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通银行的南江分行总部。
    贾行长转天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否决烂尾楼的分期还债方案。
    “贾行长，真要拒绝么？好像其他四家银行都通过了。而且分期还款还能多几十万的利息呢。”副行长苦笑道。
    贾行长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这栋烂尾楼的债务拖了两年，省行对我们很不满。能早些填上这笔账，对我们南江分行上下都是有好处的。”
    副行长当然不信这个说法。坏账只要有转好迹象，那还能算是坏账么？和绩效考核搭不上边的。劝道：“贾行长，要不然你再看下这份计划？我觉得省行也会支持的。”
    “你觉得？”贾行长阴测测地看过去，“你觉得我的决定不正确。是么？”
    “不是……”副行长不敢多说，但又不甘心：“我真觉得这个决定有些草率。”
    “你说说看，什么地方草率了？”贾行长皮笑肉不笑地说。
    “青瓷科技现在众目所瞩。他们搞的广告联盟，短短时间，盈利能力就超过了很多创立多年的老牌大企业。这样的公司没有必要得罪他们啊！”副行长小心翼翼地说。
    贾行长一拍桌子，喝道：“你要记住，我们是银行！企业做得再大，在我们面前也得乖乖听话！我不愿意让他分期还，他就要一次头把一千多万全还回来！怎么，青瓷科技还能给我脸色看不成？”
    “谁给我们脸色看啊！”副行长也急了，不知道贾行长这是在耍哪门子威风，“是不是因为青瓷科技没有……孝敬您？要不然我去找王不负谈谈。直接把话说死不太好。”
    “哼。哼。”贾行长不愿意多说，将面前的一份文件推过去：“这是还款方案的驳回文件，我已经签字了，你签不签？”
    副行长顿时愣住了，这是要玩真的了？只要贾行长签了字，那文件就生效了，副行长签不签只是表达下态度而已。
    副行长咬咬牙，说：“我不能签。我觉得这样做不太对劲。”
    “那好。你出去。”贾行长冷笑一声。
    等副行长开门快要出去的时候，贾行长又高声道：“我等下要给省行汇报一下，我觉得你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态度，都不适合在银行的市级分行内担任领导职位。我会建议他们把你调到县镇去的。”
    门是开着的，贾行长又是高声说的这段话，周围办公室的人都听到了。估计等下就要传遍整个分行！
    副行长脚步一滞，听到这话，顿时感觉大难临头，脸唰地就白了。
    ……
    信通银行传来消息，王不负的分期还款方案不予支持。在信通银行方面的债务，必须一次性解决。
    王不负心说用不用这么小孩子气啊？异想天开的“创意”搞不成，还真用这种方式打击报复。虽说没清掉债务，烂尾楼就拿不下来，但信通银行在银行债务中占的比重也就12%，又不是多大一笔钱。
    手握大笔现金的王不负底气十足，没有耐心去和信通银行玩下去。直接就把这部分的债务还了。
    负责接待的本来是客户经理，后来又来了位面有英气的中年人，自称是信通银行南江分行的副行长，说要亲自处理这件事情。
    “王先生，这件事情真的对不起。希望您千万别往心里去。”副行长连声道歉，十分愧疚。
    “没事。”王不负真没当做什么大事。
    “你的计划其实很好，但不知道为什么行长没有同意。我也试过劝他了，但没什么用处。可能里面有什么误会。王先生，要不然这钱先别急着还。我晚上做东，请你们吃个饭，有什么话都说开，你看怎么样？”副行长打算做最后的努力。
    王不负摇头，说：“估计用处不大。我和你们行长之前谈过，说不到一起去。我还是先把钱还了。现在别的债务都解决了，就你们信通银行这一家了。这里弄完，我等下还要跑大楼的手续。”
    “唉。”副行长很失望地叹气。
    “看来，你对贾行长做的决定不太满意？”王不负好奇地问道。
    副行长苦笑道：“我心里挺不安的，总感觉我们银行会因为这个决定，而倒个大霉。”
    “才一千三百万的款子，相对你们信通银行近千亿的规模算什么啊。”王不负笑了，觉得副行长杞人忧天了。
    “我心里总是不太踏实。感觉因为这件事情，我们银行会遭遇一个大变故。”副行长愁得不行。
    ……
    南江烂尾楼找到接盘侠了！接盘的是青瓷科技。
    其他城市没怎么关心这个消息。毕竟一家企业赚了钱，买地买楼根本不稀奇。搞个烂尾楼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但南江这里的媒体倒是很兴奋。烂尾楼竖在繁华市口两年多，每天人来人往的都看着，大家都脸上无光。
