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白喜事最能吸引人的注意力，逝者亲人悲痛欲绝的哭泣、城卫军将士的劝慰、来往路人的感叹议论，不多时，十几具尸体摆列的路口，就聚集了许多不相干的闲人，层层叠叠地围观着。

    混乱嘈杂的人群外围，夜阳悄无声息出现，也驻足往里边眺望，目光穿过众人间隔的缝隙，落在了空地中央冷冰冰的尸体上，那具尸体的面目全非，躯体表明伤痕累累，几段残破的肢体连接，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直到此时此刻，都没人能认出此人的身份，然而，夜阳却瞬间反应过来，这就是昨日遇见的黄脸男子，他眼中瞳孔紧缩，脑中思绪飞速转动，凭借着恐怖的思维能力，在短短几息之间，就将事情的缘由起因，推导得七七八八。

    仔细盘算了几遍，确认昨晚的事情，自己没有泄露分毫，夜阳再看向尸体的目光中，怜悯已然被讥讽和蔑视取代，嘴角挂着淡淡的冷笑，轻轻摇了摇头，而在此时，一个魁梧壮汉也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边。

    “哎，多可惜呀，十几条活生生的人命，怎么说没就没了呢？有些人呐，就是不知道生命的可贵，总是在自取灭亡、自寻死路，却不知道，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可悲又可怜~”

    壮汉语气轻挑而冷淡，酸溜溜的话语中，充斥着浓浓的讥讽与戏谑，像是在缅怀生命的无常，又像是意有所指，听在夜阳的耳中有些刺耳，却只是让他笑了笑，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道。

    “生死轮回本就是天道的运行，何况圣境之下皆是蝼蚁，区区几条蝼蚁的性命，又有什么资格让我等放在心上，想不到恶贯满盈如统领大人，也会有这么多愁善感、悲天悯人的时候。”

    听着夜阳不加掩饰的挖苦嘲弄，刘翼的笑容顿时僵硬凝固，只得干笑了几声，顺着他的话又道：“我等妖圣高高在上盛气凌人，凡人的生命自然是无需介怀，我也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圣凡之隔有如鸿沟天堑，从古至今无人可逾越，即使是巅峰修为的妖王，在我们妖圣身前也只能卑躬屈膝，能无惧妖圣威严的无不是大族中的天骄，能在妖圣手下活命的，更是天骄中的妖孽。”

    “刘某人不才，出生在荒野小族，天生血脉平凡，千辛万苦耗费数百载光阴，也只是修炼到妖王巅峰，在一次偶然的争斗中，失手错杀了某位妖圣大人物的子嗣，被那位大人物追杀了几万里，九死一生，险些丧命。”

    “我仓促中闯入了某处绝地，躲过了那位大人物的追杀，又侥幸得到了能脱胎换骨的稀有圣药，我在那里潜心修炼几十年，养好了妖圣带来的创伤，提纯了自身斑驳的血脉，晋级到妖圣的层次。”

    “在出来的时候，我找到曾经的仇人，趁他闭关时将他重创，在那妖圣大人物的面前，我凌辱了他的妻妾女儿，把他的直系子孙削成人棍，覆灭了他全族两万八千人，人头滚滚，血流成

    河！”

    “哈哈……痛快！”魁梧壮汉面若癫狂，想到自己的光荣战绩，心中的热血沸腾，露出了残忍的笑容，目光睥睨俯视夜阳，喝道：“你呢？你有这本事吗？”

    听完刘翼的叙述，夜阳却只是摇摇头，用同情的目光望着他，淡淡道出了几个字，随即不再言语，径直转身离开。

    刘翼的脸色瞬间铁青，变得面目狰狞，死死盯着他离开的背影，紧握的拳头吱吱作响，指甲几乎嵌到了血肉里，耳中回响着他淡漠的话语。

    “我吗？元丹境吧~”

    ……

    转眼间，又是两天结束，那日的命案后，梅城主亲自劝慰民众，为遇难者的亲人颁发了抚恤金，血案引发的波澜也迅速平息，夜阳回到石楼两天都闭门不出，城主府似乎也就没了动作。

    黄脸男子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不至于音响到城主府最重要的大事，短短两天的时间里，驻守在亚土荒原各地的大小队长，陆续被召回城内，许多平日里的散修强者，也受到了邀请而到来。

    城主府紧锣密鼓筹备着战事，五大统领三天两头往聚集议会，商议着针对兽潮的战略，道袍老者也没有继续闭关的心思，每日在城主府后院的枯死老树下盘坐，盘算着时间的流逝，沉寂了几百年的道心，再次出现了不小的波澜。

