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南一看这老头儿他认得，不仅认得而且还很熟，此人乃是当朝礼部侍郎王欢，和他爹是好朋友，以前和他家关系不错，他对老头儿也很尊敬，完全当长辈来看待的。

    但是方才给自己定罪的时候，赵南却清楚的看到自己的这位长辈却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就像是一座泥菩萨似的，根本就没把自己生死这种“小事”放在心上，而赵南本以为就算只有五个人会替自己求情的话，王欢也必然在其中。

    但是现在他却跳出来指责自己的操守和气节来了，而且是如此的生龙活虎，大义凛然。

    所以从那一刻起，赵南就想通了许多，他的信仰也从宋徽宗和大宋朝而变成了杜嘉和梁山，而且是极为彻底的转变。

    如果换成以前的赵南被王欢如此声色俱厉的斥责早已经诚惶诚恐的赔罪了，但是现在心中不过只是冷笑一声，完全当他是放屁了，不过面上却仍做出一副恭敬的样子道：

    “王大人此言差矣，我辈中人行事但以圣上和朝廷利益为重，自己一点生命甚至声名又算得了甚么？只要能帮朝廷除掉梁山这伙儿顽匪的话，下官甘愿牺牲一切。”

    他这话等于是把自己拔高到一个为了国家忍辱负重的光辉形象上了，而这往往都是清流官员们耻于说出口的，他们讲究的是涵养和风度，不自夸也不伤人的君子之为，这种自夸自擂甚至动不动就扯出万岁来做幌子的，往往都是那些他们最痛恨的浊流一派的惯用伎俩——会不会自吹自擂和奉承，这也隐然成了清浊之间一道分界线。

    因此听到赵南的话把王欢差点没气个半死，他颤巍巍的又往前走了几步，指头都快指到赵南鼻子上了然后才骂道：“你这个该死的东西，这几十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怎么能够说出这么无耻的话出来？你和那些腌臜的浊流一派的官员们还有何区别？你自己丢人也就罢了，难道也想让你们赵家一起背上千古骂名吗？”

    赵南还没说话，那些浊流一派的官员们先不爱听了，什么？我们要背上千古骂名？只不过是朝堂之争而已，大家各有各的看法和利益，你这么恶毒的诅咒我们算尼玛的哪门子事情啊，而且还当着万岁爷的面，要不把你怼回去岂不是显得我们心虚了么？

    其实平日里清浊两派几乎是每天都在争吵，但是明面上大家还是有底线的，这种像是泼妇骂街一样的直接骂对方的事情很少发生，毕竟大家都是读书人，好歹官体还是要的，真要变成那样谁脸上都不好看，而且还让同僚甚至万岁笑话，王欢实在是被赵南给气急了才一时脱口而出的，这些话本来只有背后他们才说。

    其实一说完老头儿自己也后悔了，但是已然来不及了。

    只见之前第一个跳出来问责赵南的那个御史再次跳出来发言了，他对王欢冷笑一声道：“王老大人，只有你们是忠心为国，我们这些人难道都是卖国贼么？大家只不过政见不同罢了，至于如此恶毒的来诅咒我们么？你们不是一向自诩君子之风，品德高雅，有容人之量，依我看也未见得吧，呵呵。”

    有了这个御史开头，他们那一派人马上把火力全部对准了王欢如排上倒海一般倾泻下来，然后顺便也把整个王欢他们那一派的官员也都捎带了进去，眼看对方出现了这种低级失误，他们怎么可能会放过这种好机会呢？王欢自知失言，只能灰头土脸的站着被骂而无法反驳，毕竟这件事等于是他先越了界，等于违反了官场潜规则，必须要受到相应的责罚，就算是他的盟友们也没法帮他。

    他只能在心中连连叫苦，一方面暗恨自己为什么没能控制情绪以致于口不择言，另一方面也把赵南祖宗十八代骂了个半死。

    眼看着蔡京他们那一派的下属官员们越说越欢，几乎都把这件事的始作俑者赵南给忘记了，宿元景他们那一派的官员们终于忍不住了，碍于是他们的人先违反了规则，他们不好直接反驳对方，只能吧矛头又重新指回了赵南，希望敌人把火力再转回到原来目标上，也算是舍车保帅了。

    更何况赵南此时在他们眼中早已经是罪人一个，要不是他的话王欢又怎么气的失言？他们又怎么会白白受辱？所以他连个小卒子都算不上了，牺牲他还不是理所应当？

    只见有一个老者站出来指着赵南冷声道：“赵南，刚才王老大人是因为对你太过爱护，爱之深，责之切，这才不慎失言弄得现在大家都如此争执不休，你还不赶快向所有人谢罪，呆在这里看热闹么？老夫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一个毫无廉耻的徒弟出来？”

    老者的声音十分响亮，一瞬间将那些争吵之声都压了下去，众官员们定睛一看原来是谏议大夫周默然，他也是清流中的一名重要官员，同时还有个身份就是赵南的老师，这年代读书人讲究的辈分是‘天地君亲师’，自从赵南父亲去世之后这周默然等于就是他最大的长辈了，仅在艺术家徽宗之下而已，所以他来管赵南算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赵南心中长叹一声，算是越发看穿了自己原来尊敬的这些亲友们的真实面目，就连对头的这一派都忘记自己了，周默然却要提醒他们，这几乎等于是在对那些对手们告饶说——亲，你们不要再把矛头对着我们了，赶快把这个赵南处理掉才是最重要的，我们保证不会插手，同时他还等于在对赵南说——畜生，你赶快滚出去向对方道歉并承受他们的怒火，这样才算对得起我们之前对你的栽培和照顾。

    这就是自己的老师啊，最敬重的老师啊，本来赵南认为和自己最亲近的人，也是最大的依仗，他此时很想对天大笑几声以宣泄自己的复杂情绪，不过想到杜嘉的那话又强行忍了下来——忍辱负重的活着才是最难的，才是真正的大丈夫，真豪杰。

    听说高婆娘终于被抓了？咱大天朝总是这样，被抓前一天都是各种英明神武，人中龙凤，慷慨激昂，为民做主，一旦抓了马上就是墙倒众人推，什么‘二十年前我就看出你不是个东西了’‘要和你划清界限’云云，都他妈的是人才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