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远晟像是不认识一样呆呆地看着唐笑，过了许久才轻道：“傻子。”

    唐笑笑了笑说：“我只是想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情而已。”

    说罢，她将汤碗和汤匙收拾了往楼下走去，将东西放进洗碗机清洗干净后，唐笑取了冰块回到裴远晟的卧房。

    “你怕冷吗？”唐笑用毛巾包好冰块问。

    “怕。”裴远晟说。

    “那天晚上在水中泡了那么久，不冷吗？”唐笑轻轻地问。

    裴远晟闭了闭眼睛说：“那天我以为自己已经要死掉了，已经不太能感觉到冷了。其实，在那种情况下死去，也没什么不好。”

    “笨蛋。”唐笑将包着冰块的毛巾敷上裴远晟滚烫的额头，“谁准你死了？你好好给我活着，等到七老八十的时候，我、成烈、你、陆晨晞、还有晓茹，我们还要一起去海边，你记住了吗？”

    “七老八十……”裴远晟喃喃道，“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

    他闭上眼睛，声音已经让人辨不分明：“如果真有那一天，我想……”

    “你想什么？”唐笑好奇地凑过去听，裴远晟却闭着眼仿佛已经睡去。

    唐笑熬到半夜，反复地帮裴远晟换冰块敷，他身上的温度终于降了下来。

    这时，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了十二点半。

    唐笑用毛巾帮裴远晟擦干了脸上的汗，还有被水打湿的头发，又再次帮他掖了掖被角，才对着那张熟睡的脸庞说：“裴远晟，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裴远晟默然不语。

    唐笑叹了口气说：“再见。”

    唐笑转身，刚刚走到门口，听到身后传来裴远晟微哑的声音：“以后，不要再来了。”

    “为什么？”唐笑回头，发现裴远晟已经醒来。

    “不应该。”裴远晟声音微弱地说，“唐笑，你不应该出现在我眼前。”

    “为什么？”

    裴远晟摇了摇头说：“我会告诉严叔，让他不要再联系你……”

    “裴远晟，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唐笑的声音中已经隐隐带着些怒意。

    “不为什么。”裴远晟的声音虚弱而坚定，“只是不想见到你……而已。”

    严叔开车送唐笑回家，应唐笑要求，将车停在远处，剩下的一截路唐笑自己走过去。

    临下车时，唐笑看着严叔说：“严叔，不管裴远晟再怎么要求您不要联系我，如果发现他身体不舒服，请一定要及时打给我。”

    严叔眼神温和地望着唐笑：“唐小姐，我能知道为什么你要对少爷这么好吗？”

    唐笑愣了愣，说：“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朋友？”严叔琢磨道，“哪一种朋友？”

    唐笑答道：“就是普通的朋友。”

    严叔说：“唐小姐，你不要骗我，男女间是没有纯洁的友谊的，这种话也许年轻时哦相信，但年纪越大，就越不相信。”

    唐笑问：“为什么？”

    严叔似乎想起了什么，淡淡笑道：“男女之间，除了爱情，就是无情。”

    “除了爱情，就是无情……”唐笑喃喃。

    严叔笑了笑说：“如果不能给出爱情，索性就无情罢。”

    唐笑踏进成家大门，因为时间已经是夜里三四点，四下里一片黑暗，她不打算开灯，正打算拿手机照亮直接上二楼她的房间，结果突然间灯火通明，头顶璀璨的水晶吊灯，再加上四面墙壁上大大小小的壁灯，晃得唐笑一阵眼花，她刚刚伸手遮住眼睛，一道刺目的灯光又朝她射来。

    抬头一看，只见成烽穿着睡衣居高临下地站在楼梯上，手里举着一只强光手电筒对着她，皮笑肉不笑地说：“哟，还知道回来？”

    唐笑被强光晃得头晕，微微侧过身问：“成烽，你把手电筒关了。”

    成烽哼了一声，熄了手电筒，慢悠悠地踱着步子走下来：“唐笑，你最好老实交代，大半夜的你跟谁私会去了？”

    成烽的语气唐笑心中一阵不快，她面无表情地说：“这不关你的事。还有，我是你大嫂，你直接叫我名字恐怕不怕合适。”

    “呵，你还知道你是我大嫂啊？”成烽凑近了，伸着鼻子上下嗅了嗅唐笑说，“我闻到了——唐笑，你身上有别的男人的味道，在我没向我爸妈还有大哥揭发你之前，你最好老实给我交待了！”

    唐笑最恨别人拿她当犯人审，以前在唐家时，李妍也总是这样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指着她问是不是她拿了唐幂的东西，唐笑从来不会去拿别人的东西，但唐幂每次一有什么不见，李妍都会不由分说地赖在她身上，还假装宽宏大量地劝她自首，否则她就告诉她爸。

