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和帕娜卡娅一起高高兴兴挑选宝石装饰屋顶的索菲娅，沈息陷入了沉思。

    自从被阿比托斯诱拐到这个世界以来，“神”这个概念已经在沈息的脑海中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对沈息来说，“神”这个传统概念中全知全能的角色，已经沦落成了一份需要认真对待的工作。而刚才和帕娜卡娅的对话，更是让这份工作带上了几分悲剧的色彩。沈息确实明白，神并非全知全能，神甚至并不比任何其他人优秀或者特别多少。他们只是摆脱了一部分自然规律，然后被其他的规律所束缚的可怜人。索菲娅会因为神仆和教皇的死亡而备受打击，从而性格大变。帕娜卡娅会因为关心索菲娅而举止失措。就连沈息自己，也无法摆脱对于过去常住的小院的怀念，还有内心深处对祖母的关心。

    这种状况比较特殊，沈息也不清楚这样的神对于凡人来说究竟是好还是坏。虽然保留着人性和感情，但是势必也会导致效率低下，无法及时回应请求。毕竟就像是帕娜卡娅说的那样，“神”是服务行业。和服务员的服务态度和手段，服务效率是不是更重要，这一点恐怕是因人而异的。

    迷宫布置其实只需要一瞬间就能结束，并不必非要和刚才一样，得在空中搞出极其浩大的声势，甚至召唤出一群长着翅膀的光屁股小孩吹喇叭才能完成。只是因为这片迷宫的功效比较独特，只有在脑海中不断微调过迷宫方案，沈息才能成功制造出有且只有光学迷彩效果的墙壁迷宫。由于神迹的特殊性，每个进入迷宫的人必须承担一些风险，迷宫才能就此在逻辑上成立。之前在公国军营地里为了把普雷斯科特子爵武装起来，沈息也制造过迷宫。当时子爵所面临的危险是——可能在回答神的问题时陷入误区，从而被困在迷宫中无法解脱。也就是说，如果当时的子爵没有“谈心”的选择三个箱子都要，那么恐怕他会被活活困死在里面。而关于现在这个迷宫的危险，则被沈息设定成了“可能撞在到隐蔽在光学迷彩后的墙壁。”迷宫的结构和手段越简单，需要承担的危险也就越轻。

    奈特制造的宫殿已经完全成型，五层高的奇特圆顶式神殿，配合上圆顶被镶嵌的满满当当的钻石屋瓦，还有被索菲娅捏成金属箔，从而被贴在宫殿墙壁上的各式贵重金属。金光闪闪而且极其丑陋的神殿庇护所就此成型。

    “这玩意可真够难看的。”奈特搓着下巴，无奈的叹息道，“虽然作为农业之神，我并不以高雅品味而著称，可这玩意……说真的，就连我这种土包子都觉得这玩意实在是太土太丑了。”

    “谁说不是呢。”沈息站在奈特身旁低声附和道，他警惕的看了看远处还在欣赏自己杰作的索菲娅，提醒道，“丑的辣眼睛这种话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可以了，千万别当着索菲娅的面说出来。我看她还挺欣赏自己的作品的。别忘了，她是咱们四个人里唯一的战斗类神祗，要是恼羞成怒起来要动手，我和帕娜卡娅可能拉不住她……”

    庇护所虽然丑了些，但好在功能齐全。功能区一应俱全，沈息等人各自选定了自己的卧室后，一起集中在一楼大厅里，开始商量接下来的工作方向。

    “我们作为神，比起神仆来说还是有一些优势的。”奈特站在沈息提供的格兰特堡大比例地图面前，手指敲着地图上代表着格兰特堡的红点道，“目前我们需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到阮安或者于谦抵达咱们现在的位置，然后在他们的掩护下进入格兰特堡。从格兰特堡出发，开始探测浓雾的边界。然后根据浓雾边界，以及浓雾能维持的海拔高度，反向推算结界的魔力集合点。”奈特说着，向索菲娅点了点头，继续道“在下界以前，索菲娅已经做出了决断，一定要让犯罪者受到惩罚，具体措施我们暂且不论。神的决断必须被完成，否则会对神自己造成各种不利影响。所以活捉幕后黑手，并且将其押送到神界中的索菲娅神殿是第一要务。反正只要找到了那个别有用心的混蛋，雾气就不再会成为继续困扰我们的问题。”

