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秋阳三寸光，留雀绕枝长。漫地落叶随风起，一派深秋气象。

    小区院子里，充斥着早晨新鲜干净的空气，老翁悠闲行太极，顽童追跑嬉戏，晨光一阵鱼龙舞，尽显朝气活力，欢迎来到无霾郊区。

    这处充满生命力的地方，便是万休一所住的小区。

    曾经的他，鸟未鸣，日未升，便已经在上班路上。而现在，日已上三竿，鸟鸣催人醒，他竟然还躺在被窝里。被窝里的万休一，睁着双眼，双手枕着脑袋，静静消化着昨夜发生的所有事情。

    记忆世界中的诸多波折，令万休一心境提升，渐明本心，让他能临危不乱，遇事冷静。

    若非如此，昨晚他面对胜古魔宗三人时，定然是惊慌失措，口不择言。那时，胜古魔宗三人也许就会直接杀了他，抽其魂魄查看记忆。

    万事皆因果，天地重轮回，现在想来，苍恒留给万休一的诀别礼物，不止改变了他的思维，还救了他的性命。

    此时，万休一想到苍恒那句：‘也许以后，你会感激我也说不定。’，不由感慨万千：

    “苍恒啊...现在，我便已经感激不尽了。”

    细细思考，苍恒到底给了万休一什么。

    苍恒赠礼其一，开启了万休一的进化本能。

    推开未知之门，在见识过修士们移山填海的力量和悠久漫长的寿命后，谁又肯心甘情愿的继续当一个凡人，那来自灵魂深处，对力量和永生的渴求，如同熊熊烈火，灼烧着万休一的内心，带给他一往无前的动力，也唤醒了他沉睡的灵魂。

    苍恒赠礼其二，让万休一明悟本心，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路。

    ‘天地一片绝望，我便化身太阳，若无法普度众生，便为身边的人带去光明和希望。’这句话，蕴含着与天地抗争的魄力，也蕴含着守护他人的柔情，似悬顶利剑，鞭策着他努力修行。亦如孤海灯塔，指引他坚守本心，这是万休一的誓言，也是他道途的雏形。

    苍恒赠礼其三，一生为谏，加速万休一成长。

    苍恒一生波澜起伏，恩怨纠葛缠绕不尽，万休一亲临其中，以漫长岁月与无数经历为养料，快速成长，快速成熟。所以，他才能解开凌雪薇的心结，平息赤幽的怒火，面对魔宗三人临危不乱，最终脱身。时也命也，皆是一曲因果。

    苍恒赠礼其四，强敌在侧的压力。

    苍恒在最后一刻，告诉万休一白莲宗和胜古魔宗依旧存在，这让万休一产生了警觉性和紧迫感。白莲宗伙同胜古魔宗，灭了苍灵剑派，害死了玄破等人，最后还导致了灵月的消逝，每每想起，都令万休一恨的咬牙切齿。而且，先不说这些旧怨，就光昨夜发生的事，都令万休一眼中凶光如兽，杀意暴涨，新账加旧账，这梁子结深了。

    万休一思考至此，有了小目标，有了大方向，有了十足的动力。想复仇，想修真，想长生久视，想法力无匹。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复仇？怎么修真？怎么拥有悠久的寿命？怎么获得无匹的法力？

    没门派，没家族，没师傅，没功法，还没钱。就算万休一现在心境通明，可他依旧是个一无所有的凡人。

    此时摆在万休一面前的，有五条看似可行的路子。

    第一，修仙。如果是千万年前，天地灵气充足，这毫无疑问是万休一的首选，但如今，修仙这条路首先被放弃。现在的修仙者，如同失去爪牙的猛虎，不饿死就算底蕴深厚，而且大部分修仙门派早已封山，就算万休一还想拜师，也是无路可寻。

    第二，修佛。这也不容易，世俗中信佛者比比皆是，可称的上修佛者的又有几人，这不光是因为寻常人难入空门，更因为时代变化，庞大的国家机器已经不是区区宗教信仰可以控制的了，而且现在普遍崇尚科学，信仰宗教的人越来越少。

    至此，失去了香火愿力来源的佛门，也是日渐没落，最重要的是，万休一可不想当和尚，所以这条路也被放弃。

    第三，修魔。万休一想都没想，直接放弃，至于原因？不屑为伍。

    第四，加入其它组织。昨夜，万休一从胜古魔宗三人嘴里听到四神组一词，这个未知组织能令魔道狂徒忌惮无比，其能量难以估计，也不知是国家掌控还是其它性质。可关于这个组织的一切都毫无头绪，无从入手，万休一也只能放弃。

    最后一条路，便是拜兰绫为师。这是万休一觉得成功率最高，风险最小的选择。

    至于原因，有三点。

    一.两人萍水相逢，兰绫没有保护万休一的义务，但是每当万休一遇到危险，兰绫马上挺身相救，甚至不惜自陷险境，可见兰绫心性善良淳朴，跟着兰绫肯定不会吃亏。

    二.兰绫所使用的术法，威力绝伦，变化莫测，其气势如煌煌大日，浩荡玄妙。这明显不是魔道术法，也不像是佛道术法，而今仙法无法使用。如此神秘莫测，如此与众不同，兰绫所用的术法肯定非同小可，来历非凡。

