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大圆桌上摆着色香味俱全的六菜一汤，今年的还特别的丰盛，有鱼，有鸡，还有两个小炒肉，两个蔬菜，一个曾以柔最爱喝的甜得腻人的玉米羹。

    只是，在场的四个人，每一个动筷子，都沉默着。

    明明是新年，气氛却安静的让人心慌。

    钱奕鸣作为在场的唯一一个男士，还是这个当事人，率先打破了僵局，艰涩地说道：“奶奶，原本这件事，我是想要迟几天跟你说的，怎么着，现在要过年，大家好不容易团聚在一起，热闹一下，高兴一下。

    我提这个扫兴的事情，实在是影响大家的情绪。

    你看，要不，我们先吃饭。

    饭后，我们再……”

    周奶奶大手一挥，脸上都是沉重的表情，语气也前所未有的压抑和严肃，道：“不要跟我说这么多的废话，我就是想要听你说实话！

    快说吧，痛快点！

    我都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

    就是当初你爷爷，你爸爸妈妈过世的时候，我都挺过来了，还真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现在是我不能承受不起的。

    反倒是，你这样吞吞吐吐的更让人心里不安。

    谁还有那个心思来吃饭？”

    曾若兰看着周奶奶，就仿佛看到了将来的自己，同样是一个女人，独自带着一个孩子生活。

    周奶奶的年纪还比她大，钱奕鸣还是一个男孩子，压力肯定更大。

    而她一个正值大好年华的女人，只是带着一个女孩子，还有什么过不下去。

    以前，她是太过于狭隘和偏激了，从来都只看到艰难和痛苦，没有看到过幸福和美好。

    现在，她都懂了。

    这些，都是周奶奶教给她的。

    周奶奶就是她的亲长辈。

    曾若兰心里有所感悟，当即站出来，道：“奕鸣，周姨，你不用担心！

    你们两人永远都要记得，你们不只是两个人，还有我和以柔这两个亲人一直支持着你们，永远都会陪伴着你们。”

    周奶奶握握曾若兰的手，感激地点点头，道：“若兰，我明白！我明白！”

    然后，一起看向钱奕鸣，等待着他的回答。

    钱奕鸣踌躇了一下，才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吧，我导师和学校都希望我能出国去做交流生。”

    “交流生？那是什么东西？”周奶奶是传统的女性，平日里出的最远的门，就是林城市了，对超出她理解范围的东西，她还真不太清楚。

    不过，她的心也放在了肚子里。

    听着钱奕鸣的意思，这个交流生，不是什么坏事，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这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钱奕鸣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我这个学期不是一直跟着导师在其他学校跟着国外的一些名校进行学术交流吗？

    导师和学校可能都觉得我的表现不错，正好，对方一个名校提出了让我去他们学校做交流生，学习一两年。

    本来，只是一两年，我还不会这么为难的。

    只是，私底下，导师跟我说，他希望，我能在那个名校继续深造下去，并承诺我到时候只要还想回国，就直接让我在京都大学当教授，或者进国家级研究院。

    如果这样子的话，我离开的时间，就非常不确定了，甚至我到时候想要回国都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可是，我这么一走，家里就只剩下奶奶你一个人了，你要是有个头疼脑热，有个……，我就是想要回来，都赶不上。

    一边是学业，一边是亲情。

    我真的很难抉择。

    只是，导师在我放假之前，就已经帮我把出国申请都给上交了，我的档案都被调走了，我就是想要反悔，都来不及了。

    我这不是怕你伤心，怕你觉得我不孝顺，又担心你的健康和未来，才觉得难以启齿吗？”

    周奶奶开心地一拍大腿，道：“这有什么难以启齿的？

    你这是要出国哎！

    而且，你导师和学校都已经答应等你回来，有这么好的待遇，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求之不得的好事呀！

    你看看，她们李家，不过是因为有一个国外的亲戚，就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你这可是凭着自己的本事，要出国留学的！

    这是光宗耀祖的好事情呀！

    我就是现在闭眼了，也能安心地到地下告诉你爷爷和你不争气的父母，说，我，周小梅，一手，把我们家奕鸣养大成人了，还出国，有了一个让人羡慕的好前程，一辈子都显耀平顺了。

    好，很好，这是太好了！”

    钱奕鸣蹲在周奶奶身前，仰头看着她，眼眸里闪着泪光，哽咽地说道：“奶奶，你说什么要闭眼这样不吉利的话呀！

    你现在身体还硬朗结实，你之前还答应我，要回到九十岁，看着我结婚生子，给我带孩子呢！

    我们的好日子，现在才刚刚开始，你不能现在就泄气呀！

    你要是不看到你的重孙子降生，你要是真的敢撇下我，不管我了，我就一辈子都不结婚了。

    我就让钱家断子绝孙！”

    “你给我说什么呢！”周奶奶不客气地一巴掌就糊到了钱奕鸣的脑袋上，十分生气地打断了他的诅咒，严厉地说道，“我要是想让钱家断子绝孙，早在你爷爷不在的时候，就直接带着你爸爸改嫁了，哪里还有你什么事情呀！

    你个混小子给我听好了！

    我能一个人带着你过这么多年，日后，我一个人，也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这些，你都不用担心！

    你呢，就负责，给我好好地学习，早日学成回国，我等着你风风光光地来接我。

    我一个乡下老太婆，也能骄傲地对别人说，我要去京都了，我大孙子是个有大本事的人。

    说来，也是我老太婆太没有本事了，眼看着你就要出国了，手头却给不了多少钱。

    我虽然是个糟老太婆，什么都不懂，但是，我也知道，到国外生活，肯定没有国内这么轻松。

    你，孤身一人，在那么远的地方，我够也够不着。

    真的是担心你太苦了……”

    说到这里，周奶奶也跟着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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