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妖因为善化形的缘故，在妖界算得上地位很高的动物了，白族、青族之中大多数的妖原形都是狐狸。

    冥玖以前有问过白柒的原形，但他支支吾吾了好久都没有回答出来，白栀和白宿都是狐妖，按理说他也应该是狐狸的，但白柒的原形却是什么都不是，就好像人类一样，只有魂魄。

    屠媚她还记得，而且记忆深刻。

    所以在辽夕说出这个名字时，她内心还挣扎了一下:“你确定那姑娘是叫屠媚吗？”

    毕竟这世上名字一样之人多的数不胜数，蔺鹿遇见的那个屠媚，并不一定是她见过的那个屠媚。

    辽夕没有回答，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她身后的地方，冥玖不解的回头看了一眼，问道:“神君在看什么？”

    她回过头的那一瞬间，身后起了一阵风，将地上的灰尘卷起来了些，但这风这起了那么一瞬间，当她的问题出口时，就没有了。

    辽夕收回视线，笑道:“在想冥姑娘问的问题。”

    冥玖笑道:“哦？那你想到什么了？”

    辽夕犹豫了会儿，说道:“我记得他说他遇到的那个姑娘，好像是只狐狸来着，我当时还说他是被媚术给迷惑了，居然会着了一只狐狸的道！”

    “……”

    媚术和化形一样，都是狐妖最擅长的。

    冥玖看了白柒一眼，用眼神询问他还记不记得屠媚，白柒端起茶杯喝了口水，随后摇了摇头。

    上次屠媚将唐子安送到浮黎山时，虽然是人形，但她并没有注意看屠媚的模样，想在想来，当时真应该注意一下啊！

    辽夕起身去屋里添茶，冥玖和白柒坐在院子里。

    “你不记得屠媚……”冥玖突然想起白柒和她一起见到屠媚那日，屠媚是原形，后来变成人形说她叫屠媚时，他并不在场。

    “嗯？”白柒趴在桌上，歪头看着她。

    “子安认识屠媚，回去时可以问问他。”冥玖伸手在他眉心点了一下，“现在都是神尊了，好歹有点儿架子啊！怎么还跟以前一样这般随性！”

    白柒笑着将她的手拉了下来，放在面前端详了片刻，然后在她手背上打了一下，说道:“你也知道我是神尊啊？你个小妖怪对神尊总是这样动手动脚的，算不算以下犯上啊？”

    冥玖白了他一眼，收回手，放在桌下，笑道:“我以前不也这样，也没见你治我的罪啊！怎么？现在神尊大人要治我的罪了？”

    白柒忙道:“不敢不敢！”

    冥玖看着他，眼中满满都是不相信的意思。

    白柒见状叹了口气，说道:“冥玖，你说你这人，前一秒还嫌我没有神尊的样子，后一秒就嫌我不够亲近了！那你说我要怎么做你才满意啊？”

    冥玖愕然，顿时哭笑不得。

    确实！嫌他不像神尊的是她，嫌他不够亲近的也是她，白柒不说，她没觉得有什么，白柒一说，她倒觉得自己有些苛刻了！

    无奈之下，她叹了口气，笑道:“我若是说这是给你开的一个玩笑，你信吗？”

    比起她前面说的，她现在说的倒更像是玩笑。

    白柒坐直身子，笑道:“我信。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信！”

    冥玖被他突如其来的正经吓了一跳，适逢辽夕从屋里出来，这才让她出了口气。

    辽夕出来后，三人说了些和白栀有关的事，然后白柒便带着冥玖辞别了。

    他们走后不久，辽夕笑道:“人都走了，还不打算出来吗？”

    话落，风过，对面一个人形渐渐显现出来。

    “我发现你自从历劫回来，胆子越发的小了，现在居然都不敢出来见上一面了！”

    “太长时间不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还是不现身的好！”

    辽夕被他的话逗笑，说道:“蔺鹿啊！你何时开始顾虑这些了？”

    蔺鹿伸手将方才因为没拿稳而掉到桌上，然后被辽夕扶起的杯子拿到面前，不过并没有倒茶:“以前倒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就算很长时间不见，也能没话找话的聊，但自从她离开天界，我去历劫回来后，突然感觉没有以前那种想法了！”

    辽夕没有说话，拿起茶壶给他面前的杯子倒了满满一杯的茶。

    “辽夕，你说我这算不算是移情别恋啊？”

    辽夕啐了他一口，说道:“你恋过吗？怎么可就移情了？”

    蔺鹿低头不看他，自己问自己道:“你恋过吗？”

    是啊！他恋过吗？

    可能是恋过的吧！毕竟以前可是费尽了心思，想要去三重天，想要和她更近一点儿，不过自从她历劫之后，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慢慢的他就不敢再有这种想法了！

    后来他突然就修炼飞速了，历了劫，下界去历情劫，然后他便遇到了一个和她有三分相像的姑娘，而且也同样的是一只小妖怪。

    相处的久了，他居然觉得那妖怪和她很多习惯都是一样的，不过现在他并不觉得一样了，那妖怪是那妖怪，而她是她。

    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辽夕已经一杯茶下肚，还不听他开口，便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突然笑了起来，一时间只觉得诡异万分。

