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生刚刚出了夏府的门,就被薛氏拦住了。
“安生,你今日暂且就不要去药庐了。”
“为什么?”
安生脚下一顿,有些惊诧。
“昨日里中书省左丞相府上千金岳小姐差人给送上一份请柬,说要宴请你们姐妹三人一同去她们府上参加百花宴。母亲已经应了下来。你今日就不要去药庐了,我让老王头过去跟冷神医知会一声。你梳洗过后,直接与紫芜紫纤二人同去。”
“百花宴?”安生有些诧异:“如今已经隆冬,百花萧瑟,哪里来的花可以赏?”
夏紫芜已经妆扮好,一身的珠光宝气,环佩叮当地走过来,香气袭人,十分明艳照人。
她将安生的话听在耳里,就是一声轻嗤,酸丢丢地道:“就说这女孩子应当多出去走动,长长见识,否则出门目光短浅,是要被人笑话的。这大户富贵人家都有自己的花窖,即便是在寒冬腊月里,府中也鲜花不短。更何况,这百花宴也不过只是个名头,以物喻人罢了,暗指参加宴会的,都是这城中姹紫嫣红的如花美眷。”
安生并不想与她起什么口舌之争,因此对于她话里的鄙薄之意不以为意:“我们与那什么岳小姐素昧平生,她为什么要请我们一同去?”
“走动走动不就认识了?你可知道,岳小姐这一次可宴请了不少千金闺秀,几乎包括了京中所有权贵。只要能有机会见到并结识她们,就能跻身进这京中的贵女圈子。”夏紫芜一脸傲然地道。
“喔,那祝愿三妹四妹玩得尽兴,我就不去了。”
安生扭身想走,被薛氏一把拦住了:“人家专程过来请你,你若是不去,岂不失礼?”
安生微微一笑:“女儿孤陋寡闻,去了也是太寒酸,丢了咱夏府的颜面,不若就让三妹与四妹同去,代我与那什么岳小姐道声歉。”
薛氏还想劝,安生已经绕过她,直接扬长而去,头也不回。
薛氏气得呼呼直喘:“简直就是反了天了。你看她如今目中无人,多么张狂!就连我的话都全然不放在心上。”
夏紫芜冷哼一声:“她不愿意去就不去呗,最近她已经够张扬了,她若是去了,那宴会之上哪里会有我和紫纤的位置?怕是风头都被夺了去了。”
薛氏狠狠地“呸”了一声:“不识好歹,不去也好,你跟紫纤两人去了记得多结交,对你们二人定有益处。”
言罢对着夏紫芜一番打量,挑剔一二,又再三叮嘱两句。
用过早膳之后,夏紫纤与夏紫芜二人便带上丫头坐上马车,迫不及待地直奔左丞相府。
到了左丞相府上,递上请柬,门房将二人扫视一遍,面色就有些古怪:“您二位就是夏家小姐?”
夏紫芜与夏紫纤二人对视一眼:“是的。”
门房“喔“了一声:“您稍等,我唤人带您二位去见我家小姐。”
言罢扭脸对着里面喊了一声:“夏家小姐到。”
话音一落,立即就有丫头闻声出来,冲着二人行了一个万福:“我家小姐有请两位花厅吃茶。”
夏紫芜与夏紫纤相跟着那个小丫头身后走进丞相府,左右张望一眼,就觉得入目处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令人眼花缭乱,不愧是一品大员府上,比夏府不知道要奢华多少倍。
一行人沿着抄手游廊一路迤逦而行,径直进了后院。
夏紫芜不禁对着夏紫纤嗟叹一声:“这一个前院怕是就抵得上我家整个府宅,还不知道房间里是怎样的阔绰。”
夏紫纤偷偷拽拽她的衣角:“不要东张西望的,被人家府上看到了,只当做你我短浅,浑没有个见识。”
夏紫芜丝毫不以为意:“难得这样的机会,你若是不好生见识一眼,那才是真正的短浅。回头跟别人说起来,只看到脚下这青石板,连人家屋檐都没有抬脸看一眼,一样被人家笑话你胆怯。”
夏紫纤低低地叹一口气:“这又有什么好炫耀的,人家夏安生那是经常出入定国侯府的,咱们说起来,还是矮了人家一头。你看,咱们满怀欣喜地来了,人家都不屑于。”
夏紫芜一声冷哼:“一会儿那岳小姐若是问起她来,你我便不要给她留情面,直说人家清高,不屑于这种宴会。”
夏紫纤犹豫道:“这样不太好吧?毕竟咱们好歹也是一家人。”
夏紫芜轻嗤一声:“如今京中人只知道夏家有女名安生,谁人知道你我两个?不压压她的风头,你我怕是一直被她踩在脚下。”
走在前面的小丫头转过身来,冲着二人笑笑:“两位小姐,我家小姐的花厅到了,您二位先请进吃茶,我家小姐还在梳妆,一会儿就过来了。”
