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起宁妃秦若澜，祝烽的气息都沉了一下。
    南烟的身子，在他的怀中，也微微的一颤。
    这个女人，一直存在在她的心里，他的身边，就像是两个人之间挥之不去的阴影。
    更可怕的是，她还在。
    随时都可能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之前每一次听到她，祝烽都难免要发火，生气，拂袖而去，但这一次，他的气息沉下去，也皱起了眉头，却没有真的发怒。
    只是低头，看着怀里这个小心翼翼的小女子。
    沉默了很久，他说道：“南烟，你知道朕今年多少岁了吗？”
    南烟立刻道：“皇上今年，三十一了。”
    “没错，”他伸手抚摸着她光滑的后背，像是在抚摸一只猫，给她顺毛似得，慢慢的说道：“而你，才二十出头。”
    “二十一了。”
    “等你到了三十一岁的时候，你的人生中，也一定会有一些不愿意提起，甚至不愿意回想的事。”
    “……”
    “朕跟你，相识至此，朕不可能是白纸一张。”
    贴在他的胸前，听着他这句话，比平时听到的他的声音更低沉，好像是从内心深处，很深很深的地方传来的。
    南烟听了，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的确。
    不管是祝烽，还是自己，都不可能是白纸一张。
    祝烽在遇到她的时候，妻妾都有了，甚至还有一个儿子。
    而自己在遇到他的时候，也已经是文帝的选侍，甚至，还有如同谜团一样的身世。
    谁都不会知道，将来会遇到什么。
    她也不敢想象，那个在大火中闯入交泰殿的男人，会成为自己后半生，喜乐哀怒，所有情绪的仲裁者。
    而这一次，只是听到他说起，叶荃的故事，都是那么的难以启齿。
    他的前半生，经历了那么多登高跌重的波折，波谲云诡的变幻，又还有多少，让他无法启齿的故事呢？
    “朕这半生，说不出口的故事，也还有很多。”
    南烟轻叹了一口气。
    而这时，祝烽又低着头，用下巴摩挲着她的额头，轻声道：“可是你——将来，等到了合适的时候，朕会告诉你。”
    “……”
    “现在，你怀着身孕……”
    “……”
    “朕不想你受到任何已经过去了的事情的影响。你安心静养，等孩子生下了再说。”
    “……”
    “总之，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有些话，总能说的。”
    听到他这么说，南烟的心里也像是被抚慰了一样，沉默了许久，在他的怀里轻轻的点了点头。
    的确，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
    她可以等。
    而现在，他和她，也许都应该多为肚子里这个孩子着想了，毕竟，前段时间，他们两都亏欠这个孩子太多了。
    正想着，肚子里就发出了咕噜一声。
    祝烽顿时一怔，低头一看，南烟的脸又羞得通红。
    怎么每一次都这样？
    丢脸死了！
    祝烽忍不住笑了起来，道：“饿了吧？这两天你一直不醒，只能给你灌一些汤药和粥，现在好不容易醒来了，吃一点东西。”
    “嗯。”
    正如冉小玉所说，厨房那边是一直准备着的，祝烽一句话传下去，不一会儿，就送来了满满当当一桌的吃的。
    她稍事洗漱了一下，就坐下开始吃了起来。
    虽然是醒来了，但也不能一下子吃太多，她喝了一碗粥，又添了半碗，吃了小块松瓤卷酥，还啃了一只鸡腿。
    其实也没少吃。
    祝烽在旁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虽然一直在说不要多吃，可一看到她吃得那么满足的样子，又忍不住给她夹菜。
    等到南烟酒足饭饱，他才端起碗来，把剩下的东西秋风扫落叶似得统统扫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然后，李朗中来了。
    其实大家都已经很熟悉了，但是这一次，南烟的身份不再是尚宝女官，而是贵妃，所以，她被赶回到床上，放下帷幔，李朗中用一块丝帕覆在她的手腕上，给她诊脉。
    祝烽在一旁，问道：“如何？”
    李朗中急忙起身，对着祝烽道：“回禀皇上，贵妃娘娘之前是因为劳累过度，动了胎气。不过，娘娘本身身子还是很强健的，只要接下来的时间安心静养，胎儿会无恙的。”
    南烟一听，忍不住笑了起来。
    祝烽也松了口气。
    他说道：“嗯，那这段时间，你要好生照看，每天过来请脉，不得延误。”
    “是。”
    李朗中又对着帷幔内的南烟行了个礼，然后背着药箱退了出去。
    祝烽一只手撩开了帷幔，看见南烟靠坐在床头，满脸笑容的样子，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笑，坐下来，抓着她的手握在掌心。
    “听见没有，要安心静养。”
    “知道啦。”
    难得，祝烽也会这么啰嗦。
    可是，南烟分明也知道，他是因为担心自己，担心肚子里的孩子。
    两个人正靠在一起，突然，又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冉小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老夫人，你先等一等，让奴婢进去禀报一声。皇上在里面呢。”
    “我要见南烟，我的孙女儿，她回来了……”
    “你先等一下啊。”
    一听到那个声音，南烟立刻明白，是佟玉华。
    她急忙说道：“祖母！”
    祝烽也听到了，他从床上站起身来，对着外面吩咐道：“小玉，把老人家请进来。”
    “是。”
    冉小玉正被佟玉华弄得焦头烂额，毕竟祖母要见孙女儿天经地义，可是皇帝在里面，万一惊扰了帝妃，又是她的罪过。
    幸好皇上开口，她这才领着佟玉华走了进来。
    一进门，佟玉华看到靠坐在床头的南烟，急忙走了过来：“南烟！”
    “祖母！”
    南烟伸直双手一把抱住了她。
    两个人都情不自禁的落下了泪。
    祝烽看着这一幕，默默的退到了一边。
    佟玉华抱着南烟，一只手拍着她的后背，说道：“你怎么就走了？怎么就不管我这个老太婆了呢？”
    “……”
    原来，她的记忆混乱了。
    那个时候，是南烟让人把她送回来，结果，在她看来，就是南烟不再在身边，就像是不管她了一样。
    南烟急忙说道：“祖母，南烟没有不管你。”
    “……”
    “我只是——找娘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