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摇头笑,又叹道:“这孩子,最听你的话。”
许济恒看着小少爷的背影,话中含着宠溺,“是这孩子懂事,谁说的话不是认真仔细的听着。”
阿姐在许济恒旁边坐下,许济恒替她斟了杯茶,问道:“阿宁睡下了?”
阿姐接过茶盏放到桌上,“是,睡前还吵着要舅舅,我和奶娘千哄万哄才肯睡下。”
许济恒笑了下,阿姐道:“这丫头偏就这么爱粘着你,看她哥哥时常与你在一起,便总爱与他吃醋,她哥哥逗她也不理的。”
阿姐喝了口茶,接着道:“或许是知道你为她取的名字吧,说的第一句话竟就是叫舅舅,可让你姐夫醋的不行。”
许济恒也喝了口茶,眼中盛满了笑意,那时他们夫妻打赌,颐宁开口叫的第一声究竟会是娘亲还是父亲,谁也没成想会是舅舅,惹得周夫人打趣了这么些年。
“小丫头很聪明。”许济恒道。
阿姐点点头:“许是知道后日我们便要随着他父亲外出游玩,有些时日见不到你,这两日便愈发粘你,恨不得时时刻刻被你抱着,总要跟她讲舅舅每日都很忙,若是这样胡闹舅舅便不喜欢你了才肯消停。”
许济恒笑道:“可不能这样抹黑我。”
阿姐嗔了他一眼,又问道:“明日何时能回来?”
许济恒想了想,道:“后日姐夫要走,钱庄许多事情需要交接,虽说还有老爷主事,可也想着能尽量帮着分担些,明日若是进展顺利,后日便能赶得回来送一送你们。”
“不必这般急切,我们不过半月便回来了,路上这么多人照看着,哪里还需要你专门跑这一趟呢,需得先把钱庄的事情处理好了。”
当日许济恒依言给小少爷讲了则小故事,一大家人一同吃了晚饭,他那两个宝贝外甥争着吵着让他抱一抱,抱起了这个那个便会不高兴,许济恒无奈下只得两个都一同抱起来,没一会儿便出了汗。饶是这样那两个小祖宗还不满意,坐在许济恒怀里你哼我一声我哈你一下,就是不正眼看对方,没个消停,苦了许济恒,却惹得众人笑个没完。
第二日许济恒熬了大夜将数目庞大的账本对了一遍,醒来后还不算太晚,可许济恒赶回去时阿姐他们四人早已经出发。
一阵浓烈的悲伤忽然涌入三人心中,这是来自许济恒的情绪,他在哀痛。
许昀的眼神中带着心痛起来,他已经预见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预见了接下来许济恒会经历什么。
许济恒不知道那日下午便是他们今生所见的最后一面,他亲手做了些小东西,还等着半月后他们一家人回来,他便将这些作为送给小外甥和外甥女归家后的礼物,这般毫无防备。
接到噩耗时他依旧在钱庄忙碌,周老爷早已经渐渐将钱庄的事物交接了一部分给周少爷,也匀了些给许济恒,许济恒却一直以他无心做生意这一理由推脱。这次是周少爷突然兴起想要带着自己的妻儿共同玩耍,他才无奈之下接过了周少爷手头上的事情,怕着钱庄会在自己手里出什么差错,于是此后每天大部分的时间他会在钱庄度过。周夫人心疼他,告诉他钱庄的事情还有周老爷在,不需要每日这般操劳,可许济恒看上去极好说话,背地里却也是个倔脾气,嘴上答应着,也依旧没有拿出实质性的行为。
传话的人没有说明究竟出了什么事,只说府中周夫人忽然有事情要找他商量,让他回去看一眼,许济恒没有多想,将手头上的事情快速处理完了之后又交代了些事情下去,便立刻往周府赶了。
他不知周夫人有何事需要他即刻就过去,周夫人对他极其体贴,就算平日里有什么事情需要找他也是等他忙完了,用过晚饭后才会和他说,生怕在他本就忙乱的时候再去添乱。
许济恒心中没来由的开始不安,像是隐隐有预感发生了什么事,可究竟是什么事情他却说不上来,他开始担心起来,渐渐便变得有些焦虑,他掀开马车的帘布,对车夫道:“麻烦再快些。”
秋风萧瑟,树叶已经变黄,他不怕冷,此刻感受到却从手心、脚底传来的一股凉意,他揉了揉手心,感受到了黏腻感,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手心不知何时满是冷汗。
许济恒下车时没站稳,险些摔倒,幸得一旁的小厮眼尖,及时扶了他一把,许济恒没顾上道谢,心慌感已经快要将他淹没,他匆匆走进了周府大门,觉得腿有些无力。
大堂前挂的白布映入眼帘,许济恒忽然站住不动了,他死死的盯着那一方白布,像是没有了再往前走的勇气。
许济恒有些茫然的回头,他希望这只是自己的一场幻觉,他希望能有一个人告诉他,他所看到的这一切不是真的,却看到大门口有仆人在踩在梯子上,似乎正在往牌匾上挂着什么,许济恒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在发黑。
他揉了揉额角,径自向周夫人宅院的方向跑去。
路上不断遇到脸熟的丫鬟小厮,他们大都红着眼圈,有的看到许济恒像是看到了什么依靠,哽咽的叫他“少爷。”,有的没忍住又留下了眼泪,眼里是许济恒看不懂的情绪。
许济恒不想看懂。
许昀看着这样的许济恒,只觉得心碎,他想去抱一抱他,甚至想消去他所有关于周府的记忆,关于他阿姐的记忆,至少这样许济恒不会再这样陷入伤心,难过。
许昀曾在好奇之下问起过许济恒家中的人,那时他被许济恒从身后抱着,一同站在梨树下,许济恒沉默了片刻,而后又轻笑了声,道:“他们现在过得很好,我不忍心打扰他们,便一个人离开了。”
许昀那时好奇的问:“你挂念他们吗?”
