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思敏当天晚上如约来到公园十里长亭，她见到了网络上的男朋友，小伙子确实是二十七八的摸样，长得还算五官端正，说话句句中听，付思敏想听什么他可以说什么，圆滑世故，交流三句话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沉浸在虚幻爱河里的付思敏，无论他说什么，而她爱听什么。爱情使人智商为零，果然是千古绝句。

    男朋友见面之后，夸付思敏比网络上要漂亮多了，男朋友对她甚是满意，从平时网聊可以看出来，付思敏是一个孝顺的姑娘，男朋友小心翼翼地征求付思敏的意见：

    “我家离这里很近，要不要今晚就去见见我父母？他们二老供我读书不容易，现在年迈了，盼着我交女朋。”

    付思敏非常善解人意，也很感动，父慈子孝，母慈子孝，即是人间真情。一个孝顺的男孩子，不能坏到哪里去，付思敏答应坐他的车去男朋友家里拜见父母。

    付思敏坐上副驾驶，拴好安全带。无意间眼角扫了一下后座，都是大学课本，世界名著，教授讲义夹，一摞书放在后座，不是教授也是学习渊博的人。

    付思敏还发现头顶有一张邻校设计系的课程表，她问男朋友，课程表怎么贴这里了？

    男朋友故作诚恳地解释道，这样随时可以提醒我，什么时间上课，有一次弄错了时间，害学生足足等了我五分钟。

    付思敏听后觉得男朋友不仅守时，而且有责任心。付思敏和男朋友越来越有话可聊，越聊越投机，简直相见恨晚，其实对于付思敏来说也不算晚，毕竟付思敏才十八岁。

    畅谈愉快，车子很快驶入一个偏僻的胡同，在一个早餐店旁边嘎然而止。男朋友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家房子很旧啊？

    没办法啊，父母喜欢住在这里，有熟悉的朋友聊聊天，二老不想离开老房子，我就随他们了，百善孝为先嘛，所以自从前任出事之后，没有女孩子敢来这种地方。

    付思敏特别单纯，容易感动，孝顺的人必定是好人，能对父母好，当然也会对她好。付思敏动情地道，怎么不敢来？我敢。

    付思敏大跨步跟着男朋友走向男朋友的家门。

    男朋友摁响门铃，朝右边窗户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来货了。有一位浓妆艳抹的老娘客应门接货，付思敏感觉极端意外，男朋友的妈妈这么妖艳俗气没品位？

    付思敏带着疑惑往屋内扫视一遍，一堆中年男人光着膀子打扑克，四个人打牌，一堆人看，几个年轻小伙子小姑娘围着木头圆桌嗑瓜子，讲着低俗段子，时而对骂，时而放声大笑。管事的对着屋内大吼一声，喊什么呀，小心抓了去！

    付思敏立即明白了，条件反射般调头往外面跑，这个所谓的男朋友死死地抓住她的肩膀，付思敏疼痛难忍，失声大叫起来，救命啊！救命······

    屋内冲出两名中年男子，使劲扇他一个嘴巴，我叫你吵，你吵啊!付思敏本来是个聪明的姑娘，只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毕竟年纪轻轻，涉世未深，才被骗上了贼船。

    目前，用武力没有办法逃出去，先顺着他们意思进屋子，伺机而动。他们把付思敏带到右边一个房间，房间里正在上课，咦？这是什么课？

    付思敏在后排席地而坐，听着台上的大姐讲着怎么样发展内部人员，直接或间接发展人员数量是业绩，组织依据业绩给报酬，被发展人员也可以，以缴纳一定的费用为条件，取得加入组织资格，然后分红。

    付思敏听懂了，就是想方设法拉亲戚朋友过来送钱，然后这一屋子骗子分赃；如果没钱也可以，那就像外面屋子那一堆人一样，打打扑克，抽抽烟，喝喝小酒，聊聊天，偶尔打打电话叫远方亲戚过来一起发财。

