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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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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信之的手指缓缓的抚摸过这些书信,心中一时也有点诧异。他记得就几封,还有很多都被他丢了,不知为何这些书信会保存得这样好。想着又觉得有点可笑,应该是孤鹜长天等人多事,从前他身边没别的女人,就泰安郡主一个对他十足十的好,哪怕心中讨厌泰安郡主总缠着自己,待看到人家掏心掏肺,又忍不住想为自己留住人。

    每次他扔了东西,大抵孤鹜长天都会偷偷帮他捡回来,一来二去的,这半边不打开的柜子里都是她送的。

    直到谢成阴入了府中,孤鹜长天生怕被她瞧见后不高兴,才偷偷将不少物品都搬走,就剩下这么一个箱子。

    就这一个木盒子,先前是放在上面的,后来才搬到了下面来。

    朱信之忍不住想笑。

    谢成阴这个人啊,不管放在哪里都一样脱不开她的魔爪,也就孤鹜和长天天真,总觉得放低了一点,她就不肯弯腰——她这个人要是真的想翻找,不但肯弯腰,必要的时候,怕是在地上滚都是愿意的……

    有些东西,是谁都藏不住的。

    朱信之叹了口气,一封封的将信都拿了出来,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信之:安。今及重阳,箕陵城内外欢庆,登高望远之际,念汝孤身,特命人送上茼蒿,以表祝福。北魏欲有卷土之势,归期犹未可知,京都繁华,不知几日能再聚。吾归之日,可否于北城门迎我,略备薄酒,与君共饮?”

    每一年,泰安郡主都会有很多书信给他,有些他烧了,有些他扔了,有些他存了,这一叠信件里含有实在意义的内容的,最近的一封竟然是去年重阳节的。

    这之后,她的来信便显得浅薄,往往就一句话。

    “信之,安好。”

    “安好。”

    “安。”

    重阳之后,她的信件大多数是这样的,偶有一句“信之,愿念”,也是在去年冬月了。

    朱信之暗暗的记得,去年重阳前后,北魏拓跋锦不死心,曾经有过一次颇大的动作,在斡尔罕城外打输了后,迫不得己才退回北魏,赢得了东陆半年来的安宁和平静。也是这一仗,裴谢堂在斡尔罕城外大败拓跋锦,火烧北魏八万大军,犹如一道火舌蔓延入沙漠,令人闻之丧胆,她一跃成为名震天下的名将,亦是北魏人提起就咬牙切齿的杀神。

    重阳之后,北魏虽退,但总虎视眈眈,西北一下子变得局势紧张,她便不能常常来信,来信也总写不来几句。

    腊月,她从西北回来,除夕之后,锒铛入狱。

    只能往前翻。

    朱信之一封封的开始看起信来,从前看这些信都没有这么认真,当真是一个字都不落下,看得无比仔细。每一字的每一笔,都很认真的研读。

    他记性本来就很好,如此一来,反而背下了很多东西。

    “信之:安。今同友出行,俨然见西北城外的格桑花开遍,恍惚想起京城里的蜜桑来。汝从未同吾一同赏花,不知他日能否有此荣幸?当即时,名家曰,花开堪折直须折……”

    “信之,安。听友言,陛下有意命你去东安,东安动荡,不可往,往则需带足侍卫。孤鹜武功甚好,可保周全,然此人粗心大意,需多多提点,长天随行,万事无忧。女不可带,不然,东安不安,吾亦不安……”

    “信之,安。长河九月开,离滔水渐浊,不知你可曾念吾?七月随军,北漠荒凉,蛮子行军百里,疲惫渐露,吾信心倍增,不出三日定可凯旋。拓跋锦于沧浪城外设埋伏,欲行伏击,虚实相继,待我破敌三万,再修书细言……”

    最后一封看完,朱信之面露惘然。

    不知是心境变了,还是他变了,当年拿着这些信件,心中只觉得烦躁难安,对她这个人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说,每每还觉得有点无趣。如今仔细看过,反而忍不住心酸。她是在怎样一种情况下给他写的这些信件?西北行军,每一刻都不容懈怠,她为何要在那样的情况下坚持给自己写这些信件?有时候寥寥数语,有时候长篇大论,她也不嫌累,哪怕自己不看呢?

    朱信之闭上眼睛,忆起往昔,不可否认,他确实负了泰安郡主良多。

    虽说情之一事,皆出自愿,但泰安郡主之伤,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她恨他,情有可原。

    只是这些写满了她的心思,写满了她对自己全部的情感,如今再看,不免觉得唏嘘感叹。但是……

    朱信之低头,一个个的看着这些字,始终没能找到对应的那几个。他反复寻找无果,只得将这些东西都放了下去,叙旧,又开始看起笔画来。

    反反复复的比对后,他的脸色尤为苍白,叙旧,朱信之慢慢合上了信件,疲倦的揉着自己的眉心。

    一桩桩,一件件,她为何而来?