将二人让进屋里,迎面处暖意袭人,暗香盈动,入目一片姹紫嫣红,花团锦簇。
虽然已经是入冬时节,屋外百花萧瑟,寒气逼人,花厅里俨然仍旧是春意正眷,许多名贵的,说不上名字的花卉争奇斗艳,开得正是妖娆。
长菁与知书被留在外间,二人入座,有人奉上香茗,便静悄地退了下去。
花厅里寂然无声。
夏紫芜伸手摸摸身下油亮的根雕座椅,又看一眼旁边的藤编垂花吊床,端起手边白玉茶盏,浅酌一口茶,只觉得唇齿之间茶香缭绕,又渗透着一股极为清淡的花的甜香。
“这有权有势的人家就是不一般。以前到大伯府上,见夏安筝的吃穿用度,高我们一等,就已经觉得艳羡。如今相较之下,才觉得小巫见大巫。就连一个消遣的花厅,竟然都这样匠心独具,虽然看不出有多么名贵,但是花费定然也不菲。”
夏紫纤也极是喜欢这些风雅之物,左右观望,心生向往:“这里的兰花全都是千金难寻的名贵品种,我自诩爱花,却是闻所未闻。若是能有这样一间好去处,用来抚琴读书,才是真正佳境。”
夏紫芜索性站起身来,四处观望,接连惊呼:“这花盆里放的,竟然不是鹅卵石,而是红玛瑙,也太过奢侈了吧。还有这个花盆,也并非寻常陶瓷,而是白玉雕琢而成。”
夏紫纤微蹙眉头:“休要大惊小怪的,安生地坐下来,若是人家岳小姐过来,看到你这般失礼,怕是要不高兴。”
夏紫芜满不在乎地道:“这花厅里原本就是供人赏玩的,她岳小姐将我们安排在这里,不就是为了显摆阔气吗?”
夏紫纤自己也觉得眼睛好像突然不够用了一般,瞅瞅这个,看看那个,目不暇接。
夏紫芜又是一声惊呼,拔高了声调:“这么高的珊瑚,还是第一次见。”
夏紫纤也循声望过去,见花厅一角,摆放着一盆一人多高的珊瑚树,猛然一眼望过去,第一感觉就是惊艳。
这珊瑚乃是罕见的桃粉色,上面镶嵌了许多大小不一的夜明珠,清透的光晕映衬得珊瑚颜色愈加粉嫩,看不到珠光宝气的艳俗,只觉得温温润润,好似内敛含蓄而又满腹诗书的娉婷少女。
这一眼,就令她也顿时爱不释手,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触。
已经站到珊瑚近前的夏紫芜心里却不是这样的想法。
那珊瑚树上的夜明珠直接灼伤了她的眼!
夏家不过是寻常小门小户,她更是自小在市井里面长大,何曾见识过这样奢靡的生活?
这里每一样东西的存在都令她眼红,也更加沸腾了她对于权势的向往与渴望。
若是能够寻一户这样的权贵夫婿,什么情投意合,什么门当户对,统统见鬼去吧!就算是让自己屈居为妾,她也心甘情愿。
身边奴仆环绕,锦衣玉食,身上自带着权门的耀目光环,令人仰视,一想起来都觉得热血沸腾。
她心里情不自禁就起了贪念。
这么大一棵珊瑚树,上面琳琅满目这么多的夜明珠,数不胜数,即便是少上几颗,怕是也没有人会觉察!
这个念头一起,便势不可挡,在她心里逐渐膨胀。
而她的手,也鬼使神差,伸到了珊瑚树后面隐蔽的角落上去。
那里有一颗比鸽子蛋还要大的夜明珠,一颗就可以价值千金。
伸手抚摸上去,触手温润,带着暖意。指尖使力,那珠子轻而易举便落进了夏紫芜的手心里,然后悄悄地滑进袖口。
她又再次盯上了另一颗淡绿色的珠子,伸手去摘。
“啊!小心!”
夏紫纤一声惊呼,带着惊骇,吓了她一跳,惊慌地缩回手来。
这时候就觉得脚腕猛然一紧,好像被什么禁锢住了一般,然后一股巨大的拖力拖着她踉踉跄跄地向后退。
她低下头,这才明白夏紫纤为何那般惊骇。
因为,捆住自己脚腕的,不是绳索,而是一根藤蔓,绿色的藤蔓,就像一条游蛇一般,拖着她的脚向后游走。
她大惊失色,慌忙弯下身来去拽。手一接触到那藤蔓,不知道从哪里又伸过来一棵,蜿蜒着卷上了她的手腕。
这令她愈加惊骇了,藤蔓如何会动,而且生了眼睛一般,竟然能将人手脚捆缚?
见鬼了!
她因为一时间惊骇,嗓子里竟然发不出声音,而且很快就被那强有力的藤蔓拽倒了,倒在地上向着一侧拖曳。
一时间簪环零落,鬓歪钗斜。
第二百二十六章 捕人藤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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