    奈特做的分析和布置都非常仔细，沈息也完全不觉得自己被抢了风头——专业的事情应该交给专业人士去处理。如果没有专业人士，那么至少应该让经验丰富的人来解决。虽然从神职上看，奈特并不是担任领导者和参谋的最佳选择，但比起剩下的三人来说，奈特从经验到知识上都全面碾压剩下的三个人——沈息的谋划针对进攻性的情况还算有用，但现在这种侦查优先的状况下，让沈息来领导就显得有些没必要。至少也要等到探明雾气范围，查清结界核心和幕后黑手身份后，再由沈息来接手也不迟。

    在庇护所内展开了讨论的四人并没有发现阮安已经带着一大批物资靠近了他们。奈特和帕娜卡娅正在讨论是否需要提前配置一批毒药来以备不时之需——奈特觉得有备无患，而帕娜卡娅坚决拒绝自己的药物被当做毒药使用。她坚持认为，药物应该是治病救人，解除痛苦用的东西。

    阮安距离沈息他们只有不到一分钟的路程了。忽然，沈息觉得自己仿佛被不明身份的袭击者冲着脑袋后面来了一棍子一样，猛地眼前一阵发黑。随即，沈息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频率不快，但是每一下搏动都仿佛用尽了全力一样。心脏“咕咚咕咚”搏动泵血的声音，甚至压过了五米外正在争执的奈特和帕娜卡娅两人说话的声音。位于脖子上的颈动脉剧烈跳动，沈息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脖子上的皮肤被动脉搏动所带动，导致皮肤上产生的如同撕扯的疼痛感。

    帕娜卡娅猛地起身冲了过来，一把扶住沈息的后背，让沈息轻轻平躺下来。然后双手重叠，放置在沈息的胸口上。从她的手中亮起一道翠绿的光芒，在光芒的照射下，沈息觉得胸口稍微一轻，随即又开始疼了起来。

    奈特有些不知所措，而索菲娅咬着牙，不安道，“这不可能是疾病，神不会生病。这……这是心血来潮？”

    正在安抚沈息的帕娜卡娅听到声音，扭头看了看索菲娅，点头说，“应该是。”

    沈息张大了嘴努力呼吸着空气，试图通过控制呼吸频率，让自己的心跳平缓一些。但是收效甚微。他艰难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你不会有事的。”没有正面回答沈息的问题，改用单手安抚沈息的帕娜卡娅用另一只手极速在空中画出魔法阵。一股仿佛水檀木的香气迅速从魔法阵中涌了出来，虽然沈息还是觉得自己有些不适，但香气确实非常有效，至少能让自己的心跳降低到能够接受的地步。

    “到底是怎么回事？”沈息敏锐的发现帕娜卡娅似乎有事情在瞒着自己，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一点，以表明自己足够冷静接受事实，“告诉我。”医生有事瞒着因为某种疾病而非常痛苦的病人。只要脑子没坏掉，谁都知道大事不妙。沈息也是如此，在紧张逼问帕娜卡娅的时候，他甚至还有空在脑子里想着，“好不容易从爆炸现场诱拐到了的人，结果第三天就得猝死。导师的运气可真是差劲啊……”

    “心血来潮这种感应很少见。但确实是存在的。”奈特在一旁观察着沈习的状态，看到他似乎确实平息了下来，才斟字酌句的慢慢说道，“这种情况主要发生在和神建立了紧密连接的人或者神仆，因为外力袭扰而失去连接的时候。”

    “说人话。”沈习没好气的瞪了奈特一眼，“你觉着就我刚才这个情况，还能动脑子去琢磨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总的来说。”奈特还是说的很小心，“你的神仆可能出问题了。”

    “出问题？”沈习想到了前天晚上，和一群妓女搞什么神学讨论大会的于谦，还有被自己派下界抡了于谦一棍子的阮安，不解道，“他们能出什么问题？”

    “你的神仆，可能死了。”从刚才说出“心血来潮”开始就一直保持沉默的索菲娅忽然说道，“神仆死亡后和我们的连接被中断了。而平时负责连接并且持续传导神力的链接突然中断，引起了强烈的神力冲击。这种冲击表现在我们身上，就是心血来潮的症状。”索菲娅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你最好尽快召集自己所有的神仆，确认死亡的神仆身份，然后再考虑其他的问题。如果是有什么东西在对神仆进行有计划的猎杀的话，连续的神力冲击下你不光会受伤，甚至神格都有可能因此受损。”

    话音未落，第二次心血来潮袭来。沈息躺在地上张大了嘴，像是窒息在空中的鱼般喘息了几下，就此陷入了昏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