    在她看来，成烽此刻的表现和李妍没有什么不同，他们都是一样的喜欢抓住自以为的别人的把柄来进行威胁，来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等着人来讨饶的嘴脸。

    唐笑不讨厌成烽，但是，在这一瞬间纷至沓来的关于过去的记忆令她心头一阵烦躁。她忽然连敷衍都不愿意再继续下去。

    “成烽，你给我让开。”唐笑冷声说。

    成烽愣了愣，似乎是不太相信唐笑居然这样对他说话。

    有没有搞错，明明理亏的是她吧？

    她凭什么这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成烽再次重重地冷哼一声：“你以为你是谁啊，你让我就让我就让？唐笑，你不跟我说清楚你到底背着我大哥干什么了，我就不让你过去。”

    “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和成烈说清楚，不用你操心。”唐笑竭力克制住心中的不快，语气淡淡地说。

    “什么叫不用我操心，我是我大哥的亲弟弟，他的事我自然要管！”成烽大声说。

    “你小声点。”唐笑看了眼楼上说，“成萌还睡着呢。”

    “你怕成萌知道你这么晚才回来？”成烽抱着胸说，“我不管你给成萌灌了什么迷魂药，让她傻乎乎地听你差遣，还死心塌地地相信你不会做对不起我大哥的事儿，但是我跟她不一样，我可没那么容易收买。”

    “你别这么幼稚行么？”唐笑压低了声音说，“成烽，你不相信我我没办法，随你便好了，但是你现在让开，我累了。”

    “不让。”成烽固执地说，“除非你给我说清楚。”

    他那张轮廓上明显地带着成烈的影子的年轻面容上写满了倔强。

    唐笑无奈：“我去给人看病了。”

    成烽瞪着唐笑，似乎在犹豫该不该信。

    唐笑说：“这下你总能让我过去了吧？”

    成烽想了想，又摇摇头说：“我不能这么轻易地就上了你的当，不行，你得给我提供证据。不然我一样不信你。”

    唐笑无语：“信不信由你。”

    说完唐笑就打算直接绕开成烽走人，结果成烽恰好往旁边迈开一步挡在唐笑身前，唐笑猝不及防间一下子撞到了成烽胸口上。

    那一瞬间，成烽鼻端传来一股说不出的香气。

    这女人用的什么香水？

    成烽下意识地就想深吸一口气，闻一闻那股说不出的好闻的香味，谁知道唐笑马上就皱着眉从他身边走开了。

    成烽站在原地有些发愣，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是为什么。

    过了半晌他才恨恨地骂了句“该死！”，然后气哼哼地上楼去了。

    第二天的餐桌上，成烽向成母告状：“妈，你昨天晚上不在家，都不知道我大嫂她多晚才回来！啧啧，你还说我，我看我大嫂比我会玩多了。”

    成母一听，马上把碗搁在饭桌上，一脸不快地看向唐笑：“怎么回事？”

    唐笑心里知道成烽迟早会把这事告诉成烈母亲，也不觉得惊讶，只淡淡地说：“有一些事情耽误了，所以就回来的比较晚。”

    “比较晚？”成烽眉毛一扬说，“那何止是比较晚啊！天都快亮了，大嫂你说你回来干什么，怎么不干脆就夜不归宿呢？三更半夜地跑回来，也不怕把咱们家萌萌吵醒了。”

    “哥你瞎说什么呢，我才没有被大嫂吵醒，昨晚睡得香着呢。”成萌没好气地说。

    “啧啧，胳膊肘往外拐的小丫头，我不跟你说了。”成烽瞪了成萌一眼，又跟他妈苏旸说，“妈你必须问清楚，不然我大哥到时候莫名其妙戴一顶绿帽都不知道上哪儿喊——”

    “你给我闭嘴！”成母斥道。

    “凶我干什么，这不都是事实么……”在成母的眼神中，成烽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成母此刻一肚子的火，万一真的像成烽所说，唐笑大半夜跑出去私会男人，给成烈扣一顶绿帽子，那别说成烈，就是他们整个成家都会在承北沦为笑柄！

    “你自己说吧。”成母看着唐笑，“出去到底干什么了，别跟我讲什么隐私，在我们成家，身为我们成家的媳妇，你没有隐私。”

    “这件事我已经跟成烽讲过了。”唐笑淡淡地说：“我昨晚出去给我一个病人看病了。”

    “看病？”成母不可思议道：“唐笑，你忘了你已经不是医生了吗？”

    “我是。”唐笑目光坚定地说，“我只是暂时不在医院工作而已，但是我仍然是一个医生，从我穿上白大褂的那一天开始，我这辈子都是一个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