    “你笑什么？”他问道。

    “我笑了吗？”

    “你笑了。”

    “哦！那可能是笑了吧！”

    “……”

    “怎么了？”

    “你笑什么？”

    “我笑了吗？”

    “……”

    今日正巧是集市，但因为冥玖和白柒从浮黎山离开时已经是下午了，然后又在辽夕那里坐了会儿，此时天都已经黑了，自然是买不上什么东西了。

    以前他们住的那个客栈，生意还是依旧的好，不过现在昙花的花期已经过了，尽管生意再好，空房也还是有的。

    “我直接施法带你回去不就行了，非得再住上一晚！”白柒一路上都在絮叨，奈何冥玖理都没理他，只顾着看街道两边还没关门的店铺。

    昙县的特色是糕点，虽然冥玖也是喜欢的，但现在她想买的并不是糕点，而是酒。

    自从找到碧涟之后，她就没有再睡过安稳的觉，每次一睡着，都会做一些她从未经历过的梦，在梦里她是棠棣，而并非冥玖。

    反正睡着了也睡不安稳，那还不如不睡。

    但直到他们到了以前住的那家客栈，冥玖都没有看见有哪家酒坊是开着门的。

    “掌柜的，两间客房！”冥玖收回视线，朝柜台后面的掌柜喊道。

    “好的！您稍等！”掌柜的拿了钥匙，抬头看向来人，一看之下，顿时笑了起来，“原来是两位啊！”

    冥玖笑道:“掌柜的记性不错！厨子歇了吗？给我们做几个好菜呗！”

    “客官您没到，厨子怎么可能会歇呢！”说着他便朝厨房喊了一声，“来客了！给客官上几个拿手好菜！”

    白柒扯了扯她的衣袖，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吃！”

    冥玖拍掉他的手，回头小声道:“反正也睡不着，陪我说说话吧！”

    白柒看了她会儿，没有再说什么。

    小二上来送菜时，白柒正往冥玖的房间去，刚好碰到，便将菜端了过来，自己拿了进去。

    冥玖要了几坛酒，和白柒喝到了半夜。

    白柒离开后，她趴在桌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她又梦到了柒玖，不过这时的柒玖，已经被棠棣手腕上带的银铃，给伤到了。

    棠棣突然停下来，转身朝从天界离开就跟在她身后的柒玖吼了一声，随即一阵可怕的力量在空中荡开。

    “噗——”柒玖不可思议的低头看向自己的心口，那里血流不止，他一身白衣此刻变得鲜红无比，像是烈日骄阳深深刺痛了棠棣的眼。

    方才她回头时不经意间就对着柒咎伸出了手，那银铃感受到主人的愤怒和无助，主动碎裂朝柒玖发出了致命一击。

    “我、我……对不起！对不起！”棠棣飞快扑过去，抱住柒玖由于承受不住而倒下的身体，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完整，只能一个劲的道歉。

    柒玖抬起手擦掉她脸上的泪，断断续续说道:“别……哭，死不……了，不过……可能要……离……离开一阵子了！”

    银铃是散道给他们的，散道在里面输了一道术法，还夹杂些些许仙气，能在感受到主人暴怒出手时，主动碎裂，释放出那一道威力强大的术法。

    这银铃柒玖也有一个，不过前些时日给了她，若不是柒玖的本命法器中途挡了一下，这一击之下恐怕他早就丢了性命。

    柒玖嘴角不断流出血来，棠棣抱着他给他输送仙气，但散道天尊哪是泛泛之辈，他这一击即中便致命，所以就算棠棣把自身的仙力都输送给他也不抵作用。

    “你……坚持住！我带你回去……师父会有办法的！”棠棣慌张招来山精，背起柒玖飞快回去。

    “柒玖，你一定要坚持住啊！对不起！”

    “师父！柒玖受伤了！您快救救他！”棠棣抱着柒玖跪在散道天尊门前，她浑身都颤抖着，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流，而躺在她怀里的柒玖已经因为伤情昏了过去，若不是棠棣一直给他输送仙气，柒玖怕是早就熬不住了。

    但是不巧的是，散道天尊已经云游去了，棠棣推开门时，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张纸条贴在房梁上，棠棣飞起将之揭下，可惜什么都没有，这只是一张普通的纸条。

    “怎么办！怎么办！柒玖，对……对不起啊！对不起！”偌大的房间里回荡着棠棣的哭声，她一直叫着柒玖的名字，只是那人现在却不能开口回答她。

    哭了一会儿，棠棣便冷静了下来，她低头看着柒玖，他很痛苦，就连昏过去了也是皱着眉的，仙气还在不停息的往他体内传输，但像是一个无底洞一样，根本没有一点儿效果。

    “柒玖，我平日里不用心修炼，你责怪我我还和你顶嘴，对不起，要是听你的多跟着师父学点儿，就、就不会……忆世渊，还有忆世渊，师父以前说过受重伤之人，可以……”突然想起“忆世渊”让棠棣绝望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希望，但在想到散道天尊当初是如何跟他们讲“忆世渊”时，那一丝希望立马就消失不见了。

