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巡气喘吁吁地爬上顶楼，浑身湿透，头发和肩膀上都落满了白色的冰粒，到最后他几乎是手脚并用爬上来的，拐杖早在半路上就跑丢了。

    他花了很大的劲才找到贝儿，但仍然有人比他更早到场。

    “重炮！重炮你怎么样？重炮……”陆巡冲上天台，费力地大吼，但他随即又怔住了。

    贝儿跪坐在大雨里，手边倒着那把AWM狙击步枪，头发和身上落满了冰粒，脸上雨水横流，她身后站着柠檬，尽管光线极度昏暗，但那熟悉的背影陆巡一眼就能认出来，柠檬同样被大雨浇成了落汤鸡，雨水顺着发梢和马尾辫往下滴落，手里提着长刀。

    柠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的，她接到陆巡的信号时还在住处待命，距离墓地老远，但她赶到的速度比其他所有人都要快，贝儿跪坐在柠檬身前，望着远方的墓地，脸色苍白呆滞，眼中满是惊恐。

    “柠檬？”陆巡叫了一声。

    柠檬看到了陆巡，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重炮你怎么了？重炮？”陆巡一瘸一拐地走过来，“重炮你究竟看到了什么？为什么突然开枪……”

    柠檬摆手示意他不要接着问下去，女孩慢慢地蹲下来，移开了地上的AWM狙击步枪，又把贝儿手中的手枪卸了下来。

    贝儿慢慢地扭过头来，看着柠檬的脸，后者的双眼很亮，在黑夜之中仿佛灼灼的火炬。

    柠檬伸手拂开贝儿湿透的刘海，把手掌轻轻地贴在她的额头上，“放心，已经没事了，我在这里。”

    贝儿的目光聚集了几秒钟，仿佛看清了柠檬的脸，点了点头。

    紧接着她的目光扩散，身子一歪倒了下来，柠檬连忙把她抱住了。

    “她情况怎么样？”陆巡艰难地走过来。

    柠檬试了试贝儿的体温，摇了摇头，“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昏迷不醒。”

    陆巡叹了口气，把地上的枪械和望远镜捡起来，柠檬抱着贝儿走向楼梯口，陆巡扭头望了一眼远处的墓地，他可没有贝儿罗成那样超人的视力，所以什么都看不见，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眼下是没法探究了，先把贝儿送去医院再说。

    陆巡抱着沉死人的AWM狙击步枪一步一步地下楼，他连台手电筒都没有，黑灯瞎火的稍不注意就会滚下楼，“哎柠檬你等等我啊！我可是个残疾人！”

    这倒不是陆巡矫情，他上楼时是手脚并用爬上来的，但他下楼可没法手脚并用爬下去，拖着两条残腿下楼着实不方便，更何况手里还抱着一大堆东西。

    下一秒他的脚就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一阵钻心的疼痛，整条腿都麻了，瞬间就失去了所有力气，陆巡腿一软差点就滚了下去，好在他及时用肩膀抵住了墙壁，用摩擦力挡住了摔倒的势头。

    “我必须抱着重炮。”柠檬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否则我可以考虑背你。”

    陆巡垂头丧气。

    黑暗中有人抵住了他的肩膀，让他下楼有了一个借力点，柠檬没法腾出手来搀扶陆巡，但她仍然借给了他一个肩膀，陆巡可以靠着女孩的肩膀下去。

    陆巡张了张嘴，“……谢谢。”

    “对我不用道谢。”柠檬说。

    两人一步一步地下楼，陆巡的半个身子都倚靠在柠檬的肩上，他什么都看不清，女孩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虽然两人都没有手电筒，但柠檬的夜间视力比陆巡强得多，外头风雨交加，两人都被大雨浇了个透，衣服头发上的水滴滴答答地落了一路，陆巡想着该说些什么。

    “你为什么会在频道里？”

    “因为我今天一整天一直都在待命。”柠檬回答。

    “有……有件事我想跟你解释一下。”陆巡鼓起勇气。

    “嗯，我在听。”女孩的声音平淡。

    “就是艾叶的事，你上次在我办公室碰到的那个小丫头。”陆巡说，“她是我们从夜王手中营救出来的幸存者之一，由于心理和精神上一直都存在一些问题，所以我就协助医院来对她进行康复治疗，帮助她恢复正常。”

    “嗯，我在听。”

    “艾叶的心理问题很严重，她害怕和任何人接触，甚至拒绝吃饭和睡觉，唯独对我没有抵触情绪，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陆巡解释，“所以我只能把她带在身边，在她恢复正常之前对她进行疏导。”

    “嗯，我知道。”柠檬的语气仍然不咸不淡。

    陆巡说得有点胆战心惊，有种犯了什么错事老实交代的感觉，柠檬总是给人很大的压力，尽管她站在黑暗里，不动怒也不说话，但陆巡不自觉地就是低了一头。这大概是柠檬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她从来都是个气势很强的人，生人勿近，也就是最近这段时间收敛了不少。

    “所以……希望你不要误会。”

    柠檬忽然站住了。

    陆巡猝不及防，撞在了她的身上。

    “柠檬？”

    “安静。”柠檬压低了声音，语气中透着紧张。

    陆巡闭嘴了。

    两人笔直地站在黑暗的楼梯上，一动不动，也不出声，一墙之隔就是哗哗的大雨，楼道里也是雨声，暴雨和冰雹打在天台上，噼里啪啦地作响。

    “你听到了么？”柠檬在黑暗中轻声问。

    “听到了什么？”陆巡问。

    “脚步声……有第三个人在这里。”柠檬的声音几乎低成了一条线，但说出来的话让陆巡头皮发炸，毛骨悚然。

    有第三个人在这里？陆巡吓了一跳，他差点就要下意识地东张西望了，但他生生压住了自己的动作，我靠……我一直走在你的身后啊，根本就没看到什么第三个人。

    除了昏迷不醒的贝儿，这栋废楼中不是只有他和柠檬两个人么？哪来的第三个人？

    陆巡不敢回头也不敢动，他手中抱着一堆东西，连摸枪都做不到。

    “在什么地方？”陆巡也用极低的声音问。

    “就在我们的身后……”柠檬慢慢地回答，说的话越来越惊悚，“跟了我们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