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罗国通往马麦亚城的官道上，段琅大军已经行进了五日。澹台明月刻意的压着速度，没有让大军行进的太快。不过即便是这样，龙牧的兵马依然没有追上。

    段琅早早的把战车营等行动缓慢的兵种提前撤离，留下来的都是可以快速移动的轻骑兵。但是摩罗国大军不同，他们的辎重及步战兵马严重的影响了行军速度。最重要的是，龙牧并没有分出兵马，派前锋营追杀段琅所部。

    空中的大飞来回穿梭于两军之间，双方的距离，始终保持在小半日行程左右。段琅听到空中大飞的鸣叫，回应了几声对着身边澹台明月说道。

    “身后的兵马依然保持完整，并没有派出前锋营来追袭。月儿，要不要再放慢一些速度？”

    澹台明月看了看天色，此时已经过了午后，“琅，就算是引得他们追击，恐怕这个时时辰龙牧也不会开战。从这几日的推进速度来看，龙牧此人异常的谨慎。就算是有辎重牵制，按说也不该这么缓慢。我倒觉得，龙牧倒像是制定什么计划。”

    “管他什么计划，难道就这样看着他跟着咱们屁股后面一直追下去？”段琅有些心急的问道。

    澹台明月轻叹了一声，“咱们这边轻松，恐怕蒙都将军那边会截然相反。或许，龙牧是想先灭掉蒙都大军，然后再集中优势兵力围困咱们。另外来说，你我的身份至关重要，也许是武波尔汗还没有下定决心将你我铲除。没有武波尔汗的旨意，龙牧当然不敢与咱们动手。”

    行进中的段琅向后看了一眼，“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既然他们不主动，那咱们只能先动手了。月儿，我与周武所部留下，你们按照正常速度前行。斩下龙牧身上的一块肉，我就不信他还能沉稳下去。”

    澹台明月微微皱了皱眉头，“琅，既然要战，还是把权利交给周武吧。今夕不同往日，你以国君之身处处亲力亲为，恐怕手下的将士们也放不开手脚。你不在场，他们或许更能施展的开。”

    段琅一愣，颇为吃惊的问道，“怎么，难道我还会拖累大军吗？”

    澹台明月点了点头，“于都城外那一战，就可以看出谷凡向天等人为了保护你，反而失去了击杀敌军首将的机会。手下的将士们虽然嘴上不会说出来，但我相信他们每个人都会担心您的安全。与其这样，莫不如您就做好自己，把战事完全交给他们。琅，你放心，咱们只有六万兵马，肯定会有你施展手脚的时候。”

    段琅看了看前后行进中的兵马，不禁苦笑道，“从当初我带着兄弟们穿越大漠，直至墨兰城决战，哪一次我段琅不是身先士卒。没想到这才短短的一年多，我段琅反而成了军中的累赘。”

    澹台明月笑了笑，“琅，没人说你是累赘，只是您现在肩上的重任不同，他们保护的不是以前的段帅，而是执掌大历国江山社稷的帝君。”

    段琅点了点头，“嗯，明白了。既然兄弟们担心，那就让他们放开手脚的去战。传令，大军停止前进。”

    段琅一声令下，几万兵马陆续停止了前行。周龙周武兄弟二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急忙打马赶了过来。战车中的张如明，也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迷迷糊糊的问道。

    “这是哪里？是不是要开饭了，难怪老子觉得饿了。”

    段琅白了一眼，“死胖子，现在大军的口粮可都是配给制，包括我跟月儿与兄弟们都一样。你小子一顿吃人家两天的口粮，万一被敌军连日追击，上哪给你弄吃的去。从现在开始，你要跟大家一样，多一口也不能给你。你要不答应，干脆就派人送你回于都城。”

    张如明一听，顿时不满的骂道，“放屁，别忘了老子才是主帅，两军交战，我他妈还没听过把主帅饿死的呢。老子不但要吃饱，还得顿顿有肉。”

    澹台明月看到周龙周武骑马过来，忍不住笑道，“行了，别逗他了，赶紧安排军务。时辰不早，激战之后还得追上咱们，估计要到半夜才能与大军汇合。”

    张如明一听，扒着车沿问道，“怎么，要开战？”

    刚刚赶到的周龙周武一听要开战，赶紧看向了段琅。

    “段帅，有计划？”周龙问道。

    段琅看了看周边地形，“嗯，这里地势不错，周武所部留下来，打他们一个埋伏。记住，不要贪吃，咬下一块肉来就走。”

    周武一听，兴奋的一挥手，“末将尊令。”

    周龙不满的说道，“段帅，要论兵马速度，我带的人可比阿武速度快。像这种闪击战，应该由我部出马才对。”