    城池民众规模虽没有明显的增长，可高层强者的数量，却翻了不止两倍，夜阳清楚感受到城中的变化，也能体会到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是夜，月残星疏，黑云压城，他伫立在石楼顶层，久久未归。

    ……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浩瀚无垠的广袤荒野，自古以来就给人无尽的怀想，无穷的悲怆和苍凉有感而发，滚烫了半日的骄阳已变得金黄，大半个轮廓都没入了地平线，只剩下昏沉的暮光，为亚土荒原增添了几分萧索。

    灰暗的暮色下黄沙滚滚，那片遮天蔽日的沙尘中，一支队伍静静伫立在其中，磅礴的气势如滔滔洪水，为平静的黄昏，增添了一抹肃杀的气息。

    人不多，满打满算，也只有三百余人，可在场修为最低的，也是冲脉境的妖王，城主府五百多位妖王境界的小队长大队长，多半都奉命聚集在此地，等候出征。

    突袭兽尊巢穴并非易事，无穷无尽的兽潮，也不是人多就能抗衡的，再多元丹境修为的大妖，对凶猛的兽潮来说，也只是稍大的开胃菜罢了，没必要做无所谓的斗争。

    更何况，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重创兽尊，人多了反而碍手碍脚，人多力量大？人海战术？呵呵，道袍老者老来成精，可没那么愚蠢的想法。

    三百人的队伍等候了半个时辰，才见到几道人影从黄沙中漫步而来，道袍老者梅尊者，大统领刘翼，二统领上官燕，三统领南山，四统领尤沃，以及拿人钱财，来替人消灾的夜阳。

    兽潮之行，城主府可以说是精锐尽出，抽离了近八成的上层力量，城池内部防御空虚，也不能没有人坐镇，当仁不让的任务，自然就交给了五统领公孙术。

    道袍老者到来之后，也没多做停留，做了片刻的站前动员，就带着三百人上路，都是妖王以上的强者，不用刻意为谁放慢速度，烟尘滚滚，队伍很快就消失在风沙中。

    拒夜阳这些时日所知，兽尊的巢穴，在亚土荒原东部，距离城池有几千里之遥，不过几千里的距离，对于妖王层次的行军速度，也就是几个时辰的问题而已，他估摸着，到达的时候应该在深夜，接近黎明时分。

    不错，按照道袍老者的计划，城主府对兽巢的突袭，准备就被黎明之前发动，大部分蛮兽都习惯在白昼活动，但也不乏那些危险的夜行者。

    在夜间的兽潮里，那些夜行蛮兽的威胁，甚至远远超过蛮兽本身，已知的四头兽圣，就有两头是夜行兽，夜间能发挥出的实力，是白昼的几倍，夜袭成功的可能性不大。

    黎明时大部分蛮兽尚在休息，而夜行蛮兽也活动了整夜，旺盛的精力消耗了许多，这也是城主府经过深思熟虑，决定在黎明突袭的主要原因。

    不知道是不是兽潮将近，沿途的蛮兽倒是寥寥无几，队伍行军风驰电掣，辽阔无垠的荒漠烟尘四起，偶尔能见到几只灵智未开的小型野兽，见到这群凶神恶煞的闯入者，纷纷吓得四处逃窜。

    昏黄的暮日终是落下了地平线，遗留下的最后几率余晖来不及撤离，就已被迅速蔓延的黑暗吞没，万籁俱寂，更远处只有不知名的野兽嘶吼，和周围切切察察的虫语鸟鸣，黑夜来了。

    夜阳极速前行于队伍的前方，相比于战前的忐忑不安，现在却是难得的平静与安宁，漆黑的夜色，总能给他无穷的安全感，该准备的都已准备完毕，尽人事听天命，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城主府队伍马不停蹄地赶路，等到午夜子时的时候，离兽尊的巢穴已不足百里之距，周遭的蛮兽明显多了起来，光是路上看见的，就有大大小小七八十头，而更多的，此刻正聚集在巢穴中。

    为了不泄露行踪打草惊蛇，队伍尽量避开沿路的蛮兽，但也有被发现的意外，其中更遇到一头四品巅峰的沙蝎，是即将突破五品的半步兽圣。

    那头沙蝎以流沙作为掩护，凭借荒漠的流沙地势在沙土中来去自如，险些从几位妖圣手下逃脱，还是道袍老者亲自出手将其击毙，才没有引起大的慌乱。

    离兽尊巢穴越来越近，一股无形的压抑也在众人心底升起，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持续了半日的全速行军，即便全是妖王组成的队伍，也不免消耗颇大。

    为了不影响接下来的战斗，道袍老者也挑了处隐蔽的沙坡，让城主府队伍驻足休息半个时辰，上官燕、南山和尤沃奉命先行探路，也很快没了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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