    2001年，这种用后来者的钱发展前面人的利益的不劳而获的违法行为，叫做传销。

    付思敏是一个学生，身上就带了一百多元钱，那可是她的伙食费，要钱没有，要命也不给，怎么办？这阵势摆的，想逃出去比登天还难。

    付思敏灵机一动，似乎想到了一个方法，借手机打一个电话回寝室求救。

    大姐告诉她，不能随便打电话，要打可以，发展一些同学进来，或者叫家人打点钱给她，她在旁边听着，讲错一句遭毒打。

    付思敏考虑良久，家人离得太远，这里只有同学，同学没钱，叫同学也来传销吗？不行。

    她在脑子里把所有同学过了一遍，她想到了茉莉是有名的厉害，深谙世事，也许打电话给茉莉，告诉茉莉她在这里很好，别担心，你可以过来看我吗？

    聪明伶俐，见多识广的茉莉听到这几句话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的。付思敏想得出神，大姐有点不耐其烦，你还打不打电话？不打等着老板弄死你。

    大姐天生粗犷嗓门，瞧着一副恶心的嘴脸，付思敏吓得浑身发抖，我打电话给姐妹，为组织发展人员。

    付思敏拿起电话，拨通了108寝室的电话，108寝室电话一直忙音。因为电话这头的尹小雨正在和韩冰聊通宵。

    作为一个高校生绝对不会死在这里，付思敏对自己的智商还深信不疑的。

    耽误事的只不过是爱情。这个世界的骗子演绎得多么真诚，让她如何分辨爱情，她，付思敏发誓不再相信爱情。

    所谓男朋友只不过是一个传销人员，他专门负责发展在校学生，在校学生没见过世面，单纯。哪个老人不怀旧，哪个少女不思春？

    正处于青春期的少女都梦想期待一份浪漫的爱情，她们大体上喜欢有知识的男性。所以男朋友就到邻校毕业班宿舍，花五毛钱一斤，用蛇皮袋捎了一大袋大学课本，课本摆车里，女孩子一看，便会相信他确实是教授，他确实学识渊博。

    男朋友去买书的那一天，顺便撕了一页课程表，贴在副驾驶看得见的地方，糊弄发展人员。用感情精心设计地骗局，就算是茉莉也不一定破解得了，何况是付思敏。

    一计不成，还有另外一计，只要脑子可以转，办法总是有的，付思敏思前想后，绞尽脑汁，夜不能寐，深夜卫生间照镜子，人憔悴了，双腿酸痛，脸蜡黄蜡黄冒痘痘。活人不能被尿憋死，付思敏坐马桶上面，右手无意识地触碰到口袋，口袋里有钱。

    如厕出来，发现肚子闹饥荒，晚饭什么都没吃，心情不佳，厨房在外面，出不去，商店在外面，出不去，有一百元大钞有什么用呢？

    付思敏在传销大厅溜达，别人都睡着了，呼噜声声声雷鸣刺耳，付思敏心情异常烦躁。父母对她寄予了很大的希望，她该如何离开这里？

    大厅有一扇窗，付思敏推开窗户，好家伙，三层楼高，跳下去非死即残，死了一了百了，残了拖累父母一辈子，付思敏脑子快速地转动，窗户外面是一条巷子，偶尔有几辆车经过，有车经过，就有人经过吧？应该用什么方式告诉别人，她被软禁了，她被传销了。

    突然脑子灵光一闪而过，付思敏回到厕所，把门反锁起来，极力忍着疼痛咬破手指，拿出口袋里的一百元大钞，用滚烫烫的鲜血在百元大钞上写下一句话，三楼传销救救我，学生。

    然后快步走向窗户，用尽全身力气把百元大钞血书扔出去，付思敏看着血书飞舞在窗外，窗外自由自在，窗外空气清新，血书落在小巷路中央，付思敏思忖，这一计成亦或是不成，都得睡觉，养足精神，有精神才有机会脱离困境，所有事情待明天再说。

    付思敏辗转反侧，疲劳到了极致，人反而睡不着，脑子胡思乱想。

    迷迷糊糊的似睡非睡之际，听见一片急促的踢门声响，哪个王八蛋呀，吃枪药了！大姐破口大骂。

    付思敏睡眼惺忪，听见有人在猛烈地重重地敲门，大姐一边大大咧咧地骂着，一边掏出别在水桶腰上的钥匙，打开了那扇牢固的门，大姐顿时瘫坐在地上，完了，完了，一群警务人员夺门而入，捣毁了整个窝点。

