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们的头疼相比,道林和尚则是心焦。<-.
他慢慢挪动裹着白袜的脚趾,在室内木板上走去折回,走去折回,走的不是距离,而是内心中的复杂。宴请李虎时,他透露出倾向于李虎承接五福寺的想法,但也交代了自己的顾虑,再次谈到不信仰佛主,就没有借口将工程交给李虎……当时是信心满满,却没想到李虎没有直接答复,反而回去办了这个土建石材大会。什么土建石材大会?还不是展示他李虎营造的实力……据道林了解,全州还有一些其它大型工程,东主或者管执一方还不一下子对李虎产生兴趣,比方説沧郡要修建好几座的石桥,魏博的城墙要翻修……道林和尚是达摩的弟子,来备州传教的时候,达摩有言,东夏的大王子是自家人,备州东夏势力不浅,有事可以求助于谁谁谁。李虎,就是东夏这边有了交情的几个人先后推荐给他的,他们中有人还皈依了,信任上不是问题,而且道林和尚也相信东夏的工匠水平,寺庙用图,图纸全部是找东夏人出的,用的是东夏习惯,靖康这边儿的匠人一拿到图就会皱眉头,所以道林和尚理所当然对李虎更上心一些。
他也对李虎作了一番了解。
李虎的作为不要説会为当地带来效应,更证明他是那种将来定能冒尖的少年英杰,道林和尚作为在士林中行走的佛门重要实权人物,自然希望这样的少年英杰能够信奉佛主,也只有这样的人信奉佛主,承认佛主无上的地位,佛教才有更好前途,而且观察李虎发展的势头,必将有利佛教传入东夏,于是,他便借郡守的为难,拿出信奉佛主作为条件,达成自己的目的。
但李虎显然对佛教不感兴趣。
酒席上自己邀请李虎出米粮,在青黄不接的时候给四方百姓施粥,李虎有一番话让他很警惕,李虎笑意盈然,不知是否出于玩笑,是这么回答的:“我yàoshi屯有米粮,自己不会施粥?还要费一番周折,让你们这些和尚辛劳?会不会佛门中也有败类,居中私扣,何况你们借施粥令人信奉佛主,占了好处,而实际上佛主什么也没做,米粮是我给的。”
不管是不是玩笑话,挺刺耳,道林回来之后,就想借助李虎对工程的渴求之心,好好为难一下李虎,派人给李虎説自己又找了别人,别人在干什么,谁谁谁实力怎么样,都作了哪些礼佛的诚心。
李虎没有回话,反而用土建石材大会来回应。
这是什么意思?
他被自己激怒了吗?
其实除了李虎,他根本看不好别人。
东夏标准的图纸是一,他琢磨过李虎石场出产的器物,更了解,李虎好像被东夏官府看重,扶了一把,手底下工匠与日俱增,在地方上名声好,容易用工、施工,而且他拿到过图纸,手底下人估算过工期时间以及预算,这给人以信任,不是那些靖康的土建班,估算工期索要款项没有依据。
通过人家给来的工期和可以承接的款项,可以看得出,李虎是最合适的人选。
工期最短,图纸上没问题,预算细致,费用没有狮子大张口。
国内最近建了一些寺庙,这些寺庙都花费不菲,但无一不显粗糙,稍微好一diǎn儿的,工期漫长。
如果不找李虎,换了人,人心里就没多少底,如果説钱财可以靠关系东讨西要,但要建成之后成了大土园子或者和道教宫群大同小异,自己都説服不了自己,怎么説服四方教徒来信奉呢?
他怎么就办了个土建石材大会?
道林在备州还有一个身份,有个刚刚加身的名誉聘称,叫行军僧师,与李盘做过不少参赞,怎么品味都觉得李虎的手段不凡,难道李虎这样的少年,能像朝中宰辅一样,有意图地造势?
他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而且让他头疼的是,李虎这么一摆龙门,可能真顾不上给他修寺庙了,为啥,佛主普世救人,不能与修桥相争,修桥是功德,不能与修城墙相比,修城墙,那是州军李盘做出的军备……
李虎他这班人马,怕备州只有这么一拨,工程却多,有什么办法与其它用工的地方争夺呢?
靠私下高出钱?
靠前倨后恭,在李虎面前大变样?
靠怎么做?
外头一阵声浪,他zhidào,这是土建石材大会在街上宣传,不由叹了一口气,给一个弟子説:“去kànkàn去。”
过了一会儿,弟子回来,手持一张图纸。
他扫一眼就呆住了。
这李虎,为了吸引人的注意力,让手下工匠出了一副四合民居图,而且并不隐藏,大肆向四方公开。
他念叨着上头的説明和出刊初衷,忍不住説:“靠这幅图,他李虎能多挣多少钱,为什么就把它公示予人,并告之予盖法?”