许济恒将他抱紧了些,道:“知道他们能够顺遂无忧,我便不会太挂念。”
到现在许昀才知道许济恒当时给他的答案中带着怎样厚重的哀痛。
周夫人的门前站着许多人,许济恒确仿佛看不见一般,他此刻只想见一见周夫人,哪怕看上一眼,知道她还安好就足够了。
众人又用那样他看不懂的眼神看着他,许济恒回避着他们的眼神,想要往屋里走。
有人拉住了他,不止一个,许济恒没有回头,眼中仿佛只有那扇紧闭的大门,他挣脱不开,疲惫开口:“我想进去看一看夫人。”
不知是谁回答了一声,“夫人无事,她现在情绪不太稳定,老爷正在屋中陪着呢!”
许济恒只觉得有些站立不稳,他没有犹豫,即刻选择了相信别人的话,可心却依然提着,没有放下来。
片刻后他才察觉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脑中的晕眩感越发强烈,他依稀听到屋中忽然传来周夫人悲恸的哭声,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他问,声音中不知何时带上了哽咽,“我阿姐她...”
周围像是有人控制不住哭了出来,一阵一阵,吵得许济恒的太阳穴有些疼,没有人回答他,他也没有追问。
他害怕得不敢追问,甚至微微的发起抖起。
不知这样僵持了多久,有人哭得已经口齿不清了,她们说:“少爷和少奶奶昨日乘船过江,那船,那船不知怎的沉了,今日尸体才被打捞上来,船上十几人无一人幸免,全死了,还有小少爷和大小姐,她们,她们竟也...呜呜呜...”
四周的哭声越来越大,许济恒觉得自己似乎耳鸣了,他开始怀疑刚刚听到的话中的真实性,许济恒又往前走了一步,一阵尖锐的疼痛向脑中袭来,他眼前一黑,就这样失去了意识。
周围的人吓得不行,手忙脚乱的将他扶住,怕被屋中夫人听到动静,还记得不能尖叫出声。
许济恒于晚间醒来,周老爷正坐在他的床边,顷刻之间便似乎已经到了迟暮之年,苍老的不成样子。
许济恒醒来后并没有动,而是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看着床顶,还是药熬好了送进来,周老爷看他时才发现他已经醒了。
周老爷示意丫鬟将药放到一边,他看着许济恒苍白的面色,长叹了口气。
许济恒终于有了动静,他强撑着起身,喉咙嘶哑的不成样子,“夫人可还好?”
周老爷有些惊讶于他的反应,却还是很快回答道:“她服了药,暂且歇下了,郎中说你近日太过于操劳,休息不够,今日才会一时...我没让她知道你昏过去的事,怕她再撑不住。”
周老爷平日里最不喜看他们弯着背的模样,此刻却佝偻着,像是再也直不起来了。
许济恒不忍心再看,他闭眼,点点头,道“您去夫人那里吧,我无事,这家还没有倒,我便不会再倒下。”
烛火下周老爷的眼眶似乎红了红,他有些艰难的抬起手拍了拍许济恒的肩膀,突然提高声音道:“好,好个小子!”
像是回到了许济恒十一岁时周老爷第一次教他看账本,许济恒学得极快,仔细的认完账本后神色严肃的抬头看着周老爷,像是不想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可眼里却不自觉的透露着一丝小得意,像是在寻求夸赞一般,自己却不自知。
那时周老爷便大笑起来,而后用力的拍了怕许济恒的肩膀,也是这般道:“好!好个小子!
第十九章 沉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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