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年。
“你也闲得无聊吗?”
普利修斜倚着石壁,头也不回的问了一句,淡淡雾气弥漫在四周,他眺望着云海尽头,夕阳映红了半个天穹,他很喜欢来这个地方,自从选择留下之后,云崖就成了他唯一的爱好。
“云崖是个不错的地方,以前我也经常来这里,只是最近来的比较少了。”零顺着普利修注视的方向望去,轻笑道“阿修,你看到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看,我只是需要保持清醒,一个人呆着会比较好,否则我的剑会变钝。”普利修缓缓闭上了眼睛,似是睡着了一般。
“你的剑是否会变钝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你打算继续坐在这的话,晚餐会变冷,身为十席,太过孤僻可不好,弥沙不敢来找你,回去吧,她让我转告你,晚餐已经备好了。”
零笑着伸出了手,普利修盯着他的手看了良久,随后他又抬起头冷冷的注视着零的双眸,零则依旧保持着笑容,手并没有缩回去的意思,普利修闭上了眼睛,露出了他那毒蛇般标志性的笑容,他轻声道“那个女人都分不清到底她到底是谁的助手?零,你不会是打算挖我的墙角吧?”
“弥沙做的一手好菜,湫指派她为你的助手,我很羡慕呢。”零笑着走到他身旁,转身望向浩淼云海。
“说真的,我还是不习惯这里的氛围,星月议会,多么耀眼的名字,至高无上的地位,但它也象征着责任,我不觉得自己能承担得起这份责任,我更喜欢拿酬金,替人办事,我更喜欢猫抓老鼠的游戏,而现在……你懂我的意思吗?”普利修收起了那副虚伪的笑容,他知道这在零面前没有任何意义。
“阿修,你知道星月议会为什么存在吗?它是一个支点,人族的支点,三大帝国足够强盛了吧,可对于外族而言,他们又算得了什么,人族之所以能在各族鼎立的土地上占得一席之地,靠的并不是书籍中所写的群体抗争,而是星月议会的制衡,这些年,议会陆陆续续的接纳了外族加入,可至始至终,十席永远都属于人族,话语权永远在我们手上,来这之前,你是不是觉得星月议会四个字象征着绝对的正义和荣光,只会接纳所谓的正义人士?”零笑着反问道。
“看来并不是这样。”普利修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
“正义或邪恶?这对我们而言没有任何意义,议会衡量的标准从来都不是这些,加入议会之前,你究竟杀了多少人并不重要,你的性格如何也不重要,因为当你穿上了这身灵袍,你象征的是人族,而不再是名为普利修的个体,神渊灵武,这四个字这就足够了,你很强,强的令人害怕,而这正是我们需要的,星月议会明面上的人族成员,没有谁的境界是低于圣灵士或化魂灵武的,可能说出来你会觉得很荒谬,但事实上,恰恰是这种假象令各族至今都不敢对人族有任何想法,这才是星月议会存在的真正意义。”
“……从你口中说出这种话,我的确觉得很荒谬,它们对人族的了解难道真的如此浅薄,会被区区假象唬住?”普利修显然不是很相信零的解释。
“事实往往出人意料,这些年你可见过任何外族出现在我们的土地上?互不干涉,互不侵犯,互不往来,这就是当初立下的誓约,正如我们对外族的了解很少,它们也是一样,不得不承认,湫的做法很聪明,所以我们才迎来了平纪元,只可惜……”零说到这忽然停了下来,他目光低垂注视着云海。
“可惜什么?”普利修下意识问道。
“没什么,走吧,弥沙还在等我们,留守的确挺无趣的,但近来也并没有那么多事需要我们出面,这就是平纪元,相比用剑,这年头他们更习惯用笔来解决,你不习惯我能理解,别担心,你缺席的会议我都帮你打了圆场。”零一边说着一边踱着步朝远处走去。
“这半年来,我总共拔剑七次,四次没能见血,说真的,我都快忘了上一次杀人是什么感觉,我倒是蛮希望出现动荡、战争、混乱什么的,再锋利的剑,若是常年被束之高阁,也会被时间所锈蚀,这种生活,你难道不觉得无趣吗?”普利修抬起右手,泛着紫光的剑刃倒映着他那冰冷的眼眸。
零闻言不由停下了脚步,他沉默了许久道“若是无趣能换来和平,我倒是愿意永远过着无趣的生活。”
……
第二年。
“九席大人,或许我们该出门了。”
“弥沙,这件事你去办吧,我实在没兴趣再和那群人打交道,说什么调查禁咒,你信不信,这件事到最后肯定又得不了了之,也不是第一次了,不是皇室的人就是教会的人,你随便去应付一下吧。”
普利修越来越不愿意出去办事了,自他穿上这身灵袍之后,就仿佛被一张无比巨大的网给束缚住了手脚,他不能再随心所欲的拔剑,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在陪笑脸,所以他也很清楚,但凡涉及到禁咒的事件,议会即便去追查了也没用,即便知道了那人是谁也没用,很多时候,杀一个人容易,但杀人的同时不得罪人却很难。
“可是……这次死了好几千人啊……”
