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巡带着艾叶离开了校医院，女孩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角，身材瘦瘦小小的，寸步不离，像是个小跟班。

    来来往往的人都对这两人投以好奇的目光，陆巡他们是认识的，执行部的部长，消灭夜王的英雄人物，平时待在办公室里很少出门。尽管陆巡如今深居简出，但他的传奇事迹在学院里四处流传，部长大人在执行部汉子们的口中已经被神化了，什么深入禁区抓捕尸鬼，什么单刀赴会独挑夜王，吹得天上有地上无。

    新进安全区的幸存者们对陆部长都心存某种敬畏，认为部长先生是安全区内第一强者，不止一次有人上前询问陆巡是否会胸口碎大石和金刚一指禅，陆巡听得一脸懵逼。

    艾叶紧紧地跟着陆巡，藏在他的身后，躲躲闪闪地不敢见人。

    她如今的状况比刚刚救回来时已经好了不少，刚刚救回来的艾叶简直就是一只炸毛的小猫。

    艾叶好奇地四处张望，安全区中的所有东西对她而言都是非常新鲜的。

    “陆巡哥哥，那个……那个白色的东西是……”女孩扯了扯陆巡的衣角。

    “是蔬菜大棚。”

    “蔬菜……大棚？”

    “塑料你知道么？就是用白色的塑料薄膜做成那样的大帐篷，然后在里面种菜。”陆巡解释，“你吃的蔬菜都是从那里面长出来的。”

    “喔……”女孩瞪大了眼睛，“我们吃的所有蔬菜都是从那里面长出来的吗？为什么一定要做一个大棚呢？”

    “呃……”陆巡挠了挠头，想着怎么向这个丫头解释，他也不是菜农没种过蔬菜，最合适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其实是风暴，“因为蔬菜是有季节性的，到了冬天很多菜就不长了，塑料大棚内的温度比较恒定，所以一年四季蔬菜都能生长。”

    艾叶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在陆巡看来，柠檬贝儿这些末日纪元之后出生的一代已经非常缺乏生活常识了，柠檬一直坚信北京是个长满了樱花树的地方，贝儿则无法理解孩子为什么要接受义务教育，就算是阿里安娜，在某些方面的知识也相当匮乏，但和艾叶比起来，蜂鸟小组甚至称得上是学识渊博。

    艾叶自小就在夜王的魔窟里长大，从未真正见识过外面的世界，她的世界一直到十六岁被解救出来，都是阴暗狭窄的囚笼，她对外界的了解都来自其他人的口述。在夜王的囚禁中，自然不可能有什么正常生活，不发疯都算是命大，所以艾叶对外界的生活几乎一无所知，初入安全区时她甚至分不清男女厕所。

    在住院期间，陆巡费了很大的心力给她普及各种生活常识，从如何使用拉链到汽车是怎么发动的，好在有老贾帮忙，陆巡勉强能应付女孩一箩筐的问题，现在的艾叶好歹明白了男厕所自己不能随便进。

    陆巡带着艾叶走在路上，女孩很乖巧地跟着。

    “陆巡哥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艾叶问。

    “先去给你安排一下住宿，安全区里有很多空房间没人住，你想住哪儿就住哪儿，丫头你有没有什么想法？”陆巡回答，“你想住在哪儿？”

    “陆巡哥哥住在哪儿？”女孩问。

    “我么……我一般住在办公室里。”

    “那我就和陆巡哥哥住在一起。”艾叶说，“也住在办公室里。”

    “这个不行！”陆巡吓了一跳，“你怎么能和我住在一起？”

    “为什么？”艾叶嘴一扁，“陆巡哥哥，你刚刚才说过要带着我的。”

    陆巡扶额，有些头疼。

    “我是要带着你，但不包括带着你睡觉啊，丫头……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这么大的姑娘是不能随便和男人住在一起的，知道么？”陆巡决心再给她普及一个生活常识，“男女有别，女孩子要学会保护自己，以后如果有怪叔叔想进你的房间，你也要坚决拒绝，知道么？”

    艾叶一脸茫然，“为什么？”

    “这个……因为……”陆巡满脑子找话说，但一个合适的回答都找不到，面对这个白纸一样的小丫头，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合适。

    最后陆巡叹了口气，“你先记住就对了，不要让陌生男人碰你，不要让其他人随便进入自己的房间。”

    艾叶点点头。

    “我记住了。”

    陆巡心说带新人真累啊，什么都得解释，什么都得说明。

    他忽然想到当初赵高面对自己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呢？他刚刚穿越至这个世界上的时候，同样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赵高使用了非常简单非常粗暴的方法，让自己迅速地成长起来。

    陆巡有些发怔，他长久地看着艾叶，慢慢地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初的影子。

    那个茫然无知的年轻人。

    “人都是会成长的。”老贾说，“你成长的速度很快，那家伙如果泉下有知，肯定也会非常欣慰吧？”

    陆巡沉默着不说话。

    他很不愿意回想起当初那一战，他不惜报废了红隼机甲，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冲上金茂大厦去救那个二货，但最终活着出来的只是他一个。

    陆巡大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其实是那么想救他。

    陆巡安慰自己赵高是求仁得仁，就算他不和夜王同归于尽，以他的身体状况也活不了多久，更何况赵高活在世上就是煎熬痛苦的，这个结局对那个神经病而言是最好的。赵高已经在他自己的路上走了太远，所有人都只能看到他的背影，没有人能拯救他，也没有人能和他并肩同行。

    陆巡一遍又一遍对自己说这个结果是最好的，但在很多个夜晚，他一遍又一遍读那封信，仍然哭得稀里哗啦。

    “陆巡哥哥？”艾叶出声问，“陆巡哥哥你怎么了？”

    陆巡一怔，回过神来，摇头笑了笑。

    “我忽然想去看望一个朋友，你愿意陪我一起去么？”陆巡问，“如果你不想去，那我就先帮你安排好住处。”

    艾叶摇摇头。

    “陆巡哥哥去哪，我就去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