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

    高三上课总是很早。

    天才微微亮，空气里还有露水的味道，高三的学生，就要准备出发去学校，开始上课了。

    李叔的车子，这会儿也已经离开了家里，再有两分钟，就可以到拆迁路东口了。

    早早地，林行止已经在路口等了。

    看见熟悉的车子，他眼神慢慢亮了起来，从车窗里看见熟悉的面孔，他整个人，都亮了起来了。

    谢知心也看见了他，很愉快的招手让他上车。

    他今天穿的不是新衣服，但洗得干净，也烫得规整，手上拎着一个书袋子，头发柔顺黑亮，当然，最令人瞩目的眼神。

    比之前所有的日子，都要更有生机、更有活力的眼神。

    “你今天……”谢知心打量了一会儿林行止，然后笑着说，“很好看。”

    林行止手微蜷，眼神里带着喜悦，“是吗？”

    “是啊。”

    “你一天比一天更好看了。”

    忽然被夸，林行止唇微微抿着，垂下了眸子，露出了自己稍红的耳尖。

    谢知心也是这会儿骤然发现，养了一个多月，林少年……白了很多。

    嘶。

    越发的好看了。

    两人的互动，前座的李叔停在耳朵里，眸子却略略有些沉。

    昨日小姐还说，和这个谁……只是朋友。

    但今天——

    谁没年轻过？不能因为他还单身，就用朋友这两个字来诓骗他吧！

    家主那时和小姐决裂……

    家里的事情那样复杂，有了新夫人，他作为曾经受过先太太恩惠的人，绝不能让小姐跟这个小地方的人有超出普通感情范畴之内的牵扯。

    无论如何。

    小姐总是要回家的。

    总是要会帝都，继承自己改继承的东西的。

    李叔下定决心之后，微微往后看了一眼。

    林行止仿佛忽然感觉到了什么，偏了下头。

    目光相对，林行止本能的察觉出，对方的目光里略有不善，不过——

    他只是笑了笑。

    -

    学校很快就到了。

    是到了学校之后，林行止脸上的微笑和心里的淡定，才荡然无存的。

    在跨进这个校门之前，他告诉自己，这一步，是人生的新开始，以后，不必再和捡垃圾的时候一样，用那样的表情看世界。

    未来，他要成为高楼之上的人，可以和知心一起俯瞰的人。

    他要摒弃之前的性格，站在知心身边，学着和知心一样，做一个看上去令人愉快的人。

    然后一进教室——

    一群人，呼啦啦的围了上来跟知心打招呼。

    “谢知心！你来上课了啊！”

    “你身边那个就是你说的我们躺在医院里的同学吗？”

    众人七嘴八舌。

    谢知心一副大姐的样子，摆了摆手，“是啊，我回来了。”

    “我身边这个，就是我之前跟大家提过的，林行止，因为出了点事情，从开学起就躺在医院里，现在才伤好。”

    寒暄了好一会儿之后，众人才把注意力放在了林行止身上。

    有人和林行止打招呼，林行止回了，但回得比他自己想象的要高冷了一些。

    差不多打了会儿招呼之后，上课铃就响了，大家都各自回了自己的座位，谢知心也拉着林行止，坐到了自己身边。

    林行止挺惊讶，“我坐在这儿吗？”

    “是啊。”谢知心点头，“开学的时候我给你留了个位置，怎么样，觉不觉得这个第四排中间的位置很好？”

    “……”

    林行止嗯了一声，“这个位置很好。”

    “扑哧，我也这样觉得。”谢知心一只手撑着半边脸，另一只手往前一指，“这个位置往前看，视野可好了。”

    她说视野，林行止也看了一眼，然后掩下了内心的窃喜，应和了一句，“是，视野很好。”

    一眼就可以看见自己想看的人，一眼就可以看见，她睫毛随风微颤的模样。

    真好。

    但这种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很久的时间，因为，很快又下课了，又有人过来了。

    林行止这才发现，谢知心先来上了一个月的学，已经有很多人认识了她，她的人缘……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

    来问的人贼多，一个个，无论男女，竟都给人一种面目可憎的感觉。

    大概一两个课间，来谈天的人，总算是散完了。

    虽然内心有点不悦这些来跟知心说话的人，但手搁在这张桌子上的时候，林行止还是欢喜的。

    这些人……

    再说的话多，也不如他的地位。

    上午中间休息课间，林行止打定主意要在这会跟谢知心说说话，但就在下课铃刚响的时候，他看见旁近有个戴着眼镜的男生忽然就拿着练习册走了过来，开始问谢知心题目。

    谢知心显然愣了一下，但还是低头看题目了。

    两道题目一讲，六七分钟就过去了。

    课间就这样快要结束了，不过在课间还没结束的时候，谢知心钻着空挡，抬眸看向了林行止。

    “林行止！”

    “我在。”

    “哎，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就叫你一句。”谢知心看林行止一副小鸡崽子的样子，捂着唇笑了起来，“今天第一天上学，你感觉怎么样？”

    “老师讲的东西，你能听得懂吗？”

    自然听得懂。

    林行止幼时就极慧，没上学，就能自己自学教材，只听小学里老师教书的声音，就能把小学课本，读到粗通，后来年纪更大了一些，他开始有心自学。

    然后发现，对学习与读书这一块，他算是如鱼得水，看所有题目，都有一种——

    一看便知的感觉。

    所以，无论在什么时候，他都想着努力，攒钱去读书。

    因为他知道，自己是这一块料，有机会读书，就有机会一飞冲天。

    这是属于少年自己的自信。

    但是。

    这会儿……

    林少年有些局促，“我之前虽然自学了高二的课本，但高三还没看过……”

    “一个月没来上学，我之前以为知心你给我讲过这些知识点我就不会有问题的，但是——”

    “总感觉之前老师讲的东西中间跳过了一些东西，让我有点不太懂。”

    “是吗？！”谢知心直接就蹙起了眉。

    林行止嗯了一声，心中波澜微起。

    该说了吧。

    他离知心这么近，如果知心不嫌弃，天天问知心问题的，能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