    澹台明月说道，“周龙，这里的地形丛林山丘蔓延，周武将军所部善于打丛林战。即便被对方牵制住，也可以根据地形自保。如果是开阔地带，相信段帅会安排周龙将军。”

    周武笑了笑，“大哥，这才刚开始，急什么。”

    段琅叮嘱道，“周武，切不可大意，摩罗兵马也不是吃素的。怎么打你自行决定，这一战只是要激怒对方，但必须要保证把兄弟们都给我带回来。”

    “段帅放心，周武绝不会鲁莽行事。”周武抱拳说道。

    “好，兵马分离，我们前行百里等候你的归队。”

    段琅吩咐完毕，周武立即打马返回本部。大军继续前行，周武带着两万余人留了下来。

    段琅大军的身后，摩罗国兵马不紧不慢的行进之中。摩罗国兵部驯养着一批红隼，用于大军行进之中与兵部之间的联系。这种红隼虽然不像大飞那样体型庞大凶猛，却占有速度上的优势。武波尔汗有什么指令，龙牧这边很快就能收到。这一点，到比其它诸国都优越。

    中军帅旗之下，龙牧与武巴图的战车并肩而行。他们已经收到国主武波尔汗的密令，得知陆慕已经带领兵马在边界集结，龙牧当然不会急于追赶。按照目前的路程，段琅赶到马麦亚城还需要三四天时间，但是西越兵马何时能到，目前还是个未知数。既然有援军急于出手，龙牧当然乐的与陆慕配合。

    武巴图看着龙牧问道，“土司大人，你说那段琅会在马麦亚城驻留吗？”

    “未必驻留，对方速度行进不是很快，倒像是想引诱咱们前去追击。我估计，那段琅是想采取各个击破的方式来与咱们对抗，所以本帅不派出前锋兵马。于都城一战，已经显示出大历国兵马的强悍。咱们只有集中优势力量，才能确保胜出。”

    武巴图烦闷的咒骂了一句，接着问道，“若是陆慕率兵前来，那岂不是天下四国要公开宣战了？”

    龙牧冷笑一声，“那就战吧，段琅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大历国还没从战争之中恢复过来，他已经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灭掉段琅及这支兵马，估计大历国内部就会乱起来。”

    “怎么，土司大人的意思，大历国不会为段琅报仇？”武巴图奇怪的问道。

    龙牧呵呵一笑，“身为国君，身后没有一男半女，只要他一死，恐怕大历国都在忙着争夺皇位。甚至说，会分列成诸多小国。段琅从大夏手中抢来了江山，却没有坐江山的经验。估计段琅小儿，也不会想到万一死在摩罗，大历国会变成什么样。”

    武巴图一琢磨，点头说道，“不错，他从别人手里夺来的江山，大历国根本没有什么底蕴。这小子一死，大历国必将变成一盘散沙。土司大人，本太子现在都忍不住想快点开战了。”

    龙牧看了看武巴图，“殿下不必着急，咱们越稳，那段琅越会沉不住气。等陆慕那边来了消息，本帅自会给他安排一场好戏。”

    武巴图脑门上冒着油亮，虽说他恨不能早点看到段琅被蹂躏的样子，但也明白龙牧这样做是正确的。即便派出五万前锋兵马追击，恐怕也非段琅大军的对手。既然这样，还不如等着西越大军到来之后，来一场前后包抄之战。

    摩罗兵马一路前行，眼看着日头就要西落，龙牧正准备下令前行十五里在一个小镇安营，忽然之间，一侧丛林中冲出了兵马，直奔他们队伍后面辎重大军而去。

    龙牧心中一惊，行进之中一直有斥候在前面探路，为何斥候没有传来任何示警。龙牧顾不得追问这些了，赶紧下令。

    “中军所部，立即后撤阻击敌兵。传令前锋兵马，从山丘迂回包抄，别让他们跑了。”

    周武早已等候多时了，他的斥候营更是把探路的几名斥候全部射杀。周武故意放大军过去，专门袭击大军最薄弱的辎重营人马。

    “快，点火！”周武手中长枪上下翻飞，守护辎重车马的摩罗军卒不断的被挑落下马。

    周武所部大部分都是曾经跟虽他在凤鸾山密训的人员，加上这一年在大漠中的历练，单兵战斗力极其强悍。短短的二十息时间，守护辎重的摩罗军卒就被杀的惨叫一片。紧接着，一道道火蛇射向了马车。