    这两年也传过不少开发商要来接手，但最后都无疾而终。大家对这里面的事情也有大致了解，知道这里面的经济纠纷实在是太复杂。而且时间拖得越久，就越发复杂。
    那么，青瓷科技是怎么解决这些问题的？
    原来，青瓷科技纯粹是人傻钱多，说什么价就什么价，什么债务啊、滞纳金啊、利息滚利息啊，一张口全给认了。
    但也有不少人发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债权主体的五家银行，有四家同意让青瓷科技分期还清债务。而信通银行的债务则是一次还清的。
    这里面有什么问题么？
    面对提问，王不负很笼统地说：“我确实向信通银行提出了分期还款的提议。但是他们没有答应。”
    他说的很婉转，为一个分行长，不值得去和一家国有大银行撕破脸皮。
    可就算说的很克制了，还是有很多人听出这里面的弦外之音。
    这事说大不大。毕竟欠债还钱，青瓷科技既然承担了债务，那么还给银行也没什么问题。
    但说小也不小！总共五家银行放在那里，有四家都选择了与青瓷科技合作。这唯一的不知变通、着眼于蝇头小利的信通银行可就非常扎眼了。
    作出决策的高管难道是脑袋进水了么？
    要知道，银行绝大部分的利润，都来自对有潜力的企业发放贷款，从而获得的利息。拒绝青瓷科技分期还款，其实就等同拒绝向青瓷科技放贷。
    三岁小孩都能看清青瓷科技目前的崛起势头！信通银行居然看不出来？
    眼光差成这样，这样的银行能长久发展下去么？
    ……
    贾行长利用权利，让王不负吃了个亏。正暗自得意呢，电话响起，是省行打来的。
    省行找来，是什么事情？贾行长有些奇怪，难道是因为解决了烂尾楼的坏账，所以省行领导要表扬他么？
    一定是的。贾行长心中得意洋洋，接起电话，说：“孙行长啊，我是小贾。”
    “你是不是没有同意让青瓷科技分期还款？”电话那头的省行领导语气不太愉快。
    但贾行长没听出来，更加得意了，“没错。这笔坏账可耽误了两年多，终于收回来了。这次年末，我们南江分行的资金安全度肯定会非常高，绝对能让省行领导满意！”
    “满意个屁！”省行领导差点就骂人了，“要不是总行的领导打电话给我，我还不知道你的居然胆子这么大！你完蛋了！”
    “啥？孙行长，这从何说起啊？”贾行长愣住了，总行会因为他收回了一千多万的坏账而不开心？这是什么世道啊？
    “你看看银行现在的股价！”省行领导厉声道。
    “哦，好……”贾行长赶紧去查信通银行的实时报价，才瞄一眼，顿时大惊失色、
    股价骤然大跌，已然下降1.54%！
    可别小看这个位数的百分比！对于市值近千亿的信通银行来说，股价下跌1.54%，就是蒸发了十多亿人民币！
    平白无故的，又没有什么负面新闻，也没有出现什么大额投资失误，怎么股价会跌这么多？
    难道是大盘下跌？
    也不对啊，其他银行都是上涨的红线，只有信通银行一家是下跌的绿线！
    发生什么了？贾行长冷汗直冒，“怎么会跌了这么多？”
    省行领导喝道：“你还有脸问怎么跌的？你不看报纸的么？翻开《中国金融日报》看看！”
    “好，好。”贾行长六神无主，连忙找出今天的报纸，前面几页都是很正常的经济走势报道。翻了几页之后，便看到一篇《信通银行拒绝与青瓷科技合作》的报道。
    贾行长瘫在椅子上，完全慌了手脚。银行驳回企业的资金方案，这种事情全国每天都在发生，怎么这次会登上报纸？难道，银行股价下跌就是因为这篇报道？
    “领导，你听我解释，我也是从资金安全的角度出发的啊……”贾行长哀声道。
    省行领导没好气道：“你和我解释有什么用？告诉你，股价到现在还继续下跌！损失无法估量！总行已经开始行动起来了！专门成立了止损小组，马上就要到南江来！”
    “孙行长……你可是我的老领导！现在是关键时候，千万要拉我一把！”贾行长都快哭出来了。总行的领导来南江，他可怎么办啊！
    省行领导气的不行：“你还求我？就因为你是我的人，所以我这次都要倒霉！连总行现在都没自信回复元气，止损小组的目标，是控制损失不超过三十亿！”
    贾行长彻底摊在椅子里。他知道股价这东西，别管一开始是因为什么破理由跌的，只要开始下跌，那跌到哪里谁也不知道！
    给银行造成了这么大的损失，贾行长别说以后能调到省行，就连分行行长说不定都做到头了。
    怎么办？
    贾行长的脑袋里突然转了个念头，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抓起电话，重重地按着按键。既然前途已经没了，他要最后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