    书房的烛火亮了半夜,朱信之吹灭烛火后,回了主院。裴谢堂已经睡着了,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将他抱住,软软糯糯的嘟囔:“凤秋回来得越来越晚,是不是不要我了?”

    “不会。”他抱住她,亲吻她的额头,目光深邃:“我怎么会不要你?”

    裴谢堂哼哼唧唧:“下次再回来晚,罚你睡地上。”

    “嗯。”朱信之低声应道。

    她满意的笑了起来,随后,蜷缩成一团窝进了他的怀里,她呼吸绵长,不多时就睡得沉沉。朱信之将她抱得更紧,一夜无眠到天明。

    第二天睁开眼睛,眼前映着一双红红的眼,裴谢堂鬼叫一声,下意识的抬脚就踹。

    朱信之拥着被子缩在床边,一脸无辜的看着她:“疯丫头,大清早这是干嘛呢?”

    “王爷,你昨天去偷人了?”裴谢堂眨眨眼睛:“你这一双眼睛,像是一整晚都没睡。”

    “还不是拜你所赐!”朱信之瞪着她:“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你做了什么?一会儿踹我,一会儿抢我的被子,一会儿又要抱我,一会儿又嫌热把我推下了床。等我下去了,半夜又嚷嚷说冷,说要抱抱。女人是不是都像你这样善变的?”

    “我没有!”裴谢堂不相信。

    她睡觉可安分了,没理由这般混账!

    可瞧着朱信之笃定的模样,又觉得这人好像不怎么会撒谎,莫非真的是自己的问题?

    她搔搔头,底气顿时不足:“王爷,你今天是不是没事可做?要不然,我们到处去逛逛吧,听说新开了一家点心坊,口味很独特呢。”

    “让篮子陪你去吧。”朱信之摇摇头:“我一会儿要去泰安王府。”

    泰安王府?

    他去哪儿干嘛?

    莫非,昨天晚上秋水的一举一动还真是他示意的?

    那不行,必须得跟过去看看!

    裴谢堂刷地蹭过去,挨着朱信之的肩膀,将整个人都靠在朱信之的肩膀上,用胸前软软的蹭着他,放柔了声音:“凤秋没事去泰安王府做什么?陛下宣告天下,已经还了泰安王府清白,泰安郡主的名声也保住了。你奉旨修葺泰安王府,是不是对泰安郡主的喜好格外上心?走在王府之中,难免回忆缠绵,心头感慨无限,只可惜旧人已去,空留回忆……”

    “好啦,你到底想说什么?”朱信之叹气。

    “带我去!”裴谢堂立即翻身躺在他怀中,笑着看他:“你带我跟你一起去。我都没去过泰安王府呢。”

    “你没去过?”朱信之低头看她。

    裴谢堂迎着他坦荡的目光,心头凛然,笑容浅淡:“我爹跟泰安郡主关系又不好,泰安王府的盛宴,我们谢家是没资格去参加的。我怎么可能去过?”

    “好。我带你去。”朱信之勾唇:“给你一炷香时间梳洗,过时不候。”

    眼前略过一道影子,怀中的人儿已经跳了起来拉开了房门,大声的呼喊:“篮子,雾儿,嫣儿,快来,出大事了!”

    出大事了——

    这声音喊得不但篮子等人过来,就连孤鹜长天都吓了一跳,差点冲了出来。朱信之眼见着主院门口要奔来人,千钧一发之际,聪明越出来将她往房间一拉,匆匆扯过衣服裹上,没好气的道:“王府里男人颇多,你这衣衫不整的……”

    “我错了。”一时着急,给忘了。

    裴谢堂低下头,一副小媳妇的模样,低眉敛首,务必乖巧,让人什么话都责骂不出来。

    朱信之叹了口气,对她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气是生不起来了,人却必须得带,等裴谢堂收拾完毕,两人便坐着马车去了泰安王府。泰安王府已经不复从前,府中无人,门匾皆新,红墙绿瓦,遥想当初泰安郡主还活着的时候,这座府邸前是怎样一种风景,那人张扬肆意,进去皆是欢声笑语,有人哈哈大笑,有人高歌长啸,如今却什么都没留下,陡然让人生出一种“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感慨来。

    两人在府门前下车,裴谢堂扶着朱信之的手,抬头看了一眼他题的字,顿时似笑非笑。

    她早见过,如今再见,心头不觉多了几分调侃:“王爷,这是你写的字吧?还念着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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