弥沙扎着金色的马尾,左侧刘海上别了一枚蝴蝶发夹,身高还不到普利修的肩膀,又瘦又小,即便是特定的星月灵袍穿在她身上也显得很宽松,但事实上她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
她早在三年前达到了圣灵士境界,顺利得到了星月议会的承认,但因为十席各有助手,于是她只能担任一些闲职,直到两年前,上一任九席和他的助手因为某件事行踪不明,再也没有回过议会,普利修承接九席,她这才有了属于自己的身份。
“还能是什么,教会实验、镇压暴乱、一时失手,总之他们有的是借口,况且查不查得到还得两说,走个形式罢了,何必那么认真。”
普利修打着哈欠,正了正他那顶有些可笑的睡帽,不耐烦的冲她挥了挥手。
“可是……”
“到底我是九席你是九席?没什么可是的,身为我的助手,你就该有助手的觉悟,我可不希望你只是作为一件装饰品呆在我身边,弥沙,不妨借这个机会证明一下你的价值,另外,以后别在我睡觉的时候擅自开门,我起床气很大的。”普利修右手一挥,劲风带上了房门,将弥沙挡在了屋外。
“……我明白了,午餐已经替您备好了,啊,零队,您怎么来了,对了对了,上次向您借的书我快看完了,过几天就还您,那个……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弥沙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普利修不由翻了个白眼,重重的把脑袋埋回了枕头里,果不其然,屋外传来了敲门声以及零那熟悉的问候声“阿修,在忙吗?”
“忙着睡觉,别烦我。”
“我只是来嘱咐你一句,这次你调查的禁咒事件,牵涉的势力很多,非常危险,千万要小心,另外,你大概不知道,弥沙和我聊天时,经常提起你,她说她想帮你,但不知道该怎么做,你总是在刻意疏远她,或许你不清楚,星月议会的成员名单并非是一成不变的,如果她身为助手,却无法得到你的认可,那么她可能就需要重修了。”
“有什么危险的,调查个鬼,都是做做样子罢了,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她活该重修,反正也没限制时间,她要是真的不行,我再接手也来得及。”
“随你吧。”
敲门声停下了,零也走了。
普利修撇过头看着床头柜上摆放着的那盆艾甘草,他已经受够了那些虚与尾蛇的任务,与其浪费时间去摆笑脸,倒不如多睡一会来的实在,再说了,弥沙好歹也是圣灵士,人族势力除了星月议会之外,即便三大帝国又有多少圣灵士,就算真的遇到了什么危险,对方难道还敢动星月议会的人?
零总是这样思虑过头,管它呢。
一天……
两天……
明黄色的灯光洒在普利修的脸庞,屋外夜色正浓,餐桌前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普利修耸了耸肩,用叉子插起一块有些烤焦的牛肉,盯着它良久才缓缓放入了嘴里。
不得不说,除了焦味有些浓,略淡了一些之外,其实味道也还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吃,如果不是因为弥沙拒绝了议会的安排,他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做晚餐,那个女人未免太多管闲事了些,堂堂圣灵士居然喜欢做菜……
虽然他必须得承认,弥沙做的饭菜比起眼前的焦肉片要强太多了。
普利修随意吃了两口便放下了刀叉,他擦了擦嘴,微微后仰环顾着这件属于他的房子,上一任九席大概是一个很节约的人吧,屋子内除了必要的家具之外什么都没有,但这还挺符合普利修品味的,只是这种安逸的生活他以前想都不会去想,倒不是他没钱,而是他根本无法想象自己能够忍受这种枯燥乏味的生活。
五天……
十天……
“弥沙她拒绝了议会的安排,这个女人就是自以为是,但要重新申请的话,我可不喜欢那套流程,你懂得,不介意我来串个门,蹭顿饭吧,嗯……呕……你平时就吃这玩意?”
普利修毫不客气的从零的餐盘内挑走了一块看上去很像肉排的玩意,但刚嚼了两口他就被一股怪味道充斥了整个口腔,这种感觉就好像吃了一大把的新鲜杂草,又涩又苦,甚至还有点泥土的味道。
“九席大人,真是万分抱歉,这是我用纤香草和芸豆仿制的肉,还在试验阶段,可能味道上会有点欠缺,但我保证,它在其他方面绝对不会输给正常的肉类,甚至更胜一筹。”
端坐在零身旁的女人神态平静,她披着星月灵袍,而内里却穿着短裙黑衫,虽然表示道歉,但眼里却没有半分歉意,她的眼神简直和零一模一样,平静到了某种令人不舒服的地步。
“湾峡边境司月城,这是弥沙三天前给我的消息。”零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麻烦的女人。”
尘封往事·破碎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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