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蕃桃子熟了。”

    海龙村的一家小农院里，七岁的陆小鲲咧着嘴，冲着自己的母亲喊道。

    “馋鬼！”

    一只温柔的手，勾住一小条蕃桃枝，一声清脆的啪响，一个红彤彤的蕃桃子出现在陆小鲲手里。

    陆小鲲傻笑着塞到嘴里。

    这时，响起了婴儿的啼哭。

    “娘亲，阿妹又哭了，馋哭了！”

    一只手轻轻敲了敲陆小鲲的头。

    陆小鲲淘气地闭上眼睛。

    再睁开眼时，四周景色忽然暗去，像半夜时候，置身在后山林子中那一条曲折而长的林道，乌云和树梢遮去了月光，一片暗无天日。

    母亲和妹妹，再也看不见。

    陆小鲲咬着牙，眼里噙着泪水，双手往前伸。

    “打出癔症了么？”范长夕立在草坡上，笑了笑。

    孙六空龇着牙，往奄奄一息的陆小鲲跃去。

    范长夕叹了一口气，双手燃的通红，隔空打出两卷巨大的火风。

    孙六空慌忙转身，抡起树棍挡住袭来的火风。

    “小小野修，着实可笑，你跑不得了，就死在这里给我的白虎陪葬吧！”

    苏青夫面色阴郁，走到陆小鲲身前，抬腿一脚踏在陆小鲲的胸膛上。

    陆小鲲咳着血，胸膛上的骨头碎断，皮肉凹下去了一大块。

    “师弟，打死他。”范长夕笑道，抬头往前看，“还没烧死么？早死早轻松，也不用受这火燎之苦了。”

    孙六空的树棍烧成了炭，衣物也化成灰粉褪落。

    这时，天地之间，忽然响起了一声刺破耳膜的旱雷。

    范长夕皱了皱眉头。

    两卷火风之中，一只浑身是燎伤的猴子，喘着气慢慢走了出来。

    “一只猴子？陆小鲲的仙灵？”

    孙六空龇着牙，往巨洼下跳去，举起猴爪扇下。

    苏青夫冷冷回头，伸出手格挡住。

    嘣！

    孙六空翻了几个跟头，才立稳身子。

    苏青夫爬起来，拨了拨身上的尘屑，往孙六空冲去。

    “师弟稍等。”这时，范长夕落到苏青夫身前，拦住了他。

    孙六空挡在陆小鲲身前，冷冷看着。

    “你肯定懂人性，对吧？我不杀你，你过来我这里，做我的仙灵如何？”范长夕伸出手，眯眼笑道。

    能一棍敲晕自己的踏天白虎，可见，这只猴子极不简单。

    孙六空嗤笑一声，吐了一口唾液在地上，又转过身子，冲着范长夕不断地扭着猴屁股。

    “有意思，也不知这陆小鲲用了什么法子，让你这般死心塌地。”范长夕叹气道。

    孙六空不再动作，忽然落寞起来，弯下身子，从怀里掏了一枚鲜嫩的野果，掰开一小块，塞到陆小鲲嘴里。

    ......

    京城小吃街上，一家灌汤包子铺的生意极好。

    老板笑得合不拢嘴，伸出头往厅堂看了一眼，又哼着歌儿和起面来。

    突然，他转头看见一个极清秀的女孩，从他的小院子一跃而过。

    跃动的距离，足足有四五米！

    老板惊了一下，手中揉着的面团也摔打在了地上。

    夏迎春沉着脸，背上负着一把蓝剑，不断往前跃动着。

    两只眼睛，清冷而冽。

    “夏迎春！”

    这时，有人喊出她的名字。

    夏迎春回了回头，发现本派的周长老正皱着眉头，立在身后看着她。

    夏迎春停下脚步。

    “娥门有没有教你，行走俗世时，不到万分危急，不要施展仙术？”

    夏迎春点点头，的确，她用了娥门的游鱼步法。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周长老又斥道。

    夏迎春默不作声，目光望着远方。

    周长老还在喋喋不休，“过两日你便要回山了，瞧你的模样，也没个正事。我此番下山来见几个颇有仙根的凡人，你随我一起去吧。”

    夏迎春没有动。

    “我跟你讲话，你听到没有，怪不得修习了十年，还是个蓝剑弟子！”

    夏迎春闭上了眼。

    “怎的？我说话不好使了！你这是忤逆！我必然禀报师尊，治你的大不孝！”

    夏迎春睁开眼，淡淡说了一句，“闭嘴。”

    周长老愕然，随后恼羞成怒，抓起自己的紫剑冲来。

    “逆徒！你说什么！喊我闭嘴么！”

    夏迎春转过头，目光冷清。

    “你！”周长老怒喝，“我替师尊罚你！”

    “你最好不要挡我。”夏迎春开口，眼睑已爬上一道血红。

    “一个蓝剑弟子！着实是大逆不道！”周长老“锵”一声拔出紫剑。

    夏迎春双目赤红，手掌虚拍而去。

    砰！

    周长老被扇落到远处，眼睛里充满了惧意。

    “赤、赤瞳......魔头。”

