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此处，时光再次流动，周围的画面骤然改变。

    这里是一片山岭，‘苏乾’带领大军飞掠而来，他浑身无力，精神疲倦，就好似连续大战了几天几夜（圆满境连续战斗几个月也不会疲倦，这里是用普通人来做个比喻），急需要休息。

    此时他身后的军队较之方才少了很多，一眼可以看到尽头，大约只剩了几十万。在他的大军身后，还紧咬着一支恐怖的军队，他们气势雄浑，修为恐怖，是类人态，头生盘羊之角，头发为灰白色。这个种族来自天界，被称为‘牧元’。

    牧元族共分为天干地支共二十二部，天生便对五行元气极为敏感，所以修为强横。在地界中，牧元族的骁勇善战便极为有名，是天族战争部的主力之一，曾多次在两界战役中给地界种族重创。

    这支军队只是牧元族的一个很小的分支，被委派于苍穹界战役。但仅是这不足十万人的一个小小分支，却成了压倒‘苏乾’等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尊者在牧元族和人族的围攻中战死，地界全面溃败。他们怀着最为宏大的野心而来，然而却没能杀出万万里，便只能仓皇撤军。他们是失败者，再也没有了侵略时的气势与激情，当那些浮华的幻想破灭的时候，灵族军人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连续战斗了太久，已经太累了。

    兵败如山倒，数亿的灵族军队如夏收割麦子一般的倒下，甚至比他们刚刚入侵的时候，大旗所指方向的人族败的还快。

    正所谓墙倒众人推，一些不是人族或者持观望态度的势力也开始对他们进攻。他们的大军在来到这里前刚刚受到了一次大围剿，几乎全军覆没。

    但是他不能死，他的妻子还在自己的识海里，他燃烧肉身，燃烧精神，燃烧生命，燃烧了一切能暴涨力量的东西，最终撕开包围圈，带着这为数不多的族人逃到了这里。

    但是……也仅止于此了。

    （以上是为了行文流畅而做的解释，苏乾并不知道时光跳跃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是认出了牧元族，并由此做出了一些推断而已。）

    “果然牧元族也出现了吗？”苏乾虽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但却可以思索，“刚才的那段记忆中还没有牧元族，都灵老母虽死了，但那劳什子的‘梦涂尊者’还活着。看来……是牧元族参战导致了都天军队的溃败，这样就能和‘星穹三界’中的世界观联系起来了。”

    苏乾又生出了一种挖掘出隐藏世界观的快感，心道：“梦涂尊者率兵入侵了苍穹界，人族不敌，天界派出牧元族来支援，尽灭地界军队。这是那场大战的尾声，当都天逃到这里的时候，他们已经几乎全军覆没了。牧元族战后不知为何没有返回天界，而且天界还在星空铺设了天幕，隔绝了两界。”

    “说不定……那个被刺穿眉心的女子便是都灵老母，而我扮演的是她的丈夫，那个凝固了她时间的东西必然便是椒图珠了。”

    苏乾沉吟：“都天将濒死的都珑儿放到椒图珠中，并催动它的力量演化轮回，将都珑儿的时间限制在死亡的那一刻。也就是说……椒图珠中蓝雾升起之后，珠内的时间便和珠外不同了。”

    苏乾皱眉：“按理说，都珑儿应该被限制在了一个固定的轮回中啊，她会不停的经历死亡的过程，无法窥探到外界。那么这段记忆……”

    “哦，我懂了！”苏乾化身推理小能手，“这段记忆是都天留下来的，这么说都天也死了，椒图珠则被隐藏起来。那这里是……笠泽！”

    苏乾倒吸了一口凉气，正在此时，他的前方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影。那些人其实也不多，仅有千余，但是修为都极为恐怖。那些人的领头者是一名身背剑伞的修仙者，他一袭黑衣，两鬓飞扬，头发灰白。

    这名修仙者也是圆满境，他将剑伞合拢，化作长剑，手捏剑指，一剑刺出。

    这是剑诀，亦是剑法，其恐怖程度，让苏乾心生恐惧。但见一口大剑从天际而来，划破虚空，切开雾霭，斩断山河。

    “一剑东来挂群星。”

    都天勉强祭起大鼎，与那口摩天大剑相撞，顿时他的大鼎崩飞，一剑挂来，都天急忙闪避。但那大剑看似缓慢，其实须臾万里，都天若是全盛时期一念便可以将其嘣碎，但那现在的他连躲避都很是困难。

    苏乾感觉手臂一凉，痛感袭来，都天的右臂被斩断。

    都天的种族苏乾已有些猜测，应该便是‘灵族’。灵族生于地界，和鬼族并立，是由天地所生，刚开始便是灵魂体。灵族和人族修炼正好相反。人族是先修炼肉身，再修炼灵魂。而灵族是先修炼灵魂，然后用精神力衍生肉身。当灵族人完全修炼出肉身时，便相当于人族修炼到了虚神境。

    但灵族为天地所生，天生强大，且地界魂力丰盛，修炼起来较之人族有巨大的优势。灵族中，修为到达虚神境，也就是完全构建出肉身时，才算是成年。灵族人若是不被杀死，几乎每一个族人都能‘成年’。但人族中，数十亿族人也不见得有一个虚神境修士。

