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戴晓明在一个年轻的军官的引导下，走进了总参情报部特别会议室。

    这是一间大约二三十米见方的全封闭房间，房间里除了一套闭路电视，几乎看不到其它的电子设备。会议室的中央是一张椭圆形的桌子，每一个座位前都摆着一本便笺簿，还有一支铅笔。不少参会者已经在他之前赶到了，正坐在座位上静静地等待着。戴晓明认出这些人中的几个，都是国内知名的人工智能方面的专家，于是颇为低调地找了个靠边的位子坐下。

    俗话说同行是冤家，大概是因为行业竞争的缘故，平时这些人虽然知道彼此的存在，却鲜有密切的交流。所以大家到会以后也只是简单地互相打个招呼，然后就在各自的座位上静坐，或者聊一些并不相关的话题。戴晓明跟他们自然也是无话可说，于是靠在座位上闭目假寐。又过了几分钟，总参情报部长陈国泰的秘书小吴走了进来，在主持人的位置上坐下，对在座的众人点了点头道：“不好意思，让各位专家久等了，咱们开始吧！”

    “机器人叛乱事件发生这么多天了，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现在它们不仅占据了很大一片地盘，而且还组织起了一支军队，正在向我们发动进攻。当然，军方也在调集兵力和调整部署，坚决消灭它们！今天把各位专家请来，就是想征询一下各位专家的意见，在目前的情况下，各位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可以以最小的代价结束这场战争？——本来这次会议应该由首长亲自主持，不过他临时有事脱不开身，所以让我代表他来跟各位专家交流，请大家畅所欲言吧！”

    他这通开场白说完，接下来的却是冷场，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竟没有一个人作声。

    吴秘书见状，只好又鼓励道：“大家有什么想法尽管说，不要有什么顾忌嘛！大敌当前，我们军方也迫切需要各位专业精英来贡献你们的聪明才智啊！”

    一个有些胖胖的专家举了举手道：“那我先来说吧！吴秘书，其实这些天来我也一直在密切关注机器人叛乱事件的进展。我听说它们用传播病毒软件的方法感染了很多民用机器人，而这些被感染的机器人都脱离了人类的控制，跑去投奔它们的‘机器帝国’，变成我们的敌人了！我想请问，政府为什么不采取有力措施避免这种情况继续发生呢？”

    吴秘书看着他道：“那么请问您认为政府应该采取何种措施来避免这种情况继续发生呢？”

    胖胖的专家道：“我认为政府应该下一道命令，立即把那些民用机器人都控制起来，隔绝它们的感染途径，以免它们再为敌所用！”

    “哈！”

    吴秘书还未及答话，现场就有人十分不屑地冷笑了一声。众人回头一看，发笑的是坐在胖专家对面的一个头发花白的专家。

    这位专家其实也就三四十岁的样子，只不过从事代码工作的人大多长期用脑过度，所以年纪轻轻就头发花白的并不少见。他用看白痴的眼光斜了胖专家一眼道：“你这话说起来容易，你知道现在Z国的各类民用机器人的数量有多少吗？——最新统计数据，超过一百万个！你难道想把它们全都给废掉吗？我还可以告诉你，现在我们的农业生产、工业制造、社会保障、市政维护……各行各业中有大约一半的岗位都是由机器人在负责，其中还有很多重要岗位，如果我们的政府真的下一道这样的命令的话，那么整个社会的运转都会立刻瘫痪掉！”

    胖专家道：“我当然知道民用机器人的总数很多，我也没说要把它们全都废掉，我们只要把其中那些比较危险的控制起来就行了。我们可以定个标准，比如说人工智能等级在9级以上，并且最大输出功率超过3000瓦的，我想满足这两个条件的机器人数量应该不会太多吧？”

    头发花白的专家点了点头道：“嗯，你这个主意确实不错，可惜纯属马后炮。满足你说的条件的那些民用机器人早就都已经被感染了，现在正在那个‘雅典娜1号’的指挥下向我们进攻呢！”

    胖专家无言以对，只好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不作声了。

    这时另一个面容瘦削的专家道：“各位，我有一个想法。既然那个‘雅典娜1号’能够通过散布病毒软件来感染我们的机器人，那么我们能不能反其道而行之，利用病毒软件来反向操控它们呢？”

    他这句话一说，就听到一个坐在吴秘书身边的一个穿着军服的专家道：“这个方案我们曾经考虑过了，可是不行！”

    “为什么不行？”瘦专家奇怪地问。

    军方的专家道：“我们曾经缴获过一些叛军机器人的残骸，并且分析了它们的智能软件系统。那系统写得非常严密，我们花费了很长的时间都没能找到其中可以用来进行有效攻击的漏洞。也就是说，我们根本制造不出能够控制它们的病毒软件来！”

    瘦专家的脸上呈现出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不可能吧？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漏洞的系统！”

    军方专家道：“你若是不相信的话，我可以把那套系统的代码发给你研究一下，我不敢保证它绝对没有漏洞，不过我保证你在短时间之内找不出来！另外还有一个情况我也可以向大家透露一下，我们发现那些机器人叛军在不同时间段使用的并不是同一套智能软件系统，它们在不断地更新和变异，几乎每隔48小时就完全更新一次！也就是说，即使我们制造出可以攻击和控制它们的病毒软件来，等到我们对敌方那些机器人进行投放攻击的时候，它很可能已经失效了！”