    三.兰绫是个大美女。

    综上所述，万休一决定等兰绫苏醒后，便向她拜师学艺，开启自己波澜壮阔的修真之路。

    决定之后，毫无睡意的万休一缓缓坐起身，畅快的伸了个懒腰，随后掏出手机给公司主管发了个信息，说要回家探亲所以请假七天，也不管回应如何，随手扔下手机，下床洗漱。

    他边刷牙边想，兰绫苏醒前的这几天，该干些什么。旅游，时间又不太够。宅家，又有些无聊。不如折中一下，去爬山算了。

    快速洗漱完毕，万休一拿起自己的登山包，趁着早晨的凉意还没彻底散去，便向着山区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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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照苍山幕影长，万里秋景胜春装。

    ——南空辰《苍山路》

    万休一到达苍山脚下时，已经是正午了，温暖的阳光散去了秋意微凉。

    放眼看去，近处树荫层叠，远处艳如彩妆，如果说春如少女，那么秋肯定是风姿卓越的成熟丽人，娇艳而不俗，华丽且雍容。

    万休一深吸一口山间清气，吐出一段满路风尘，今年春天，因为工作繁忙，万休一没能出来踏春，而今春不在，却能来个迎秋而舞，也是快哉。

    况且今天是工作日，人烟稀少，万千美景皆入我眼。顿时，万休一兴致高涨，不再留恋山脚微末，转而眼馋山顶美景，于是他迈开脚步，沿着石阶山路，向上前行。

    一个小时后...

    山路依旧在脚下蜿蜒，一个小时的路程依旧看不到山顶，汗流浃背的万休一，深切感觉到，自己小瞧了苍山的巍峨，也高看了自己的体能。

    苍山，海拔3156米，京都域内最高峰，开放的山路怕是有两万多台阶，正常人都是坐索道上山，然后从山顶走下山，而万休一凭着一腔热血爬了一个小时，此刻他精疲力竭的卡在山腰处，是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呼..呼..是我万某小瞧了天下英雄，呼..没想到苍山兄公里如此深厚..呼..在下..佩服！”喘着粗气，万休一向着山体抱拳一礼，脸上汗水滚落，狼狈不堪。

    “容我稍作歇息，再与苍山兄全力一战。”说完，万休一就地坐下，从包里掏出饼干和矿泉水，默默的啃着。

    突然，山下传来一阵歌声，声音清亮浑厚，曲调悠扬。

    “天生怀傲骨，从来笑凡庸。

    寸步苍山小，弹指几人同。

    一拳荡乾坤，再落除穷寇。

    灭尽众生敌，唯日耀江东。”

    随着歌声嘹亮，一道挺拔的人影出现在万休一视野尽头，那人身形如电，微微一步便瞬进数阶，远远看去竟好像传说中的缩地成寸，不过几息，便已至万休一眼前。

    此人剑眉星目，面若神玉，穿着白衬衫黑风衣，身材挺拔，英气逼人，可双鬓却已斑白，眼神明亮却沧桑，让人捉摸不透其真实年龄。

    当然，万休一此时已经无暇顾及此人的年龄问题。因为，随着此人的接近，一股可怖的威压席卷而来，如猛龙过江，似麒麟憾地，压的万休一单膝跪在了地上，连呼吸都有些不畅。

    但是万休一坚持着没有倒下，这是一场意志的较量，万休一不允许自己向任何人屈服，他咬着牙，瞪着眼，无所畏惧的看着那强绝的敌人！

    见状，那男子眼中异色闪过，以他释放的威压，普通人触之即晕，醒来后便会失去见过他的记忆，没想到今日竟失效了。

    仔细看了万休一一眼，那倔强不屈的眼神，印入他的内心，唤醒了他某些久远的记忆。

    他在万休一身边停下，剧烈的威压让万休一的身体一阵摇晃，但万休一依旧没有倒下。

    见此，他轻蔑一笑，对着万休一说到：“小子..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在这里跪着，直到我走远，然后滚下山。二.跟在我后面，迎着我的威压，直到山顶。你不是不服么..如果你能到达山顶，我就向你致歉，一切看你自己..哼哼~。”.....说罢，他一摆风衣，再次向上走去，只是步伐无形间慢了许多。

    “谁！怕！谁！今天我若到不了山顶，我是你孙子！”那人走后，威压稍弱，万休一哆嗦着双腿，全力站了起来，看着前面即将消失的身影，咬牙跟上。

    无暇眺望风光，无暇驻足观赏。本就精疲力竭的万休一，步步维艰，最后甚至需要手脚并用，才能继续前行。

    他浑身湿透，嘴唇发紫，甚至连视野都有些模糊，但他还是坚持着，他不甘，他不服，他想到了曾经自己的各种无能为力，他不许自己再懦弱下去，他不许自己再逃避放弃，凭借着这股意志，他机械的挪动着双腿，一步又一步，双腿脱力了，便用手撑着前行，死死跟在那男子身后。

    其实，万休一之所以还能跟住，是因为每次万休一彻底无力时，那男子都会默默慢下脚步，或者假装驻足观望风景，若非如此，失去目标的万休一可能早就趴下了。

    就这样走走停停，两人终于来到山顶不远处，那男子回头看了一眼万休一，转身便消失在台阶上。

    “我..靠..！别.......走！”万休一眼神涣散，却依旧察觉到了男子的动静，那男子肯定先一步去山顶了，一念至此，他身体里涌出一股力量，这股力量好似汽油灌入万休一四肢，顿时，万休一迈开双腿，向着山顶冲去。

    快速跑过最后的数十台阶，万休一终于来到山顶，也见到了男子那负手而立的背影，只是万他一句话还未说，便眼前一黑，扑倒在地上。

    瞬息之间，那男子便出现在万休一身边，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单手拎起死猪一样的万休一，两人消失在山顶。

    出来爬个山，也能遇到这种事，也不知该为万休一感到高兴，还是默哀。

    至于那男子是敌是友...万休一，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