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熙来被人抬去劝皇帝去了。
他知道,现在唯一的筹码只剩北平原的援军,而北平原的援军远道赶来,能够被东夏半道上野战击破,一旦那边的战败传来,狄阿鸟还会不会议和,谁都説不准了。他多少了解到一些情况,也了解东夏的情况,加上皇帝的信任,可以好好地与皇帝讲一讲,就单独进去密奏了。
但他还是晚了一步。
东夏营中,赵过已经派人送来了朱彰的首级。
形势巨变。
还议和不议和呢?
他骂完众将,怪他们竟然没有安排好,没做到知己知彼,扬长避短,致使一名悍卒因为意外阵战而亡,却在考虑这个问题了。
原先他预计与靖康决战,怕会损失五万军队,而眼下情形逐渐逆转,靖康军队的粮食已经不多,也许再困他几日,能够兵不血刃。俘虏皇帝,收降几十万中原军队,对他来説亦是一种诱惑。
他得好好想想。
狄阿鸟在衡量,而皇帝在与熊熙来交谈。
生死关头,熊熙来已经顾不得遮遮掩掩,怕触怒皇帝,怕説得太真实,从好些方面与皇帝商谈。
皇帝时而抓手,时而怒睁双眼。
末了,他却是説:“其实朕之前已经想议和了,但打一仗,打胜一仗,起码可以不至于狄阿鸟过分要挟利益。”
他也有些自怨自艾。
事情本来就是他挑起的,当然,这是表面,实际上他也知道,狄阿鸟有此实力,当初就是故意示弱并激怒他的。
但再后悔也晚了。
损失已经产生,劳而无获,回到中原,似乎也不光彩。
熊熙来请求説:“要议和就要赶快,不能再拖,陛下您要等北平原的军队到来再合战,因而军队偃旗息鼓,与东夏军队阵前单挑了两天,您可想过,这两天的时间,狄阿鸟可以抽调兵力,击溃北平原的军队。一旦击溃了北平原的援军,消息传回来,我们所有的依仗就都没有了。”
他问:“如果冲不出去,粮食吃完怎么办?”
黑夜中似乎打了个惊雷。
皇帝猛然在灯光中睁大眼睛,他是个聪明人,不过是高估了自己的力量而已,不过是不信任自己的臣工而已。
熊熙来足够得他信任,能够説到他心里,加上形势日趋不妙,他也有所感,这就一下子清醒了一样。
皇帝决断説:“天一亮就答应议和。”
熊熙来摇了摇头。
皇帝反问:“你不会让朕现在就去。”
熊熙来説:“不但现在就去,还要先求见皇妹千岁,金银珠宝万千宝物都不要吝啬,两天时间过去了,依着东夏军队的马程,北平原的军队会怎么样了,陛下一无所知。”他又説:“狄阿鸟自诩言必信,只要他説出来,他通常就不会反悔,何况他野心太大,与你有君臣之名,他定然顾忌天下的舆论。”
皇帝问他:“他还会顾忌这些?”
熊熙来轻声説:“正是因为他顾忌这些,他才可怕,他的军队才可怕。为什么我们的军队不能久战?将士没有他麾下将士的信念。他麾下将士的信念从何而来,就是从他自为正义上得来。”
皇帝説:“也对。”
不过皇帝的理解,那是将士们没信佛。
熊熙来diǎn了diǎn头。
皇帝下定决心説:“来人……”
熊熙来打断説:“陛下等一下,您想过如果狄阿鸟不想议和了,借口你先不肯的,您想好让使者怎么应对了吗?”
皇帝诚恳地问:“对呀。”
熊熙来説:“抓住他的弱diǎn。”
皇帝俩忙问:“什么弱diǎn?”
熊熙来説:“就是他的顾忌。他与陛下有君臣之名。”
皇帝现出疑惑。
熊熙来解释説:“陛下请他称帝,与他接触君臣之约,拿这个来换议和。”
皇帝苦笑连连,反问:“这种虚的东西?”
熊熙来小声説:“他在乎。有了这个东西,他才能不臣,从此之后,他就没有顾忌了,他就可以与皇帝分庭抗礼了,而且没有任何道德上的包袱,在一般的枭雄看来,这一步要不要都行,但是对于狄阿鸟来説,他在乎。用这个来换和平。否则他俘了咱们君臣,以摄政王的名义控制着咱们南下,大局稳定之后,让陛下禅让……也是一个途径。陛下还是权二者之轻,选择前者。只要陛下能回去,几十万大军还在,就还有时间,回去可以重振旗鼓。”
皇帝有diǎn毛骨悚然。
一阵可怕的静寂。
皇帝突然垂泪道:“朕自取其辱一回,把君父手里得来的北平原也要能丢,这个耻辱朕一定会还回去。回到中原,朕就广积粮草,将全国兵马分镇重整……将来再与他一决雌雄。”
二百四十六节 解除君臣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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