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烽在船舱里窝了数日,这个时候也强打起精神走到甲板上,一开始还脸色惨白,一副随时都要吐出来的样子,但南烟耐着性子扶着他来回走了两圈,脸色倒是好了一些,不一会儿船进港了,远远的就看到码头上人头攒动,旌旗飘飞。
南烟笑道:“是陈玄带着人来接驾了。”
祝烽的嘴唇依旧没什么血色,只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南烟转头看着他,问道:“皇上要不要再吃一点东西,脸色这么不好看,呆会儿下去怕不太好。”
祝烽想了想,摆手道:“朕也吃不下去。”
南烟叹了口气,伸手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慢慢的帮他顺气,柔声说道:“皇上真该好好的保养保养龙体才是了,不能再像前两年那样劳累。原本之前都不怎么晕船的了,这一次又开始晕起来。”
祝烽苦笑道:“别唠叨了。”
他虽然饱受晕船之苦,但两个妃子和两个女儿却像是专程来打他的脸似得,全都安然无恙,尤其是两个小公主,在甲板上跑来跑去如履平地,看到码头上人山人海的样子都惊奇不已,心平扒着栏杆踮起脚尖看着下面,高声说道:“父皇你看,好多人来接咱们呀。”
祝烽苍白着脸微笑着点点头。
一旁的永平直拉她的衣角,叫道:“姐姐,我也要看。”
心平便把她抱起来,让她也趴在围栏上往下看。
永平睁大了眼睛:“哇!”
心平笑着说:“热闹吧。”
永平用力的点头,还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着下面:“姐姐你看,红的旗,蓝的旗,黄的旗……”
她看得倒是开心,但胖乎乎的小身子到底还是有些分量,心平的小胳膊不一会儿就支撑不住了,满头大汗的说道:“看完了没有呀,姐姐抱不动了。”
原本在另一边跟宫女们交代事情的宜妃看到这个,立刻说道:“哎呀,你们两个小心,千万别掉——”
话没说完,江上突然起了一阵风。
江面上顿时被掀起了一阵波浪,船身随之一晃,心平站立不稳,一下子扑了出去,也把永平甩了出去。
“啊!”
宜妃吓得尖叫了起来。
就在这时,祝烽一个箭步冲上前来,一手抓住了心平的衣领,一手挽住了永平的胳膊,一把将他们两都拉了回来。
南烟和宜妃急忙跑过来,一人抱住一个孩子。
心平是给吓坏了,刚刚那一下她以为自己死定了,脸都吓白了,被南烟抱着问长问短的时候也不知道说话,而永平还有些发懵,只对着宜妃说道:“娘,风好大呀。”
宜妃都要吓哭了。
南烟伸手用力的拍了心平的屁股两下,一半是出气,一半也是让她回魂,心平这才猛地醒过神一般,抬头看向南烟,带着哭腔道:“娘……”
南烟刚刚也吓得心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了,这个时候又气又怕,恨恨说道:“还敢顽皮吗!”
心平瘪了瘪嘴,差点哭起来。
这时,一边的祝烽也有些站立不稳,摇晃了两下差点跌倒,幸好身后的小顺子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南烟也急忙说道:“皇上没事吧?”
祝烽伸手捂着嘴低咳了两声,摆摆手。
周围的人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全都跪在地上拼命磕头,自称死罪,连同小顺子和若水也都跪了下来。
宜妃一边抱着永平,一边红着眼睛看着这些人,恨不得把他们统统砍头,但到底皇帝跟贵妃都在这里,也轮不到自己开口,只能不停的安抚永平。
南烟这一回也有些发怒,不等祝烽开口,便指着几个跟公主的人道:“都给本宫拖下去,重则五十大板!”
那几个人吓得魂飞魄散,却也不敢求饶,只被下面的人拖下去,不一会儿就听见船尾传来的声声惨呼。
众人吓得面无人色。
南烟怒目瞪视了周围一圈,咬着牙道:“你们一个个的,脑袋先寄着,这一路若再有疏忽,那就不是打板子这么简单的了,本宫要你们的命!”
众人吓得连连磕头。
原本心平都要哭起来的,一看到母亲这样声色俱厉,眼泪就又给吓回去了。
反倒是祝烽,他倒是比较平静,只看着贵妃处置了众人,也并不说什么。好不容易平复了呼吸,低头看了看两个女儿,问道:“都没事吧?”
心平轻声道:“儿臣知错了。”
祝烽揉了一把她的脑袋。
再看看小永平,说了刚刚那句话之后,她就有些懵了,眼珠子也直了半天不说一句话,宜妃吓得都快要哭起来,南烟走过来看了看,轻声说道:“怕是吓着了。等进了城,让人给她看看。”
宜妃委委屈屈的点点头。
虽然吓坏了众人,但幸好只是虚惊一场,眼看着船就要靠岸了,众人也都各自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去,南烟和宜妃把两个公主带着离船舷远远的,生怕再出什么意外,不过,刚刚那一阵风之后,一切又平静如初,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祝烽低头看了一眼,连江面上都平静无波。
他忍不住蹙眉——
怎么平白无故的起了这么一阵风?
不一会儿,船停稳了。
码头上顿时鼓乐齐鸣,祝烽带着两个妃子,领着一众侍卫宫女从船上走了下来,只见眼前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全都跪在地上山呼万岁,声音在江面上传得很远。
祝烽看了看周围,然后走到陈玄的面前,低头看着他道:“不是说了,不要搞如此排场吗?你怎么不听话?”
陈玄的肩膀微微抽动了一下。
他还算沉得住气,跟在他身后的那些官员已经是瑟瑟发抖,汗如雨下。
祝烽这句话,说得相当客气了。
但,皇帝说你不听话,那就是欺君之罪,是可以随时拖下去砍头的。
陈玄平静的说道:“皇上恕罪。微臣只是想着金陵城重建倾注了皇上的心血,今日皇上重临金陵,不论如何,都是一件大事。微臣摆这样的排场,也是为了表达百姓对皇上的景仰倾慕之情。”
祝烽微蹙眉尖,似笑非笑的道:“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这种场面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