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运听得心一惊。
    就在这时，养性斋的大门打开了。
    众人急忙抬起头来，只见南烟慢慢的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的神情冷冽，甚至比外面的寒风都更寒冷一些。
    大家下意识的拥了上去：“娘娘？”
    冉小玉抢着问道：“娘娘，她，怎么样了？”
    薛运没有问她，而是直接两步走到了门口，往里一看，顿时惊得低呼了一声：“啊！”
    随即脚一软，竟跌倒在地。
    大家下意识的也都探头一看，顿时都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康碧云倒在一处墙角，墙壁上，绽开了一朵刺目的血色的花，而她的额头上，也是一大块的鲜红，鲜血淋漓，染红了她的大半张脸，更染红了她的一身。
    她倒在那里，已经毫无生息。
    她，触柱而亡！
    南烟也回头看了一眼，虽然是满目刺眼的血红，可她的眼神却显得非常的平静，甚至带着一点冷清，淡淡的说道：“康婕妤因病暴毙，来人来收拾一下。”
    “……”
    众人听到这话，都屏住了呼吸。
    冉小玉微微蹙眉，抬头看向她：“娘娘？”
    因病暴毙？
    若以这四个字作为她的死因，那很多事，也就只能就此了结了。
    但南烟却没有一丝的犹豫，转头看了一脸惨白，对里面的惨状不忍直视的辛靡靡，说道：“辛才人，这里就不用你帮忙了。你回去休息吧，过两天，本宫会再找你。”
    “……是，是。”
    辛靡靡哆嗦着，对着她行了个礼，然后转身离开。
    走的时候，脚步也是凌乱的。
    若水他们的反应倒是很快，立刻就叫来了人，开始收拾屋子里的一切，而南烟只给听福递了个眼色，听福就带着人，将已经吓得瘫软在地的如萤带了下去。
    南烟又道：“薛太医。”
    却没有人回应。
    她微微蹙眉，转过身去，就看见薛运扶着门框站在门边，两眼直直的盯着里面鲜血淋漓的场景，整个人都已经僵住了。
    她沉沉的出了一口气，又道：“薛运！”
    “啊？”
    这一回，薛运总算听到了她的声音，仓惶的回过头来：“贵，贵妃娘娘？有何吩咐？”
    南烟看了她一眼。
    然后说道：“跟本宫过来，本宫有话要跟你说。”
    说完，便转身往外走去。
    可就在她走了两步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薛运迟疑的声音，轻声道：“贵妃娘娘，微臣，微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嗯？”
    她回头看向她：“你要干什么？”
    薛运低着头，轻声道：“微臣，想要送她最后一程。”
    “……”
    “等这里事毕之后，微臣一定过来，向娘娘请罪。”
    “……”
    南烟看着她，又看了一眼在里面收拾忙碌的人影。鲜血的味道，已经从屋子里漫了出来，那种浓烈的血腥味，刺激得每个人都有一点微微的战栗。
    对于康碧云的死，她无比冷静。
    不仅是因为她做的这件事，已经是非死不可，就算没有心平落水被害，来赐死康碧云的，也一定会是自己。
    更何况，她还这样谋害自己的女儿。
    所以，这是南烟第一次平静的面对一个人的死亡，她也相信，将来，只怕这样的事情不会少。
    但薛运毕竟不同。
    她是医者，学医的人，天生会对——也必须，对生命尊重，对死者怜悯。
    更何况，是因为她，康碧云才会走上这条路，她的心里多少还是有愧疚之情的。
    于是，南烟平静的说道：“送了她之后，立刻过来。”
    “是，多谢贵妃娘娘。”
    南烟淡淡的一摆手，转身走了。
    冉小玉急忙跟了上去。
    一边走在南烟的身边，她一边轻声问道：“娘娘，刚刚她跟娘娘都说了些什么？怎么看她之前还那么倔强，此刻就肯就死了呢？”
    南烟回头看了她一眼，将康碧云的话告诉了她。
    冉小玉听得一阵冷笑。
    道：“这个女人，到死都还嘴硬。”
    南烟一边往前走，一边淡淡的说道：“一心人？在这宫里求一心人。她倒是有这个闲情。”
    “这不是一心人的问题。”
    冉小玉冷冷说道：“娘娘说的没错，应选进宫之前难道不知道成为宫妃是怎么回事吗？这个时候反倒来叫苦？”
    “……”
    “就像娘娘平日里看史书，选的是帝王本纪，就该知道里头的人是皇帝了，还非去奇怪他为什么每天都在处理政务，为什么后宫会有妃子，这不是打自己的嘴吗？”
    “……”
    “有本事一开始就别选，选了之后再嫌这嫌那，这算什么。”
    南烟冷笑道：“算什么？算矫情吧。”
    “……”
    “可惜她到死都还在矫情，这一生活得，也真是憋屈。”
    冉小玉也冷笑了一声。
    两个人走了一会儿，冉小玉又轻声问道：“不过，娘娘这么做，是打算饶过她的家人了？”
    南烟回头看了她一眼。
    看来，冉小玉已经长进了不少，只看这一下，就清楚她的心思。
    康碧云做出这样的丑事，照刚刚冉小玉对薛运的说法，死是一定要死的，只是看怎么死，死多少人。若是南烟要将事情摊开来讲，那就是明正典刑，等待她的，将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酷刑，并且，谋害公主，连同她的家人也是要连坐的。
    可是，南烟却只是过来赐死，并且给她留了个全尸。
    而且，刚刚“因病暴毙”四个字，甚至将她的名声也保全了，自然也就不会累及亲族，
    南烟淡淡的点了点头。
    说道：“本宫从来就不同意连坐这种罪行，一人做事一人当，她谋害心平，不守宫规，收她一条命，也就够了。”
    “那皇上那边——”
    “皇上那边，本宫会去说。”
    南烟说着，想起了那天晚上，知道心平溺水是被人所害时，祝烽杀气腾腾的样子，若真的让她知道，只怕康碧云就不是触柱而亡这么简单，祝烽一定会将她整个人撕碎的。
    “但，”
    冉小玉微微蹙眉，轻声说道：“为什么不明正典刑呢？”
    南烟回头看了她一眼。
    然后说道：“明正典刑，还轮不到她。”
    “……？”
    冉小玉惊了一下。
    下意识的压低声音，轻声问道：“娘娘此话，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