知道了。”

    他说着就要挂电话。

    “慕时欢那样的女人，两年前或许有点手段，可如今，她什么也不是，弄死她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爷爷既然替你做到了这份上，剩下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别让爷爷失望。”

    薄凉沉肃的声音忽的钻入耳中，没有一丝感情可言。

    厉憬衍无声冷笑。

    气氛，微变。

    两人像是在无声对峙。

    “对了，”厉老爷子自顾自地往下说，再开口声音变得有感情了不少，“今晚吴家老爷子的重孙周岁生日宴，你替我过去吧，带上慕暖。”

    提到慕暖，他又不免呵斥了两声：“你和慕暖怎么回事？都多久没带她回来吃饭了？是不是吵架了？厉憬衍我告诉你，你要是再不带她回来，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烟慢慢燃着。

    闻言，厉憬衍吊儿郎当地勾了勾唇，扬起一抹凉薄讽刺的笑：“打断哪条腿？您这是不想要重孙了？”

    厉老爷子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等想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气得胸膛顿时距离起伏起来。

    “厉、憬、衍！”他几乎咬牙切齿地喊他的名字。

    厉憬衍漫不经心：“嗯，在呢。”

    “……”

    谢管家适时递了被茶给他，又给他拍背顺气。

    厉老爷子被气得不清。

    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但依旧是从牙缝中硬挤出来的话：“赶紧给我去接慕暖！”

    “啪——”

    怒气冲冲掐了电话，他把手机重重拍在书桌上。

    “你听听他那是什么态度？！”他沉着脸对谢管家抱怨，“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他好？！次次跟我对着干，我看他就是翅膀硬了，这个家也不要了！”

    谢管家自然不好说厉憬衍的不是。

    “衍少爷他一贯有自己的主意，”他笑笑，一副欣慰口气，“他做事您还不知道吗？他啊，不会让您失望的，毕竟和您的血缘关系是抹不掉的，您放心吧。”

    听到血缘关系，厉老爷子脸色这才好看些。

    “我当然放心，毕竟整个厉家上上下下他是最像我的。”他重重哼了声，看似不满，但微翘的嘴角还是没掩住他内心的得意。

    谢管家跟着笑：“是啊，所以我说您不必担心，衍少爷他知道的，他总会明白您的苦心。”

    厉老爷子听着脸色再次好转了不少，只是当脑子里闪过记忆深处的一张脸，又迅速沉了下去，且变得冰冷幽暗，让人心惊胆战。

    “去趟南山别墅……”

    ……

    厉氏集团。

    莫远推门再进来的时候，只觉气氛不比他离开前好。

    “把晚上的约推了。”

    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声音毫无预警响起。

    他愣了下：“可晚上……”

    “让你推了就推了，废什么话？”厉憬衍掀眸冷冷睨他，眼神似有不耐。

    莫远：“……”

    “……好的厉总，”他颔首，“我这就去安排。”

    他转身要走。

    “等等。”

    “厉总。”

    厉憬衍摁灭烟头，面无表情：“上次出国带回来的礼物放哪了？”

    ……

    私人造型室。

    慕暖看了镜中的自己一眼，想到上次就是在这被憬衍抛弃，心中那股难受一下变得汹涌起来，面无表情的，她任由工作人员替她整理礼服。

    “慕小姐，您今天很漂亮呢。”工作人员笑盈盈恭维。

    垂下眼眸，慕暖没有作声。

    几个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对视一眼，皆不再吭声，她们心里都是有数的，那天慕小姐那么狼狈尴尬，今天不想说话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

    过去有段时间了吧？

    难不成慕小姐和厉总还没和好？

    就这么胡思乱想八卦着，门口忽然传来声响。

    有工作人员条件反射想微笑说欢迎词，没曾想一转头……

    “厉总？”

    心跳，倏地漏了拍。

    慕暖垂落在身侧的一只手猛地攥紧，紧接着，呼吸不受控制变得急促。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想要转身。

    可……

    一想到从慕时欢回来后的种种，尤其是昨晚她听到的慕时欢醉酒的声音，她就无法抑制地难过。

    僵着身体，咬着唇，她没动。

    很快，熟悉的男人气息从身后围绕而来。

    “好了？”厉憬衍淡淡开腔。

    慕暖攥着的手指紧了紧。

    明明他来了啊。

    可是……

    她又无比清楚，一定是厉老爷子发话了，否则他怕是都不知道今晚有个寿宴，就算知道了，肯定也是懒得去，所以他来了。

    一时间，她竟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情到底是开心多一些还是委屈多一些。

    她多想他是自己主动来的啊，没有任何人的强迫。

    她还想他能再主动说些什么。

    然而，她的期盼总是在落空。

    他没有说话。

    “……好了。”最终，还是慕暖打破了沉默。

    “嗯。”厉憬衍漫不经心应了声，“走吧。”

    身体，仍是僵的。

    慕暖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自嘲，果然哥哥说的是对的，他那样的男人根本不会主动，感情也从不在他的首位。

    所以自己到底还在奢望着什么呢？

    可即便是如此，在一段路程的沉默后，在车内的气氛压抑到不能再压抑之际，即便心有不甘，即便委屈汹涌，慕暖还是主动开了口。

    “憬衍……”她侧身看着自上车后便一直在处理公事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