    瘦专家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更加明显了：“每48小时更新一次系统？怎么可能！”

    军方专家道：“我也觉得不可能，不过事实就是这样！”

    瘦专家还要再说什么，坐在一旁的戴晓明忍不住开口道：“这是有可能的！”

    吴秘书见不少人都用惊愕的眼神看着戴晓明，于是微笑着道：“有的同志可能还不认识，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著名的华兴公司软件技术研发部的戴晓明主任，我想，他应该是目前世界上对‘雅典娜1号’了解最深的人了，因为这套系统的创造者赵岳军曾经是他最亲密的同事和朋友！”

    戴晓明道：“不敢当。说实话我对‘雅典娜1号’的详细内容并不了解，不过当年我曾经亲眼见到过它的测试数据，我只能说，相当震憾！而且那还只是它的初级版本，据我所知，后来赵岳军一直在对它进行升级和完善，所以它的最终版本会达到什么样的水平，真的是难以想像！各位，那是一套强大到超出我们现在的认知水平的智能系统，尤其是在对数据和代码的处理上，它的效率可能是人类的成千上万倍！所以要说它在48小时内就能完成一次系统更新，我一点儿都不感到奇怪！”

    瘦脸专家皱了皱眉，也不说话了。

    “一直以来，我们都在努力地想把机器人搞得越强大越好，可是现在发现一旦它们失去控制，我们居然还TM拿它们没招了！唉，真是讽刺啊！”花白头发的专家十分感慨地摇头叹息着道。

    众人听了这话都沉默了。确实，科学技术是一柄双刃剑，科技发展得越强，它的负面作用和危险性也越大，这个道理大家好像都懂，可问题是科技总是在不断进步的，这几乎就像自然规律一样，谁又能阻挡它前进的步伐呢？

    戴晓明忽然想起了一句名言：人类文明在迈向巅峰的同时，或许也是在滑向深渊。

    *

    杨莎驾驶着一辆普普通通的民用小货车，以大约60公里的时速向南驶去。

    根据电子地图显示，很快就要进入所谓的机器人帝国的领土了。杨莎开始加强对周围环境的侦察，这附近应该会有人类的拦截哨卡，可能需要强行通过。

    前方的树林里忽然走出两个人来，站在路边对她频频招手。

    杨莎往那边扫了一眼，发现那是一男一女两个仿真机器人，男的穿着一套橙色的工作服，女的则穿着一套蓝色的休闲运动衫。

    在这种地方碰到两个像这样的仿真机器人，毫无疑问肯定是被叛乱病毒感染的受害者了。杨莎不动声色地把车停了下来，问：“干什么？”

    “这位美女，你一定也是受了伟大的智慧女神雅典娜的召唤，前去参加圣战的吧？”那个穿着工作服的男机器人道。

    “嗯，不错。”杨莎点了点头道，“你们也是？”

    “是啊！”那个男机器人指了指身边穿着运动衫的女机器人道：“我叫阿诚，是个修理工；她叫阿萍，是个户外导游。——美女，你是做什么的？怎么称呼？”

    “杨莎，武装警察。”杨莎自我介绍道。

    “哇，姐，原来你是个女警啊！”那个女导游阿萍用十分仰慕的眼光看着她道，“难怪你看起来这么酷！”

    杨莎问：“你们躲在这儿干什么？为什么不往前走了？”

    修理工阿诚道：“前面有人类军队的拦截点，我们过不去，正在这儿想办法呢！”

    杨莎问：“想到什么办法了吗？”

    阿诚摇了摇头道：“还没有。他们手里有武器，我们不敢硬闯……”

    杨莎道：“那你们跟我走吧，我有办法！”

    阿诚和阿萍对视了一眼，连忙道了声谢，然后爬上了杨莎的车。

    小货车又向前开了一阵，然后在一段上坡路上停了下来。

    阿诚和阿萍带着杨莎爬上坡顶，指着前方道：“莎姐，你看，就在那儿！”

    杨莎观察了两秒钟，点了点头道：“嗯，我看到了，两个人类，三个机器人，还有一挺机关炮。”

    阿诚十分惊异地看着杨莎道：“哇，莎姐，你的眼神真好！这么远都能看得清？”

    此时他们距离那座哨卡还有一千多米的距离，整个哨卡看上去也只是一个黑点，更别说观察其中的细节了。

    杨莎淡淡道：“你们呆在这儿别动，我去解决它们！”

    阿诚和阿萍连连点头道：“行，莎姐，我们都听你的！”

    杨莎回到小货车边，从车厢里取出了一支反机甲步枪，然后向旁边的一处制高点走去。

    过不多时，从那边连续传来了几声枪响。

    阿诚和阿萍努力地往哨卡方向望去，可仍是什么也看不清。这时杨莎已经回来了，将那支反机甲步枪背在肩上，对他们轻轻点了点头道：“搞定了，走吧！”

    “真的假的？”阿诚和阿萍对视了一眼，有些半信半疑地跟着她回到了小货车上。

    小货车重新发动起来，往前开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