    “忆世渊”上古时期之物，天界初成时，它就已经存在了，只是当时无人知道它在何地，初始天尊为巩固首任天帝的地位，与魔、妖、鬼三界大战数载，最终成功将之击退，天界成为万物之首。但也因此初始天尊身受重伤，危在旦夕之时“忆世渊”现世。

    身为上古之物，“忆世渊”拥有自己的神识，它感知到初始天尊的痛苦，主动将其吸入体内，为之治疗。初始天尊恢复之后，人性的贪婪促使他联合众仙家将“忆世渊”扣了下来，这还不为过，最可怕的一点儿是，他把“忆世渊”的神识抽出，强行封印，至使原本善良心慈的“忆世渊”残暴成性。

    散道天尊那时坐在林间一巨石上，远方的山上有一块无论白日黑夜都特别亮的地方，那就是“忆世渊”的扣押之地，他看着亮处，神情有些说不出的怪异:“天界初成之际“忆世渊”可为伤患者复原，初始天尊恢复之际“忆世渊”可杀人可救人，凡进入其中者，要经历凡人所经历的一切，其中爱之、狠之、痛之、伤之、悔之、苦之、恶之、妒之，都要一一经历，其过程用苦不堪言形容不过，除非魂飞，决不能踏进去一步！”

    棠棣没有能力能让柒玖进入“忆世渊”并且让他完好无损的出来，所以她已经自暴自弃了，抱着柒咎有些发凉的身体，将自己体内所有的仙气往他身上传送。

    “对不起！”

    冥玖睁眼时，满脸的泪，她梦到的和泡温泉那日梦到的一样，尽管如此，还是让她依旧的难受。

    回浮黎山时，已经是午时了，冥玖买了很多吃食，还有几串答应给唐子安的糖葫芦。

    虽然知道唐子安并非小孩儿，但毕竟这话说出来了，糖葫芦还是要买的。

    不过在回来的路上，她已经吃了一串了，白柒嘴里也正在嚼一颗糖葫芦，他手里提着冥玖买的糕点，腾不出手吃，冥玖便时不时的将他的那串糖葫芦，往他嘴里喂上一颗。

    司惜在天亮之前回了妖界，只留唐子安一个人待在山上，他在山洞外面坐了一会儿，便去了山顶。

    冥玖回来时，他正坐在桃树上晃荡着脚丫子。

    “子安！”冥玖远远地叫了一声。

    唐子安顿时跳了下来，往她所在的地方跑去，边跑还边喊道:“姐姐！”

    将糖葫芦给了他，白柒把她买的吃食送到山洞，然后便去了天界。

    太阳落山时，司惜回来了，她身后还跟了一个姑娘，冥玖看了一眼，笑道:“新身体倒是很适合你啊！”

    唐子安方才跟着白柒一起回了山洞，白柒走后，他没上来，想必是留在了山洞里。

    此时周围无人，司惜便道:“王，您的记忆可有恢复些？”

    冥玖瞬间变了脸:“你见我时除了问这个，就没有其他的话说了吗？”

    司惜忙道:“王恕罪！是属下太迫切了！”

    冥玖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在最早和碧涟谈过话以后，冥玖晚上就梦到了，那时在高山之巅上棠棣和裴连天说的话。

    棠棣看了眼和她相对站着的裴连天，笑道:“不知天帝大人此番前来，找我有什么事啊？”

    裴连天闻言皱了眉:“阿棠，你一定要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吗？”

    棠棣收起了面上的笑意，叹道:“师兄！”

    裴连天再次听到这个称呼，神情一滞，想要伸手摸摸她的头，但想到今日来的目的，那手怎样都伸不过去了。

    “阿棠，我来是想让你帮个忙！”

    “什么？”

    裴连天说道:“你也知道，柒玖他向来都和我不对付，前些时日我发现魔界那边有异动，便派人查了查，你猜我查到了什么？”

    “……”棠棣不语。

    “他的手下聚集了兵力，看那样子是要向天界宣战！”

    “所以你今日来是想让我帮什么忙？”

    裴连天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想让你帮忙铲除魔界！”

    “我们许久未见，今日得见你竟是为了这个？”

    裴连天见她没有表态，便又道:“阿棠，你得帮我，魔界不能存在！以前我念着师出同门的缘故，不与他动手，现在不得不动了！”

    “师兄，你也说了，是他手下在集兵，这并不代表柒玖的意思啊！所以这事我不帮，你还是另找他人吧！”棠棣话中厌烦之意很重。

    “你真的不帮？”

    “不帮！”

    裴连天眼中顿时凶光闪过，背在身后的手暗中施法，一掌拍在棠棣肩头。

    棠棣喉中腥甜，一口血喷出，她指着裴连天声音颤抖:“你！你居然……居然对我下手！”

    裴连天阴笑一声，面上哪里还有方才亲近的样子，他故作歉意的说道:“阿棠，对不起啊！你既然不帮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棠棣察觉到术法波动，想要运起术法抵挡，手却一点儿都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裴连天的术法打在她身上，将她从山巅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