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南烟已经走过去,哐啷一声推开了虚掩的大门。
那屋子里,竟然站着一个人。
“蜻蜓姐姐?”
跟在南烟身后的朵儿一看到站在里面的人,忍不住低呼出声,讶异的说道:“你怎么又在这里?刚刚都没看到你。”
“……”
蜻蜓一脸惨白的看着他们。
南烟也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的盯着她。
确切的说,是盯着她衣衫凌乱,头发蓬松,甚至,露出袖子的那一节纤细白嫩的手腕,触目惊心的淤青的痕迹。
听福和另一个小太监江大河一看到她这样,吓得立刻退了出去。
听福站在门外,说道:“蜻蜓,你这是在干什么?”
这时,南烟往里走了一步。
朵儿原本要跟着她走进去,却见南烟冷冷的说道:“都出去,在外面守着。”
朵儿跟听福他们对视了一眼,别人还不太明白,但听福蓦地已经感觉出了什么,他伸手对朵儿招了招手,朵儿急忙退出去,还顺手把门也关上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南烟和蜻蜓。
还有一盏刚刚点燃的,微弱的烛火。
烛光随着南烟一步一步的走进而不断的摇曳着,整个屋子的光影晃动,好像这个小小的屋子也在跟着摇晃,随时都会坍塌一样。
随着她走近,蜻蜓低着头,不断的后退。
最终,她退到了墙边,肩膀一撞上冰冷坚硬的墙壁,她就无路可退,而更不敢抬头,只能眼睁睁的等着南烟一直走到了她面前,看着她微微的耸着肩膀,好像恨不得把整个人都缩成一团,缩成自己看不到的样子。
当然,刚刚看到的,她满是淤青的手腕,也缩进了袖子里。
但南烟一伸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啊——!”
不知道是被吓到了,还是被抓到了痛处,蜻蜓痛得低呼了一声,可完全撑不住南烟用力将她的手抓了起来,袖子垂落下去,她手腕上明显被绑缚过的淤青,还有白皙的小臂上,那些昭示着在刚刚她消失的那段时间经历过什么的触目惊心的粉红瘢痕,全都一览无遗的呈现在了南烟的面前。
蜻蜓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更是连抬眼看南烟一眼的力气都没有。
只用力的想要抽走自己的手。
可是,刚刚那一场缠绵,或者说,一场折磨,已经彻底耗尽了她的力气,哪怕南烟平时也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养尊处优的贵妃娘娘,这个时候,她竟然也挣脱不开。
只能哑声道:“娘娘……”
她的声音,也是沙哑的,是这一夜用嗓过度的结果。
一听到她的声音,南烟的眼睛里更像是凝结了一层霜,而她的脸上,也浮起了一点冷笑。
她慢慢的放开了蜻蜓的手,蜻蜓立刻将袖子抹下来,遮住了手臂上的一切痕迹,好像要把自己整个人都遮掩住一样。
南烟淡淡说道:“你居然活着回来了。”
“……娘娘。”
“那你还真是幸运。”
“……”
“本宫记得,当年在本宫之前去侍奉他的人,几乎都死在了他的床上,有两个幸运的活着回来的,也都疯癫,后来被人带走。”
“……”
“现在想来,只怕也早就死了。”
蜻蜓原本一直瑟缩着站在墙角,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又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南烟慢慢的走到桌边坐下,一只手放在桌沿上,虽然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看上去很平静,可如果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她的指尖像是不经意的抠着桌面,用这种办法来抑制她的感情。
她低垂着眼睛,看着眼前摇曳的烛火,说道:“当年皇上打入金陵城的那天晚上,本宫也被送到了他的床上,原本以为,是活不过那一晚了。”
“……”
“但皇上救了本宫。”
“……”
“那之后,不管本宫跟皇上之间关系如何变化,甚至,有过多少爱恨,有一点,本宫从未忘记,是皇上把本宫,从那个人的床上救下来,救了本宫一条命。”
“……”
“他不仅是我的男人,我的爱人,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说到这里,她的眼睛都红了。
蜻蜓瑟瑟的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轻声道:“贵妃娘娘。”
南烟忽的一笑,像是把自己的情绪从往昔拖回来,虽然这个时候,她的脸色也已经苍白。
因为,那个曾经像山一样矗立在她面前,为她遮挡了无数风雨的男人,那个她以为会一直陪伴她到老,两个人再也不会分开的男人,此刻,是生是死,她都不敢去揣测。
只怕一个揣测,那无法接受的可能,就会浮现在她脑海里。
她会发疯的。
想到这里,她的指甲用力的抠在桌面上,几乎要硬生生的扎进去,连蜻蜓都看到了她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过了许久,南烟才抬头看了蜻蜓一眼,沉声说道:“你能活着回来,不是有人救你。”
“……”
“想来,大概是你爹娘在天之灵在庇佑你。”
蜻蜓猛地一颤。
南烟又深吸了一口气,扶着桌沿慢慢站起身来,看着她说道:“当初你要跟在本宫身边,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如今,上了他的床,这条路也是你自己选的。”
“……”
“既然选了,就要自己走下去。”
蜻蜓一直低着头,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终于慢慢的抬起头来看了南烟一眼,轻声说道:“是。”
“……”
听见她这么说,南烟的呼吸有了一瞬间的停顿。
但随即,她转头走了出去。
一出门,就看见听福还领着朵儿和江大河站在门口不远处,虽然不敢偷听,但以听福跟着她身边那么多年在宫中的经历,也早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一看到南烟走出来,他立刻上前:“娘娘。”
南烟道:“今晚且让她留在这里住,明天一大早收拾一下,送到武英殿去。”
“……”
“本宫这里,有你们三个就够了。”
听福听到这句话,心里那块大石头也重重的压了下来,这些日子,他不是没看出蜻蜓的变化,但总也不敢相信,可今晚的一切,不信也得信了。
他看了一眼南烟背后那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的小屋子。
轻声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