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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鹤九霄·红尘不知仙远

    太和殿内。

    “贫道有意带逸安出去游历一番,不知皇上意下如何?”汪越笑着对崇玉道。

    “堇儿尚且年幼,汪师不若再等几年?”崇玉有些犹豫,自己这个孩子幼年丧母,如今和自己团聚不过两年,而且立为太子,于情于理也不该外出。

    “此间之事,于我心有戚戚焉,不瞒皇上,贫道实是有事要嘱托逸安,届时自会将其送回。”汪越沉声道,他本以为自己不沾红尘俗世,可因果业力依旧难逃,越是想要躲开,越是会找上门来。

    这时他才反应过来,好一个三劫循环,这是天道借张齐静之灵对自己的表态,若在自己再留于此界,劫数临身,无解之数,任凭他如何推演,所见始终一片模糊,隔纱难窥真相。

    但汪越到底不是凡俗之人,心中自有计较,此次劫数到来他是有准备的,早在两年前的解封,就让天道察觉了自己的存在,这让他不得不加快自己的步伐。

    “师父,我们去哪啊?”方堇有些兴奋的问道,他早就想出去了,奈何总是被各种理由限制在宫内。

    “去寻双使,让你亲手报仇如何?”汪越说道,也许这件事了,才能让自己这个徒弟真正沉下心来。

    “可是师父,那双使不是下落不明,连您都推算不出他们身处何地吗?”方堇不解道。

    “他们地处青州,为师一个月前就知晓了。”汪越说道,双使身上原本被他留下了气机,可两年来不知被什么所遮盖了起来,无论如何也推演不出,直至一个月前。

    伸手一招,两只白鹤自云头落下,匍匐在汪越身前。

    “师父我们骑鹤去吗?”方堇好奇的围着白鹤转了三圈,这白鹤也温和,任凭他抚摸,轻轻展翅,足有五六米大小,吓得方堇连忙退开。

    汪越飞身飘然落于鹤背,瞥了他一眼道“怎么,你若想走着去,为师也可满足。”

    “不不不,逸儿全听师父的,只是胤州和青州遥远,便是昼夜兼程亦要半月有余,这鹤儿真能飞那么久吗?”方堇纵身一跃也骑在鹤背上。

    “朝游八荒四海,暮归九州中原。”汪越轻声道,两只白鹤展翅一挥,乘风而起,扶摇直上九霄外。

    方堇紧紧的趴在鹤背上,生怕被风吹下去,看着越来越远的地面,偌大的宫殿变得不过巴掌大小,整片皇城尽收眼底,这个高度真要掉下去,那天人恐怕也不够摔。

    “坐正了!这般作态成何体统!”汪越厉声道。

    方堇闻言不得不颤颤巍巍的松开抱着鹤脖的手,才发现根本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烈风,四平八稳,唯有徐徐清风拂面,白皑皑的云雾近在眼前,伸手可触,一时间心旷神怡,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能身处云端,一览山河小。

    “若你修行有成,洪荒大千何处去不得,仙境鬼域,各有风采,这不过凡尘一界罢了。”汪越淡然道,这种景象在他眼中哪里值得惊叹。

    “那师父你为何还会留在此界?”

    “修行虽有大自在,但亦有大恐怖,仙道三花落,诸圣五相衰,唉,不谈这些了,将来你自会知晓。”汪越似想起了什么,一向风轻云淡的他也是面色凝重。

    方堇见汪越不愿多说,也不再追问,这时座下白鹤挥翅再腾,一下子冲破白云,身下云海翻腾,远处朝阳刺目,万里之间空无一物,遨游其间,好不自在。

    “逸安,你可知今日为师为何要亲手诛杀那些人?”

    “他们为官不廉,贪赃枉法,该杀。”方堇平声静气的答道。

    “纵观古今,哪一朝没几个奸臣,可他们到底是一朝之臣,虽贪,虽奸,却无碍社稷,只要不过分,帝王多也睁一眼闭一眼。”汪越笑道。

    “那师尊为何出手?”方堇不解。

    “因为他们辱了道家,百家均是以修身利人为根,说到底脱不开人道,为师道家出身,不谈他教如何,单单这些人打着道家旗号,却如此作风,与当面侮辱我何异?”汪越微笑道。

    “那师尊为何又要辞去国师一职?”

    “玥国本尊儒术,但在为师来了之后,朝中道家兴起,两教相争,乌烟瘴气,道家提倡无为,可在这些人手中竟成了舞弄权术的缰绳。”

    “师尊是不想参与其中,故辞了国师,让父皇罢黜伪道。”方堇恍然大悟道。

    “逸安,为师且问你,真舍得这人道极位,一世尊贵,踏上渺渺仙途,寻求道真吗?你若不愿意,为师亦不会强迫与你,如实回答,莫要违背本心。”汪越严肃的问道。

    “逸安不懂权术,不悉人心,对皇位也没什么执着,只求一世自由自在,其他的没想那么多。”方堇思考了一会回答道,即便被立为太子,也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一点也不真实,反倒一直被关在宫中,让他颇感难受。

    “好好好,自今日起,你便是我北辰君真正的弟子,你既喜云,爱自由,为师便赐你道号云逸子,待你修行有成自可称君。”汪越笑道,方堇赤子之心,天资卓绝,只需稍加打磨便是一块美玉,如何不开心,如何不畅怀。

    “北辰君?师父道号吗,怎么从不提起?”

