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刘德气消了大半，终究还是觉得昨天实在是太过分了些。最近为陈奇的事，他可没少憋火和烦闷，因此才会大发雷霆，没想到，一下子彻底地得罪了人。眼看早上进门的时候，医院的医生护士一个个都逃也似地躲开他，都不敢上来打招呼，他就更有些不自在了。今天他特意晚到了一人，眼下已经十点了，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去道个歉，毕竟是十几年的老同事了。心里想着，刘德便往李元的办公室走去，整个市中心医院，一共就一位专家，四位主任医师，其他的主治医生十几位，还有几位助理医生。这阵容其实是很寒酸的，可是，这里的业绩不差，但也不好，所以，待遇根本留不住人，也请不到重量级专家，更别提采购先进设备了。

    刘德到了李元办公室外，出乎意料的，从门上的透明玻璃往里看，里面空空如也，而且李元的白大褂也并不是挂在墙上的衣架上，而是被扔在了办公桌上。刘德顿时有些生气。白大褂每天下班都是要交给后勤拿去消毒清洗，然后再分发使用的。转而一想，他皱了皱眉头，李元没来？这下子有点不好办了。

    然而，让刘德脸色渐沉的是，路过陈政办公室的时候，他下意识转过头一瞄，发现陈政也不在办公室。顿时，他就有些沉不住气了。很显然，他们都和他闹脾气呢，怒火中烧！这些废物还好意思和他闹脾气，要不是他们无能，连点像样的病都治不好，医院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会沦落到动不动就把病人往别人的医院里送？

    刘德直接来到主治医生办公区，对主治医生谢方道，“给李元和陈政打电话，再不滚过来上班我开除他们！”气汹汹地扔下这一句话，刘德头也不回地向自己办公室走去。他料定那两人是和他置气，可是真要辞职，他们敢么？都多大岁数了，一点名气也没有，想出去，谁要？大医院不要，小医院请不起，他们能往哪走？刘德气冲冲回到办公室坐下，越想越气愤。

    “妈了个巴子，给老子摆谱，惹急了一个个都赶出去！”

    然而，仅仅十多分钟后，敲门声响起。

    “进来。”刘德喝道。

    一脸为难的谢方走了进来，道，“院长，那个。。李老说身体不舒服，要休息几天。”

    “陈政呢？”刘德眉毛拧在一起，心想，休息几天，老子气还不顺呢，你就想休息。

    “陈主任电话没人接。”谢方无奈地道。

    “嘣！”刘德拍案而起，“反了，都他娘的反啦！“

    “出去，给我继续打，人要是叫不回来，你也给我跟着滚蛋！”刘德这下是真的气疯了。眼睛26号病人的事还没落实，这一个个要么说身体不舒服一个要么不接电话，这是摆脸色给他看啊！

    谢方气苦了，果然这火气还是烧到自己身上，他无奈地转过身，抬起头，几乎要仰天长叹了。他来这里才一年多，工资并不高，底薪4000，加上提成，每个月也只不过拿六七千的样子，可是，这医院真的越来越让人失望。而且谢方不是没脾气的人，这一通谩骂，倒让他心里憋了一股气。拨通陈政电话，果然响了几十秒后，还是传来盲音，显然，不想接电话的成份居多。这下子真是两头难做人了。

    “小谢，怎么了？”方老正巧从洗手间出来，看到一脸失魂落魄的谢方，忍不住问道。

    谢方摇摇头。方老回过头看了一眼院长办公室，一下子明白过来，显然，风波还未平息，而且越演越烈，这都开始牵连底下的人了。

    谢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也不去门诊部会诊了，眼下那边还有张奕坐镇。其他的体检岗位也有助理医生帮忙，像他们主治医生，平常都是负责一些外科重伤和重症住院的病患，坐诊的则是轮流来，而其他的检测项目和体检岗位则由助理医生帮忙。只是，谢方想休息下，刘德可不会让他如愿，果然，一路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到谢方面前，劈头盖脸就问。

    “李元和陈政呢？他们怎么说？”办公区的人都望了过来，这两天的事大家基本都知道了，刘德这一下，大家就更不安了。

    “陈主任的电话还是打不通。”谢方无奈地站了起来，闷声道，“李老的电话还没来得及打.”