    付思敏走出大门，外面阳光灿烂，一只小鸟疾驰而过，自由飞翔，原来天空广阔无垠，在天空下的她自由自在。小巷门口尹小雨和茉莉正在等待她下来，付思敏见到两位同学，相对无语，唯有泪滴，此时此刻，眼泪代表自由，同学代表亲人，等待代表友谊。

    付思敏得救了，用她的聪明，勇敢，坚强，鲜血。

    付思敏扔下血书百元钞票后，凌晨四点，小巷早餐店老板娘打开店门，发现对面不远处有一张钱，过去捡了起来，一看还有血，上面写着“三楼传销救救我，学生。”

    老板娘赶紧拨通了110。当警务人员赶到早餐店时，老板娘拿出血书百元大钞给警务人员看，警务人员直冲三楼，留下一位女警，女警立即向附近仅有的两所高校挂电话，询问是否有失踪人员。

    尹小雨学校警务室接到消息之后，立即通知班主任，班主任回家了，于是打电话给办事利索的茉莉，茉莉拉上尹小雨直奔早餐店，这早餐店，茉莉熟悉得很。

    付思敏回到109寝室，倒头就睡，人一旦恐惧解除了，就自由了，人一旦自由了，就放松了，人一旦放松了，就犯困了，人一旦犯困了，就睡着了，付思敏睡着了，尹小雨和茉莉舒了一口气，回108接着睡一个回笼觉，今天上午没有课。

    付思敏回来了，尹小雨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了，继而进入梦乡，她在梦里走进了一个岛屿，岛上有一位少年，一袭白衣，面部俊俏，身材健壮。

    尹小雨被少年吸引了，想走过去看一个究竟，尹小雨往前走一步，少年往后退一步，直到少年后退到江边，尹小雨大声呼喊：“停，危险！”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尹小雨跑到少年跟前，可是少年继续往后退，跌入水中，少年在水中尖叫：

    “姐姐，姐姐，姐姐，姐姐······”

    尹小雨看不清他的脸，但她记得这声音，是韩冰在呼救，韩冰在水中呼救。尹小雨纵身一跃，自己居然可以游泳，她捞起韩冰，好家伙，挺重的，一身肌肉，摸起来挺有手感，这一身腱子肉漂亮，健康。

    “韩冰，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等一个重要的人。”

    “重要的人？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你，姐姐。”

    “等我？等我干什么？”“我在等你喜欢我。”

    “什么？我是你姐姐，韩冰。”

    “你明知道你不是我姐姐。从此刻起，我不叫你姐姐。”

    “韩冰，让我想想。”

    “小雨，我等你答复。”

    “回去吧，你全身湿透了，岛上起风了，小心感冒啊。”

    “小心感冒？是不是代表，你在关心我，小雨。”

    尹小雨突然发现讲不出话来，有东西哽住了喉咙，尹小雨想告诉他，关心他，一直关心他。

    韩冰见尹小雨默默不语，手拼命地抓着脖子，焦急万状，韩冰大声呼喊：

    “小雨，小雨，小雨······”

    尹小雨满头大汗，茉莉在使劲地摇醒她，“小雨，小雨，小雨······”

    尹小雨还沉浸在梦境中，原来是茉莉在耳边叫她的名字。茉莉告诉她，已经下午两点半，该上课了。

    尹小雨告诉茉莉刚刚正在做一个奇怪的梦，居然在市中心岛屿遇见韩冰了，尹小雨把全部梦境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告诉茉莉。

    茉莉噗哧一笑，她说尹小雨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境里有谁就是在想念谁，梦境里的人对尹小雨说的话就是尹小雨想要听对方说的话。

    尹小雨随即反驳茉莉，怎么可能呢？她尹小雨才不想听韩冰说话怪怪的，怪别扭的。

    尹小雨想起了在梦境中韩冰不想再叫她姐姐，按照茉莉的意思，就是说尹小雨潜意识里不希望韩冰永远叫她姐姐，难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对韩冰有了不一样的感情，除了亲情，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