    眼看着中路军兵马冲杀了过来，周武当即吹出撤离的哨音。按照段琅的旨意，周武根本不跟他们恋战，得了便宜就跑。都中路大军追杀过来之时，周武的兵马再次冲入丛林。别看丛林的树木不是很密，摩罗兵马却不敢冒然进入。

    龙牧站在战车之上，望着车马燃起的烟火，不禁怒道，“传令，不必追击，小心上了他们的当。速速救火，清点战损。”

    车马上点燃的战火很快就被熄灭，根据清点，物资上的损失到不大，但是人员伤亡却不小。短短的二十息时间，辎重大营居然伤亡了两千余人。而对方兵马，居然连匹战马都没留下。

    武巴图恨的牙根直痒痒，龙牧更是有些吃惊。偷袭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对方居然没有留下一具尸首。辎重大营的战斗力并非很弱，而且足足有三万兵力。哪怕是仓促应战，也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龙牧脸色异常严肃，如果说查尔钦克的表述让他吃惊段琅大军的战斗力，眼前的事实更让龙牧震惊。

    “土司大人，要不要杀入丛林继续追击？”中路大军一名战将前来请示道。

    龙牧摇了摇头，“传令大军继续前行，把辎重车辆放在中路。你等在此守候，等大军过去之后，撤离跟随。记住，不得进入丛林，违令者斩。”

    “诺！”中路战将答应一声，打马返回丛林之外。

    周武等人进入丛林之后，并未远离。他们在凤鸾山历练了这么久，正等着打一场丛林战。但是看到对方并未进入，周武心说龙牧这家伙还真是沉稳，看样子，还得给他来一场。

    摩罗大军继续前行，中路人马近五万兵力守护在丛林一侧。眼看着队伍渐渐远去，中路大军将领这才下令有序的撤离。但就在兵马刚撤到一半，周武带着人马再次杀出丛林，与对方战在了一起。那些刚刚撤离的兵马，不得不再次返回加入到战团。

    这一次，周武没有马上退回丛林，双方杀了半柱香的时间，周武才吹出尖锐的哨音。眼睁睁看着周武兵马退出丛林，摩罗国中路军战将气的嚎啕大骂。但是龙牧有令在先，他们只能站在丛林边叫骂。

    这一战，周武杀的非常痛快，但自己的兵马也损失了近千人。不过对方留下的，足足多了三倍以上。当龙牧得知消息，脸上阴沉的恨不能滴下水来。龙牧下令大军停止前进，在附近开阔地带就地安营扎寨。

    周武看到确实没什么便宜可占了，这才下令在丛林之中慢慢移动，绕过大营之后，这才带着人马冲出丛林追向段琅所部。

    将近深夜亥时，周武才与大部队汇合。周武本想着表表功劳，但是段琅得知损失了近千人，顿时气的把周武大骂了一番。要不是看在异地作战的份上，周武都得挨上一顿板子。

    澹台明月也感到奇怪，从周武的表述之中，对方表现的也太过沉稳。按说大历国兵马进入摩罗复地，对方应该是急不可耐才对。更何况龙牧明明知道大历国帝君帝后都在这支兵马之中，更应该全力追杀才合理。但是龙牧的所作所为，却更像是被动的尾随。

    澹台明月思前想后，也猜不出个所以然。对方的做法超出了常理，明月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但具体这个妖出在何处，澹台明月少有的陷入了迷茫之中。

    就在段琅等人猜测龙牧具体用意之际，西越与摩罗边关大营之中，终于迎来了摩罗贵客。在龙牧大军还没到泰米拉城之前，大祭司胡图就奔向边关。虽说摩罗国不像大历国一样有广阔的国土，但这一路快速奔来也得八九天时间。

    得知大祭司胡图来临，陆慕走出大营亲自迎接。四匹良驹拉着一亮宽大的车撵，即便是车内铺垫非常豪华，也把胡图颠簸的不轻。亲兵护卫把大祭司胡图搀扶下车，陆慕更是恭敬的上前，客气的搀扶着胡图迎进了大营。

    “祭祀大人，真没想到是您老亲自驾临。如果早点送来消息，陆慕定当十里之外迎接。”陆慕客气的说道。

    大祭司胡图喘息着坐在帅帐软椅之中，稍微酝酿了一下体力，这才说道，“都督大人客气了，老朽也是奉陛下之命，不敢耽搁。陛下得知都督大人的好意，心中甚是欣慰。你我两国休兵交好，都督之意足以体现出西越的诚心。不过，我摩罗兵马已经在泰米拉城击退北明大军，目前正在追杀。老朽来此，也是奉陛下之命特来感谢都督的好意。”