    “凡人哪有资格知道为师道号,若今日你有半分犹豫,你我师徒缘尽于此。”

    千里之遥半日即至,鹤落连云山,汪越却不由眉头一皱,方才一直清晰的气机,就在他踏足连云山的瞬间,消失了。

    方堇见汪越面色不悦,出声询问“怎么了师父?”

    “来晚一步,他们已经不在此处了。”汪越闭目思索,到底是谁能够不知鬼不觉的就把双使带走了,还营造出双使仍在此处的假象?

    “罢了,既然如此就且先放一放。”汪越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他心中莫名的焦躁起来,本就要分秒必争,却偏偏出了岔子,强行平静了自己的心绪,他深知这是劫数将近的影响,破坏应劫者的心境,若自己不能平心以对,必然心魔丛生。

    “逸儿,你之武道离天人境也不过半步,但你可知为师为何不让你以武道登仙?”汪越岔开话题问道。

    “弟子不知。”

    “凡俗武道,内功再高深,外功再强横,始终被凡体肉身所局限,即便成就天人,登仙了又能如何,这就是最大的上限,若无其他法门,此生止步于此。”汪越说道,他心中始终看不起凡人的武道。

    “真正的道者,翻山倒海,呼风唤雨,撒豆成兵,难道靠的是这些武功内力?你生于此界,见那些武者之能为心中羡仰,为师不怪你,但既然身为我的弟子,你便要明白,这武道不过旁门,莫要再为它分心。”

    “弟子明白了。”

    “一粒丹药就可以让普通人身具深厚内元,强横肉体,但那又如何,翻手可杀,寿岁百载罢了,说到底还是跳不出水面的鱼,妄图化龙,岂非可笑,我等修者虽也有劫数,但道体无需受那脱凡洗髓之苦,待你丹成之日,报了仇,为师就带你离开此界。”

    修者只需成丹便可登仙,远比武者更快更简单,只是对资质要求甚高,而武者虽门槛低,但没有瑜子涵这般天赋异禀,登仙一说简直妄想,方堇便是上好的修道人选,在汪越的教导下,成丹不过尔尔,到时候只需收回双使体内的阴阳元灵,便可真正离开此界。

    汪越见方堇欲言又止,心绪再一次烦躁了起来“有什么问题直说就可,不要吞吞吐吐。”

    “弟子能不能带朋友一起离开此界?”方堇心中还想着萧殊,即便两年过去了,但他从没有忘记这个幼时的朋友。

    “他有天人境吗,还是已经成丹了?”

    “弟子不知道。”方堇摇了摇头,两年没有任何消息,他连萧殊现在是死是活都不清楚,只是心中仍有念想。

    “……你若想他死,大可一试。”汪越有些无语,他第一次听到有人渡劫登仙还要带人一起的,不说那个人能不能受得住天劫,单单跨界时的压力,足以让任何一个未达天人境的武者或者成丹之下修者粉身碎骨,神魂湮灭。

    “师父,我们离开此界之后还能回来吗?”方堇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问道。

    “不能,凡俗境并非只此一界,便如满天星斗数不胜数,浩瀚无量,为师当初来此也不过随意选择,一旦离去,你怎么找得到?”汪越知道方堇心中放不下朋友,但道者从来孤独,即便再不舍,百年后,亲友故人只剩坟冢,奈何呢。

    “那我就等到他天人境!”方堇语气一转,坚定的说道,丝毫不理会汪越无奈的神情。

    “若他到不了,你又待如何?”汪越似笑非笑的看着方堇。

    “那弟子就一直等,他不达天人,弟子就不成丹!”

    “凡俗岁寿最高不过百年,你却陪他蹉跎,错失修行最好的时间,舍得?”

    “师父一直说不要违背本心,弟子只有这一个朋友,便是百年陪他一世也值得,若真的因此成不了丹,大抵也是弟子与道无缘,难入仙途,这就是弟子的本心。”方堇不卑不亢的说道。

    “罢了,修道亦重心境,你既有此意,为师也不劝你,且好自为之。”汪越叹息道,修者本是逆天而行,若不能遵循本心,凭什么堪破魔障心劫,可你是无愧于心了,却将为师置于何处,为师自身劫数将近,如何等你百年?

    若不成丹,即便方堇资质再高,也不过肉体凡胎,可他就是放不下萧殊,娘亲已经不在人世,唯一的亲人,却又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帝,相见不过两年,也许崇玉对他有亲情,但方堇却一直很不适应自己这个突然出现的父亲。

    真正让他挂念的,除了报仇之外,只余下萧殊,尘事不断,如何能静心修行,如何能安心离开。

    两人各怀心事,乘鹤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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