    夏迎春仰头大笑，不再理会，继续快速地往前掠去。

    陆小鲲忽然觉得嘴里一阵香甜。

    有些像熟透蕃桃子的味道。

    他缓缓睁开眼睛，身子试着动了一下，却传来一阵阵剧痛。

    草坡之上，范长夕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猴子紧紧护在陆小鲲身前。

    “杀了吧。”苏青夫声音嘶哑。

    范长夕沉默了一会，点点头。

    苏青夫咧开嘴，往孙六空冲去。

    一旁的劳洪已经趁机跃到陆小鲲身边，冷笑一声，曲手成爪，便要抓下去。

    孙六空慌忙回头，却已经来不及。

    “小东西，看你死不死！”劳洪面色扭曲地尖喊道。

    啾。

    突然，陆小鲲手握一枚七色的羽箭，一下子挡住他的手，刺入他的胸前，一股暴虐的力量不断在体内迸发。

    砰！

    劳洪顿时化成一片血红尸雨。

    陆小鲲撑着身子，艰难地站了起来。

    孙六空见状大喜，一招荡开苏青夫，落到陆小鲲身边。

    范长夕面色凝重，看了看陆小鲲手上的七色羽箭，淡淡道，“我猜，你怀里能发出霞光的东西，便是它吧。”

    陆小鲲抹去嘴角的血，咬牙道，“想看么？”

    范长夕没有应声，不动声色地退了几步。

    苏青夫化傀之后，性情变得极为暴烈，看到陆小鲲还没死，疯了一般冲过来。

    陆小鲲冷笑，抖着受伤的手拉开铁树弓，搭上七色羽箭。

    一声刺耳的破空响，惊得远处林鸟仓皇飞散。

    范长夕闭上了眼。

    七色羽箭射入苏青夫的胸膛上。

    苏青夫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师兄，愤怒地扭动起来。

    砰！

    七色羽箭炸裂，苏青夫化成了烟尘粉屑，消失在天地之间。

    陆小鲲咳出几口血，孙六空慌忙将他扶住。

    范长夕有些失神，伸出手，舀了一些落到自己面前的尘屑。

    很久以前，他还不是大师兄，苏青夫也不叫二师兄。

    苍云门中，以仙阶列尊卑。

    他排四十七。

    苏青夫排四十八。

    两人终日在伙房里打杂，终日被那些师兄以所谓的切磋为由，打得头破血流。

    “四十七师兄，那些人好厉害，我们打不过怎么办。”

    “四十八师弟，我们不要怕，打不过再练，练了再打，总有一天，要把他们打得哭鼻子！”

    后来，范长夕终于成了人人敬仰的大师兄。

    苏青夫也成了人人敬仰的二师兄。

    “师弟，走好。”范长夕拍了拍手，将尘屑拍去。

    “你好像挺难过。”陆小鲲冷笑道。

    范长夕淡淡“嗯”了一声，“有一些难过。我猜，那枝七色羽箭，你原本打算留给我的吧。”

    陆小鲲咧开嘴，“你猜得没错，你不是一直挂念着么，想着留给你的。”

    范长夕仰头大笑，“你连最后的压轴戏码都没有了，接下来还要拿什么和我斗。”

    陆小鲲眯着眼，“我身上宝物多的是，不信你过来看看。”

    范长夕摇摇头，弯下腰，折了一根狗尾巴草。

    “看了你的以物化形，我觉得有些可笑。毕竟，一个刚窥仙门的野路子，再能翻，也翻不起大浪来。”

    “影身境？”陆小鲲咬牙道。

    范长夕淡淡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前些日子刚突破。”

    说着，范长夕随意将手中的狗尾巴草往外抛去。

    落地之时，狗尾巴草化成一只面目狰狞的硕大古兽，全身披火。

    陆小鲲慌忙抓起一捧细沙，化成一条巨大的沙蛇，往古兽冲去。

    “着实可笑。”范长夕淡淡道。

    沙蛇经不起古兽一拍，整个身子散了架。

    “你该明白，你能以物化形，借的是外力，而我的以物化形，却是自己的力量！”

    陆小鲲冷冷道，“你学的东西，千篇一律，我领悟的东西，却是万中无一！”

    “六空，站我前面！”

    孙六空闻声，龇着牙踏步到陆小鲲身前。

    “听好了，我们若是败了，都会被杀死，所以我们只能拼一下！”

    嘣！

    陆小鲲一掌拍到孙六空背上，孙六空尖叫一声，整个身子剧烈抖动起来。

    范长夕眯起了眼睛，“好手段啊，一只仙灵，你也可以将它化形了么！”

    陆小鲲没有应话。

    天地之间，骤然变色。

    陆小鲲将体内最后一丝气劲，灌入了孙六空身体里，随后瘫倒在地上。

    孙六空依旧换了一个模样，虽然还是原先的身体大小，却全身披甲，目光深邃，手里提着一根铁棍。

    “孙悟空么？”陆小鲲苦笑。

    孙六空跃起来，抡起铁棍往古兽砸去。

    古兽慌忙跳开，吼了几声，从嘴里喷出一团火。

    孙六空舞着棍花，将火焰荡开，随后一记重砸打在古兽身上。

    古兽痛叫几声，化成一根断成几截的狗尾巴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