    然而哪怕如此，在灵族入侵苍穹界的时候，他们也遭到了人族的誓死抵抗。根据都天奔赴的方向，苏乾推测，他们进入苍穹界的裂缝便是阴罔墟。

    可以想象，本是洞天福地，宗派林立的蕴灵之地在某一天忽然裂开一道缝隙，从中涌出了亿万地界大军，立即对周围的人族进行屠杀。

    那些生活在阴罔墟的修仙者在震撼与恐惧之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并不是逃走，而是对抗。

    这便是人类的天性，不管面对何等恐怖，何等不可能战胜的对手。年长的人类也必须挺起腰杆来进行抗争，他们不为胜利，也不为守住祖地，只为让后代获得逃走的时间。

    苏乾不知道当时的阴罔墟有多么广阔，有多少强大的修士，但就是这一战，让一个蕴灵之地彻底破碎，化为散乱的小世界。那些生活在里面的阴罔，或许就是曾经战死的英魂，又或是被人族杀死在那里的灵族修士。

    现在灵族溃败，人族更不可能对其心慈手软。

    “九霄天河落金城。”

    又是一招剑诀，天空风云变幻，苍穹破碎，一道巨大的剑气宛若从天界垂落的天河，又似是难以丈量的垂天之云，向都天轰然砸落。

    都天已经败了，他已经放弃了回到地界的想法。这一招他没有选择去挡，而是用尽最后的力气撕开了椒图珠，将自己这一段时间存到椒图珠中，让自己的妻子可以在无尽的轮回之后，来到这段时光歇息一下。

    他没有向妻子说任何话，没有道歉，也没有告别。他在这一剑之下彻底湮灭，灵魂被撕成碎片，肉身被打成齑粉。他身后的族人也死了，只留下零星几个在剑气的边缘，却也受了重伤，活不了多久。

    在弥留之际，都天看到了身下的群山，这里本是一片生机盎然的土地，山明水秀，美丽怡人。但如今却变成了一个深达千丈，广于三千里的巨坑。他无法想象有多少生灵葬在这一剑之下，也不敢想象。或许……他们若不入侵苍穹界，这里会一直美丽下去。而他们选择入侵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这里已经注定变成焦土。

    有人说当人死亡的那一刻，会快速的重新经历这一生。也有的人说，当生命逝去之时，死者会看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铃铃铃……”

    风铃清脆的声音将都天惊醒，那是一只铃铛小妖，正在他的耳边晃来晃去。

    都天从榻上爬起来，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像他这样的存在早已经不需要睡眠，但他昨夜太高兴了，多喝了一些花仙族酿的美酒，不知不觉的醉了过去。

    “主人主人，快点起床啦，今天是你和珑儿公主的大婚，要是耽误了时辰，新娘子可就要伤心啦！”铃铛小妖在他身边晃来晃去，用清脆的声音喊着。

    “好好好……”都天笑着回答，伸手拍了拍它的头，然后走出大殿。他一路步行到浣星阁，这时早有几十名侍女侍候在两侧，等待为他沐浴穿戴。

    他的朋友们早在殿前等的不耐烦，那些全都是修为强大的灵族，都是一方霸主。

    都天穿着绯红大袖的礼服，头戴乌冠，发髻梳的整整齐齐，玉树临风。强壮的力士们拉着巨大的火凤凰，八只凤凰后面是一辆巨大的车辇，珠光宝气，尽显奢华。

    身披甲胄的士兵在车辇前集结整齐，他们会跟随都天前往梦灵城。届时都珑儿公主会坐在辇中，由都天驾车，巡视十万里疆域。

    都珑儿是都灵氏的长女，秀外慧中，身姿婀娜，冰肌玉骨，倾国倾城。能娶到都珑儿，是他天大的福分，每次有朋友提起这件事，他都会得意的大笑。

    他是天资卓越，修为高超，在战场上，他是无双的战将。在人生之事上，他也是让人羡艳的赢家。

    都天驱车飞行，凤凰的火焰点亮了夜空，宛若绚烂的流星飞逝而过。整个疆域到处都是飞升的烟花，为他庆贺。在天明时分，第一缕紫气升空的时候，都天抵达了梦灵城。

    风华绝代的都珑儿穿好新娘的衣裳，被秀丽的宫女们围着，静静地等他到来。

    都天从车辇上跃下，朝红阁走去，周围的女孩们纷纷起哄，犹如百灵鸟唱歌一般，仅是欢声笑语。都珑儿盖着红盖头，在椅上端坐，能看出来她有些紧张。

    都天牵起新娘子的柔荑，那种细腻柔软的感觉让他心神一荡。他有些忍耐不住，悄悄掀开她的盖头看了一眼。都珑儿面带羞涩，不敢看他的眼睛，悄悄别过头去。

    “珑儿，我来了。”

    ……

    都天旁边，那名手持剑伞的修仙者走过，他隔空连削，将两侧的山石拨走，在大坑之旁切出一座高达千丈的大山，犹如一座巨大的石碑。

    修仙者以剑为笔，笔走龙蛇，石屑纷飞，在石碑上刻下一行字——

    人族，尽灭灵族于此。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