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二老爷突然叹了一口气。
    在那么一瞬间，林梦雅忽然觉得对方给她的感觉有些熟悉。
    眼前的甘家二老爷，看似孔武有力，甚至在甘家也有着不少的势力。
    但作为一个父亲，他一辈子都要在忧虑之中度过。
    只因为他有个不能自己照顾自己的女儿，而他，也很爱她。
    她透过他，似乎看到当年父亲的身影。
    也许当初，父亲也如甘家二老爷一般，在战场上拼命厮杀，所得的功勋不过是希望能够给女儿一个庇护之所。
    哥哥也是如此。
    小小年纪便上阵杀敌，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希望自己能成长起来，在父亲老去之后，能为自己遮风挡雨。
    虽然她并不赞同甘二老爷的做法，但他的爱女之心，却无法不让她生出几分恻隐之心。
    大抵，还是因为感同身受吧。
    “其实，二老爷若是想为丹丹小姐找一个依靠，也未必非得用这法子。一来，也委屈了她。二来，这样也不安全，等于背离了你的初衷。”
    她是真心实意劝甘家二老爷的。
    这种荒唐可笑的想法真是要不得。
    但难保下一次，甘家二老爷还动这样的心思，那遭殃的只会是他的女儿。
    “这件事的确是我疏忽了。”
    甘二老爷重新振作了起来。
    只不过下一刻，那人就沉着一张冷脸，轻描淡写的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也没什么用了。”
    林梦雅只觉得浑身一凉。
    这家伙，不会打算过河拆桥吧？
    她不自然的笑了笑，强装镇定。
    “是啊，所以还请二老爷大人有大量，把小的放了吧？那件事真的只是一个误会，我跟丹丹小姐素不相识，我又怎么会对唐突她呢？”
    但甘二老爷很显然有着自己的打算。
    他抱着肩膀，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着她。
    “你很机灵，为人也算是正直。若是以后有你留在丹丹的身边，我也就多少能放心些。”
    林梦雅的表情都僵硬了。
    “甘二老爷，您可别说笑了。我这个人死心眼又笨得很，再说了我是个男人，不方便。”
    “这倒是。”
    甘二老爷点点头，但目光却不留痕迹的落在了她对于男子来说，过于纤细的腰间。
    “所以，你开个价钱吧。要是希望能留个后，我也可以替你安排。”
    “哈？”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虽然去势会让你留下一辈子的残疾，但我可以给你的，比你跟在殿下的身边得到的要多。”
    “去，去势？”
    林梦雅花了好几分钟，才弄明白对方的意图。
    虽然她不是个男人，但这一招也太损了吧？
    当下，她便表示拒绝。
    “不成，绝对不成！甘二老爷还是另请高明吧，我实在是做不到。”
    可惜，执拗的人根本就不在乎她的想法。
    “我不是在跟你讨价还价。”
    他脸色阴沉。
    “你要知道，若我要强留你，就算是殿下也没办法救你。这里是甘家，不是圣殿。”
    林梦雅顿时觉得，刚才自己所谓的同情根本就是多余的。
    甘家二老爷根本就是个固执又自私的偏执狂！
    她强压着怒气，试图跟对方讲道理。
    “我知道你是为了你的女儿，但我也有自己的父母亲人。你爱你的女儿，难道就可以以此为理由伤害我吗？”
    甘二老爷冷笑了一声。
    “呵，其实你应该感谢我。在我们眼中，你们这些外族不过都是神的弃子。我可以给你一个新的身份，如果你可以好好照顾丹丹，我甚至可以让你获得古族的正式身份。从此以后，你就不再是卑贱的外族家奴。该做什么样的选择，你应该清楚。”
    对方的无力跟傲慢的态度，狠狠的打了她一个耳光。
    林梦雅也收起了无害的姿态。
    她早该清楚。
    除了厉家之外的古族人，到底有多么的排外。
    在他们的眼中，自己这样的外族人，根本算不得人。
    也难怪甘二老爷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呵，她应该跪在地上，感谢他的“施舍”才是。
    “也许我在你的眼中，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下人。但二老爷，我的去留只有我自己才能决定，任何人，都没办法勉强我。”
    一晃神的功夫，之前还让他觉得有些畏畏缩缩的少年人，竟变了一个模样。
    她依旧瘦弱、普通，甚至让他感觉到自己可以一把就捏死。
    但她的眼睛却是沉静的。
    那黝黑的双眸之中，丝毫不见惊慌。
    他眯了眯眼，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是看走眼了。