    胡图这一路上两次收到国主急旨，虽然武波尔汗同意陆慕出兵围剿段琅，但是胡图还要表现出一番拒绝之意。

    陆慕眉头微皱，“祭祀大人，能否把前方战事，略微告知一下。即便贵国暂时不需要我西越兵马，至少本都督可以帮着分析分析。”

    “这~到没有什么可隐瞒的。龙牧土司亲率大军前往泰米拉城，与敌方交战一日夜有余，才破城击退敌兵。不过敌兵没有撤回于都城，而是分兵两路负隅顽抗。”

    “那段琅所部，逃向了哪里？”陆慕急忙问道。

    大祭司胡图抬眼看了看，“战报上说，那段琅所部，逃向了马麦亚城。”

    陆慕一听，也不再继续追问，而是直起腰看向帅帐中挂着的摩罗分布图。虽说这张分布图很简略，但大体位置都标注出来。胡图瞟了一眼，西越大营的帅帐之内挂着摩罗布防图，这对他们来说可是极为不敬。不过陆慕既然恳请出兵援助，挂这么一张简略的分布图倒也说的过去。

    陆慕看着马麦亚城到他所在的方位大体距离，心中略有了计划。别看胡图说的很好，不需要他们的支援。但精明的陆慕，原本就不相信胡图说的这一套。如果说段琅直接退回于都城，那泰米拉城一战可能是真的失利。但是兵分两路依然留在了摩罗复地，精明的陆慕立马断定这是段琅的诡计。看样子，段琅又在施展当年的故伎，想要分割击破。

    看到陆慕不说话，胡图心中虽然着急，但也不便表露出来。要知道异国的援军进入摩罗，看似说着很容易，真正实施起来还有很多复杂的问题。比如援军的后勤补给，兵马约束，甚至还要有一份详细的摩罗行军路线图。这对摩罗国来说，等于是把自身的秘密拱手告知于人。一旦以后两国翻脸，行军路线图将会变得非常重要。就像当年陆慕击杀了马如正大军之后，整个大夏的详细线路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陆慕收回了目光，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轻松起来，看着胡图微笑着说道。

    “祭祀大人，当得知段琅亲率大军进入贵国，陆某实在是担心了一段日子。我与那段琅夫妇交战多年，深知这二人合璧的厉害。与其说援助贵国，倒不如说是为了天下的平衡。你我两国都不希望打破这个平衡，更何况小小的北明与大历国结成盟亲。但既然是击溃了段琅所部，本都督也就放心了。不管武波尔汗国主是想放段琅一马，还是予以击杀，看样子都在贵国兵马掌控之中。祭祀大人一路辛苦，陆某先备下薄酒，咱们庆祝一番。明日恭送祭祀大人之后，陆某立即撤回兵马，向我西越国主禀报此事。”

    “呃~！”大祭司胡图眼睛一争，他本以为陆慕会再次恳请一番。没想到，这家伙直接要撤兵。

    没等胡图想出什么妙招，陆慕接着说道，“祭祀大人先稳一稳心神，陆某亲自去安排酒宴。军中的厨子手艺不高，我可不能让祭祀大人吃不惯我西越的膳食。祭祀大人稍等，陆某去去就来。”

    “呃~不必了~，陆都督~不必这么客气。”

    胡图说着，陆慕却装着没听见，走出了帅帐。大帐之内，只留下胡图一个人，傻傻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帅帐之外，西越大将满战一直听着。陆慕手底下目前缺少良将，他特意从两界山把满战调了回来。墨兰城之战，大将白石起霍亥等人全部战死，只有满战与郑璧二人活着回来。既然要对付老对手段琅，陆慕当然要把熟悉段琅的满战调派过来。

    “都督大人，您~真的不出兵了？”满战小声问道。

    陆慕冷笑一声，回头看了看大帐，“不必着急，这老家伙是要给咱们下套。等着吧，他会主动开口求饶。我西越儿郎主动出兵，总不能连粮草都不给供应吧。”

    “那万一？”

    “没有万一，段琅与澹台明月可不是这么容易对付的。时间耽搁的越久，对摩罗越是不利。摩罗善战好勇，却不善于智谋。那龙牧虽说沉稳，但对澹台明月来说光沉稳是没用的。记住，等会酒宴之上，切不可再提及出兵之事。胡图那老家伙也精明的很，要骗过他的法眼，就要摆出一副退兵的样子。”

    “末将明白！”满战答应了一声。

    陆慕微微点了点头，却没急于返回帅帐。望着茫茫夜空，陆慕的思绪却飞到了马麦亚城。这次出兵，他要全部换成摩罗战甲，让段琅根本不清楚到底是跟谁在交战。只有这样，才能让精明的澹台明月，出现致命的判断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