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文韬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跟着顾德纯去厨房准备碗筷，顺便看了一下他们的饭后绿豆粥。

    嗯，没想到，半年不见，顾德纯这个厨房白痴倒是在厨艺上有了长进。

    碗筷才摆上，房门就再次被打开了。

    顾文雅大口喘着气，弯腰换着拖鞋，背上厚重的书包随着动作往下滑了滑，她不甚在意地顺便放下了书包，这才抬头，推推跟玻璃瓶底差不多的厚重眼睛，看向顾文韬。

    “文韬，好久不见！

    不好意思，我回来迟了！

    放学的时候被同学拉住讨论了一个问题，差点就忘记还有午饭要吃。”

    “二姐，好久不见！很高兴，你还能记得我今天回来！”顾文韬对自己这个一直在外求学，一心钻在书眼里，不知今朝是何年的二姐要求并不高。

    说话间，房门再次响起，这次是周自珍回来了。

    她换上拖鞋，几步上前拉住顾文韬，也是上下打量，眼圈红了红，抬手抹去挂在眼角的泪花，有些哽咽地说道：“我的文韬，妈妈终于见到你了！你都不知道，你在京都这半年，我做梦都梦到你一个人在京都吃不好，睡不好。

    现在好了，回来就好！”

    顾德纯再次抬手看了一下手表，道：“我们准备开饭吧！两个孩子都坐了一二十个小时的火车，肯定饿坏了！

    再不吃，饭凉了也不好吃了！”

    周自珍这才拉着顾文韬去了餐厅，看到满桌子的饭盒，下意识地就先不悦地皱了一下眉头，很快就舒展开，扯着笑脸，道：“德纯，今天午饭真丰盛呀！你不是说今天最后一堂还有课吗？怎么有空打这么多的饭呀？”

    顾德纯简单地解释道：“我昨天就跟职工食堂的主厨打了招呼，点了菜，说是中午一放学就要取。他们提前就做好了！

    对了，文艺呢？

    她有没有跟你说中午回不回来了？”

    周自珍漫不经心地说道：“文艺那孩子，你还不知道，本来在家吃饭就是有一顿没一顿的，她中午能赶回来，才让人奇怪！

    不过，上午，她特意给我打电话解释了，说是有同事家办喜事吃酒席，她需要取上礼，就不回来了。”

    这去同事家上礼，当天上午才知道的吗？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众人对这个问题都心知肚明地没有去理会较真。

    开饭后，周自珍不停地给顾文韬夹菜，他的饭碗都冒尖地无法下筷子了。

    周自珍还不忘说道：“你爸爸也是的，大夏天的，都没有多少食欲，还竟是买这些油腻的大鱼大肉，就不怕让人吃着不消化？

    文韬，你先吃着，等会儿多喝点绿豆粥吧！”

    饭后，顾德纯和顾文雅一起收拾饭盒，周自珍拉着顾文韬就到了主卧说话，周致远十分有自知之明地在客厅看起了电视。

    母子两人的私房话，就轻松多了。

    “孩子，这次回来，委屈你先在这里住着。这里是大给你爸爸安排的房子，之前的住着的教授退休了，听说跟儿子到南方享清福去了。

    好在，学校还知道让我们住旧房子原本就十分委屈了，在我们搬过来的时候，简单装修了一下。

    哎，要我说，这么小，这么简陋的地方，怎么能住人呢？

    我这是刚来省城，还人生地不熟的，什么都没来及备好！

    放心吧，等你明天暑假回来的时候，说不定，我们就能住上新房子了。

    我们单位和市政府等几个单位一起联合修建了一座政府小区，都是高层建筑，内部职工可以按照成本价购买。

    我上个月就报上名，交了首付款。

    我报的是一座楼中楼，上下两层，一共二百多平方。

    咱们家人多，你以后结婚生子，都是够住的了。

    我还听说，你爸爸大明后年可能也要修建职工楼，到时候，让你爸爸再报两座，给你两个姐姐，我和你爸这辈子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一大半。

    怎么样？你妈妈我的计划不错吧？”

    顾文韬张张嘴，他十分想说，是挺不错的，但是在省城买这么多的楼房，她和他爸爸这种靠着死工资的公务员，这些年要顾着他们家庞大的生活开支，是怎么节省下这么多钱买房的？

    可是，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这半年，他在社会上接触的人多了，办的事情多了，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一张白纸般单蠢的傻小子了。

    想想，周自珍在石原市工作十几年，就攒下了如此多的家业，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周自珍不知她透漏的美好远景，已经把自己完全暴露了，看着顾文韬不怎么开心的表情，还以为是为了其他事情，开解道：“你爸爸肯定跟你说了，让你先住你二姐的房间吧？

    你也不要生你大姐的气，家里本来就这么点大，你和致远住一个房间，她本来就得跟文雅挤一挤，住一个房间。

    可是，你看看，文艺那么大一个人了，就为了这点事，中午都不回来吃饭，跟我和你爸爸闹上脾气了！

    哎，你爸爸一知道你要回来，就跟她们千叮万嘱，你回来的当天一定要回来跟你一起吃一顿团圆饭，算是为你接风洗尘。

    可是，她一点当大姐的风度都没有，临了还在赌气！我都不知道她这目中无人的性格随了谁了！”

    原来，顾文艺中午不回来吃饭，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原来，他们都今天中午回来吃饭，他爸爸顾德纯很早就开始筹划。

    原来，他妈妈周自珍有那么多没有被揭开的马甲。

    他已经被这些突如其来的认知，搅得心神一阵纷乱。

    顾德纯和顾文雅已经洗完了碗筷，叫众人过去喝绿豆粥。

    席间，快喝完的时候，顾文雅突然说道：“爸，妈，文韬，晚上，我就不回来睡觉了。我在学校一直保留着宿舍，平日里做课题，加班的时候用的。

    这两天，正好导师又跟我们布置了新任务，我们可能又要加班加点，黑白颠倒，我就直接住宿舍了。

    对了，文韬，致远，我房间的床铺和被子这两天都搬出去晒过了，也洗过了，都是干净的，你们放心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