    也许，眼前的这个少年，并不是一头乖巧的小犬。
    可那又如何呢？
    在这里，他就是一切。
    哪怕是她的主人出面，自己也可以不给这个面子。
    他微微掀起嘴角，笑容残忍而冷冽。
    “那你就看看，最后你会不会听我的话。”
    说完，甘二老爷拂袖而去。
    屋子里，林梦雅忍不住眉头紧蹙。
    甘二老爷已经打定了主意，只怕自己很难说服他。
    现在，唯一能制止住他的，恐怕只有甘家的老家主了。
    可她很担心，作为在老家主病了之后的实权人物，即便是老家主肯为了她而出手干预，甘二老爷肯不肯听，还是个未知数。
    该死的！
    早知道会惹上这样的麻烦，当时她就该第一时间内爆出自己是女人的真相。
    现在若是她挑明了，只怕甘家二老爷会更加名正言顺的要求她留在女儿的身边。
    正在她一筹莫寒的时候，门口却隐隐约约的，传来了说话声。
    “二小姐，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您还是回去吧，免得二老爷担心。”
    “我不！”
    丹丹噘着嘴，难得耍着自己的小脾气。
    自从甘二老爷查清楚奶娘曾经虐待女儿的真相后，那个贪心不足的你阿娘就被秘密地处掉了。
    可一时间，他又没找到一个合适的人来贴身照顾女儿。
    一是怕再找到一个心术不正的，继续让丹丹受苦。
    二就是丹丹的情况特殊，光是人品好还不行，还得有耐心，对丹丹忠诚可靠。
    这一条条下来，能符合的人不见得找不到，但在短时间内，着实是难以达到。
    所以这几天，大多数时间他都是把
    女儿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只是今天他来见林梦雅，不得已只能把丹丹交给几个丫头看护。
    没想到那几个丫头实在是管不住丹丹，再加上骤然失去奶娘，丹丹很没有安全感，只能当父亲的小尾巴。
    今日她午睡醒来之后却不见父亲，于是便闹着要找人。
    在这一点上，她倒是聪明得很。
    她知道若是到处都找不到父亲，那他人很有可能是在这里。
    当下，便拖着几个人找了过来。
    “爹，我要爹！”
    丹丹被人横档竖拦，大眼睛里不自觉的盛满了水汽。
    哼！这群人真是讨厌！
    明明知道爹爹就在这里，还不让她进去。
    负责看守的人陪着笑，心中却是无可奈何。
    他们太清楚二老爷对这个女儿的娇宠了。
    要是今天真的把人惹哭了，倒霉的绝对是他们！
    “进去，找、找爹！”
    她话说的本就不利索，现下更是急红了一双眼睛。
    晶莹剔透的泪珠子就挂在眼角，却足以把看门的两个人吓得心惊肉跳。
    这小祖宗，还真是要命！
    就在他们手足无措的功夫，倒是有个行事机敏的丫头，低声对两人说道：“二位大哥，你们就让二小姐进去看看吧。”
    “胡闹！”
    其中一个呵斥了她一句，不耐烦的说道：“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想进去，不要命了？”
    丫头缩了缩脖子，很显然对这里充满了恐惧。
    但丹丹的哭闹，也是悬在他们脖子上的一把刀。
    那侍女苦着脸绞尽脑汁地想法子哄了，可惜往日里常用的那些招数，今天居然统统失灵了。
    丹丹就是认准非得要进去。
    这把他们都愁坏了。
    最后，还是那个丫头，突然灵光一闪。
    “要不，你们就让二小姐进去随便逛一圈，我们外面等着就是了。等到二小姐没看到老爷在里面，她不就不闹了吗？”
    这个提议，让看门的两个人犹豫了。
    虽然二老爷不让别人进，但对于丹丹小姐，他倒是不设防的。
    丹丹也似乎看出了他们态度上的松动。
    她眨巴着水灵眼睛，渴望的看向了两人。
    “那，那好吧。可是先说好，除了二小姐之外，你们都不许进来。”
    几个丫头巴不得离得远远的呢。
    连忙答应下来，又往后退了好几步，只远远的看向这里。
    两个守门的人也是难做。
    不过他们还是打开了大门，仅仅能容一个人进入而已。
    “二小姐，您可快点进去吧。”
    另外一个还尽量温和的嘱咐道：“没看到二老爷您就赶紧的出来，要是有什么事，您就叫我们一声啊！”
    丹丹破涕为笑，生怕他们反悔，点点头就迫不及待的钻了进去。
    看门的二人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互相嘀咕。
    “让二小姐就这么进去了，真的没事吗？”一个不太放心的问道。
    “没事，这里面没人。而且要紧的房间都上了锁，就算是二小姐进去了，她也什么都看不到。看到了，她也不懂。”
    “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