    “废物！”刘德受不了了，指着谢方鼻子大骂，“滚滚滚！给我滚！一群废物！”这一开口，几乎就是扫进了所有人，尤其是谢方，刘德那腥臭的口水几乎都喷了他一脸。

    谢方脸色难看，眉头拧在一起瞪向刘德，最终还是双手颤抖着解开白大褂的扣子，然后，提在右手上，狠狠地往桌上一砸，在刘德喷火的眼神中，转身离去！大不了不干了！但谢方没有多说，用行动证明一切。谢方一走，刘德的火气无处出，只又狠狠地瞪着办公区内的主治医生们。

    “怎么了？都没事干是不是？我花钱请你们回来聊天是不是？“刘德咆哮起来，”那么多病人正等着医治，你们一个个都躲在这里偷懒是不是？”刘德的咆哮从后面传来，然而，谢方懒得再去理会，这家医院，现在就是个人间炼狱了，平时工资低不说，整天受这个批评挨那个教训，每个月的绩效考评更是看心情，从来不会计较他们有多努力工作，干了多少实事，而是全凭刘德一言堂，他指哪，就得干哪，啃不下来就只能倒扣绩效倒扣奖金，要不是这里离家近，又是鹏城最好的一家医院了，他早就不干了！他是人，他有尊严！办公室里，刘德一通谩骂，人群顿时作鸟兽散，一个个面带郁色，年轻气盛的医生都有些愤愤然了。他们是医生，何尝受过这样的鸟气？以前听老一些的医生都私底下喊刘德为刘大炮，还不知所以，这下总算明白了，原来发起飚来，真的和大炮一样，没完没了！

    陈政坐在家里的沙发上，事情老伴也都清楚了，对于他准备怎么做没有问，但她知道，这次陈政恐怕是真地伤了心，在这家医院熬了十多年，转眼，被别人一个废物一个废物地叫，真的太伤人心了。

    李元和陈政不同，当天离开医院，他就找上了李楠，此时，在李楠的劝说下，他看开了，当时李楠二话不说离开的时候，他就在想，会不会还有第二人，没想到，自己就是第二个。第二天，通过李楠，和陆菁见了面，一番洽谈后，事情基本是定下来了，陆菁直接开出了四万的工资，其他的提成和奖金更是前景丰厚，当然，在第二人民医院建成前，提成肯定没有，奖金却是有的，所以，这样算下来，一个月基本在五万左右，要在以前，这是两个多月的工资了，所以，当李元离开信丰大厦的时候，原本的郁气一扫而空，早在之前，李楠就提过，陆氏要投资建设第二人民医院，并且隐晦地指出，自己很可能会跳槽，当时就觉得，这似乎是在提示他，如今想来，果然，第二人民医院不是官家性质，所以，底子肯定薄，那么，前期就非常需要他们这些老家伙过来坐镇，给出高薪也就不难理解了。关键是，新医院以后的设备都会采购先进的，而且，很多重症都会开设专门的研究与治疗小组，而不是像市中心医院一样，完全是一锅大杂烩，这又更利于大病重症的研究与治愈，这样一想，废物的帽子他就可以完全地摘下来了。想到陈政那天受自己牵累，他想了想，还是掏出手机，拨通陈政的电话。

    陈政这边叭嗒叭嗒地一根烟一根烟就没断过，烟灰缸已经满满七八支烟嘴了，连陈政的大腿衣服上都沾了不小烟灰，他却浑然未觉。他在犹豫，要说离开市中心医院，可是，他能去哪呢？他的家安在了鹅城，去鹏城？可以去的话，他早去了，他已经不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可以为了事业四处闯荡，他有家有两个孩子，注定他不可能跑那么远去混饭吃了。可是要不离开，李元就是个典型的例子，刘德压根就瞧不起他们，提工资基本无望不说，每天还要受这份鸟气，陈政是完全不敢想象了。

    “叮咛咛，叮咛咛。“手机又响了，原以为又是谢方的，陈政拿起一瞧，竟是李元的，想了想，还是接。

    “喂，李老？“陈政勉强平静地道。

    “老陈，在家呢？“李元问道。他们两平时关系不错，出于尊敬，李元在医院里，人人都尊一声李老，而陈政年龄摆在那里，级别差不多的，私底下也是一声老陈。

    “嗯，今天休息。“陈政无奈地道，”你也是吧？“李元现在给他打电话，显然，应该和他的心思差不多吧。

    “昨天的事你也都看到了。“李元在电话那边苦笑道，”刘大炮这次是丝毫情面都不讲，我是不会再回去了，明天我就递辞职报告去了。“

    李元说完，顿了顿才问道，“老陈，你是不是也有一样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