虽然不zhidào李虎为什么这么傻,但他肯定,这次土建石材大会能火热到何等程度,谁不在乎自己家院和房屋?
谁不想居住得好一diǎn儿?
谁不想家里宽敞?
谁不想房屋结实耐用,外观好看?
百姓有多少,就得多少人关注呀。
多少人关注,就有多热闹呀。
他猛地抬头,要求説:“备车。我要去见李虎。”
道林推断的没错。
眼下保郡最热闹的怕就是即将举办的土建石材大会了。
李虎刊印出来图文并茂的纸片张贴分发,城内百姓呈现出的热情超过对五福寺和佛主的关注,不但保郡人感到好奇,保郡周围的郡县也同声响应,可谓四方雷动,甚至大木具商元亨和行的大掌柜主动来找李虎,要求将土建石材大会更名为土建石材木具大会,将日期后延,给他们更多的准备,他们甘愿并摊费用。
但时间却是李虎不愿意推迟的。
他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商人,只答应来年可以再举办,到时提前坐在一起商量,今年必须按时举办。
举办筹备的日期很短,虽然有东夏工匠的底子和东夏展现器物的经验,李虎这边,还是不得不征集百余名东夏工匠,呆在一个广场的房屋中日夜赶工。他们有的作图,有的在用实木构建模型,这些模型涵括各种实物,桥,屋,台,阁,轩,车,器……甚至各种房屋承重构件,都要在土建石材大会前赶制出来。
李虎跑来kànkàn进度,见他们每个都很是投入,就没多加打搅,调转方向,回自己的新书房去。
这就是东夏力量!
这力量绝非只是军力强弱,而是能顷刻间给人描绘一个美好的世界,足以改变备州的模样。
几个负责筹备的策士亦步亦趋地跟着李虎,不时重复一下自己的主张。
若是他们説到已经那些自己谋划,并已经显现出来成效的策略,便带着会心的笑意接受同僚的赞赏。
李虎也时不时会与他们讨论。
説着走着,到了书房门口,李虎转了话题,説:“燕燕今天要来,我让方海他们去接了。她yàoshi来了,肯定要问你们这些我身边的人,问咱们的情况,你们要好好与她讲,不要出什么纰漏。”
説完,就要进书房,有人走得飞快,追在门边,告诉説:“东家且慢。道林和尚来了,还给东家带来了西方佛国出产的礼品。”
李虎反问:“他给我送礼?”
他纳闷説:“才宴请我不久,这又给我送礼?还是西方佛国出产的稀珍?他是不是zhidào我的身份?按説他应该像郡守一样,等着我出钱出物,收买他才对。”
几个谋士跟着附和:“是呀。这和尚的行为好古怪。”
既然古怪,那是见他好呢,还是不见为好?
李虎想了一下,告诉説:“告诉他我不在,土建石材大会不能含糊,我一天到晚和他一个和尚凑在一起,打着哈欠,听他讲佛理?他那些道理,我一个也看不上,也就愚弄一下芸芸百姓。”
一个谋士提醒説:“东家。这不太好吧。道林和商精通玄佛,在士林中影响很大,在官场影响也很大,见他,对我们是有利的。”
李虎説:“这样吧,礼物收下,告诉他我正为筹备土建石材大会忙碌,暂时没时间见他的,让他一个时辰之后,到沙坑去,我一边习武,一边听他説话。他有时间,那就让他等着,他没有时间,就让他先回去。”
谋士们相互交换眼神,谁都没説,但也没有一个人劝。
按説劝李虎,怎么能劝到一半呢?而且现在李虎的表现显得更无礼,谋士们怎么全无了声响,表情还透着古怪?
李虎自己都感到纳闷,等了几个数,见他们默许了,大步走了去。
谋士们另外有房屋,一路交头接耳往跟前走,一路议论,图里牛走过来的时候,正和他们相遇,挂了一耳朵,便好奇询问,谋士们纷纷説:“东家太像家里的老太爷了。见人也是叫到练武场。”
他们的口气现出激动,图里牛也连连diǎn头。
子肖父,这是个大命题。
李益生此刻也在朱汶汶赐给的座位前,回答这个命题。朱汶汶虽然神色不改,但口气还是暴露了一些内心,有着太多的色彩:“你説他是嫡长子,最像他老子,而且未失宠爱,那你们大王不带他在身边,怎么舍得自幼送他去高显为质,又怎么舍得让他从军为卒,还把他发遣备州?”
她带着推断説:“这严父也太严了diǎn儿吧。”
一百九十四节 角色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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