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仍然不敢说话，也不敢抬头。

    她的膝盖已经跪到发麻，漂亮的小背心下面，竟然是光裸着的。

    没有人告诉她什么叫做羞耻，她也不知道将自己下半身暴露出来是一种非常羞耻的事情。

    她只知道按照舅舅说得去做。

    舅舅就是她的一切。

    她不敢违背舅舅，她害怕舅舅，可是也只能依赖舅舅。

    没有舅舅的话，她只能饿死，冻死。

    是舅舅让她活着。

    她想，她是爱舅舅的，虽然她那么怕他。

    他凶起来的时候，就像会吃人的妖怪一样。

    可是，这么凶恶的舅舅，有时候也会很温柔地对她笑，给她买香香甜甜的小蛋糕，还有漂漂亮亮的小裙子。

    他会带着她去公园，去游乐场，去麦当劳，去西餐厅。

    那些都是她非常喜欢的地方。

    晚上，舅舅还会抱着她一起睡觉，她觉得，舅舅其实也是爱她的。

    也许就是因为舅舅爱她，所以才不希望她不听他的话吧。

    就像她爱舅舅，所以才不希望舅舅不顾她的心情，和那些老女人说话，对着那些老女人笑一样。

    也许她听话一点，舅舅才会“听话”一点。

    所以，她虽然害怕舅舅，但是，并不真的怪舅舅。

    谁叫他们都只有彼此呢。

    反正，她是绝对不准别的女人靠近舅舅的。

    如果有这样的女人，她一定会杀了她。

    女孩放在身侧的拳头攥得紧紧地，漂亮的小脸蛋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什么，你说你明天有事要放我鸽子？！！”电话那头的声音十分之高亢，以致于凌晨不得不将手机拿的离耳朵远一些，以免耳膜被震伤。

    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能够清楚地听到手机内传来的源源不断的女孩气愤的声音。

    “凌晨你怎么能这样！你出尔反尔！你不守信用！你昨天不是明明当着我哥和你姐的面儿答应一起看周小轮的演唱会了么？你不是说可以去的么？为什么要突然变卦？！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为了跟你一起去看演唱会，我甚至……甚至还去做了新头发！而且我昨天一整夜都没睡好，我一直都在想到时候穿什么衣服去会比较好！我那么期待跟你的第一次约会，你居然……你居然敢放我鸽子？！！！凌晨你这个王八蛋，你浪费我感情！你浪费我时间！你混蛋，你该死！你十恶不赦，你天理不容！”

    凌晨面无表情地听着，趁程洛洛停下来喘气的间隙，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电话那头的程洛洛却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音波轰炸。

    “凌晨你给我听着！你明天晚上无论如何都要来，你必须要来！你知道吗?从程洛洛都在公众号上说我明天晚上要去跟你约会了，我的十万粉丝都知道我要跟你一起去看演唱会！你现在却说要放我鸽子？？！！你有没有搞错啊！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混账的男人？你知道这对一个女孩子尤其是一个漂亮的从来没谈过恋爱的女孩子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吗？！！你知不知道啊你？！！！凌晨，我不管你明天晚上到底要干什么，反正你要来，我会等你的！如果明天等不到你，我就直播在演唱会外头自杀！我程洛洛说到做到！到时候全世界都会骂你这个渣男的！到时候我的十万粉丝都会来谴责你，人肉你，让你鸡犬不宁，让你下半辈子活在痛苦和自责之中！你要是敢放我鸽子，你下半辈子别想好过了，哼！！！”

    凌晨耐着性子等了半天，好不容易等到程洛洛这一声“哼，”料想她这回应该发泄得差不多了，刚开口说了一句“程洛洛，你听我说”，便立即被程洛洛打断了——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不要对我解释！我不听你的任何解释！我妈跟我说过，男人的任何解释都跟放屁差不多，真正在意我的人是不会对我解释的，他只会用行动来证明他的真心！凌晨，你要是个男人，就不要辜负我！咱俩都见过家长了，你应该对我负责你知道吗？你要是不对我负责，我哥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你姐喜欢我哥，我看得出来！要是我哥生你的气，你姐也会生你的气的！凌晨，你死定了！你给我听好，放我鸽子绝对绝对不是一项正确的选择，但凡你稍微有一点儿脑子，你就必须跟我道歉，并且承诺明天晚上一定会提前半小时到演唱会现场！你听见了吗？你为什么不说话？凌晨你这个负心汉，你给我说话啊！我说得嘴巴都干了你却还一声不吭，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啊？！！！”

    程洛洛愤怒地咆哮道。

    凌晨无奈极了，接受了她这一番狂轰乱炸之后，凌晨只觉得脑仁儿都是疼的。

    揉了揉耳朵，凌晨无奈地说道：“不是我不想说话，是你一直不给我机会说话。程洛洛，你先听我说，不要急着打断我，刚刚你说了那么多，也累了是不是？”

    程洛洛没有说话，凌晨听到电话里传来咕噜咕噜喝水的声音，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个程洛洛虽然脾气差嗓门大，但是，也没那么讨厌，甚至，有时候还直率得挺有趣的。

    “程洛洛，我真的很抱歉，这件事确实是我不对，是我让你失望了，也害你浪费了时间精力和感情，但是，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在那件事和陪你去看演唱会之中，我只能选择放弃看演唱会。对不起，程洛洛，我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消气，我也能够体会你的心情，所以……我除了对不起，还是对不起。请你原谅我吧。至于你说得见过家长什么的，我认为你可能是有点儿误会了，我根本不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跟我无关。你哥哥或者我姐姐的意愿都左右不了你我之间的关系，感情的事本来就勉强不来。希望你能够明白这一点，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凌晨语气温和，条理清晰都说了这一番话后，已经做好了准备接受程洛洛的愤怒斥责。

    谁知道，电话那头却安安静静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凌晨疑惑地看了眼手机屏幕，见上面仍然显示着通话中，不由得奇怪地问道：“程洛洛？你还在吗？我刚刚说的，你都听到了吗？不管你能不能接受，那就是我对这件事的看法……”

    这时，凌晨听到了电话内传来轻微的吸气声。

    “程洛洛？”

    吸气声更重了，紧接着，他又听到了她压抑的抽泣声。

    凌晨的心紧缩了一下：“程洛洛……你哭了？”

    他可以不去在意女孩子是不是掉眼泪了。可是，这件事情上，他到底有愧于她。

    “你还好吗？程洛洛，别哭了……你还是骂我吧。都是我的错，不要因为我这种混蛋的错误来惩罚你自己。”

    凌晨认真地说道。

    如果骂他能够让她好受一点的话，他倒是真的愿意让她继续骂他，最好一次骂个够，从此以后不要再来骚扰他。

    他不是那种喜欢给女生留有幻想的人，在他看来，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对于自己不喜欢的女生，他从来都不会给对方一丁点希望，甚至是连笑容都吝啬。

    “呜呜……”程洛洛的哭声变得更大了，听起来很伤心的样子，“呜呜呜……凌晨，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啊？呜呜呜……你怎么可以这样嘛！我到底哪里不好，到底哪里配不上你了？为什么你从来都不肯正眼看我呢，你怎么就那么傲啊？呜呜呜呜……凌晨你坏死了，你真讨厌，真可恶！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是那么那么那么那么那么的喜欢你啊？！凌晨，你真的……真的就不能稍微稍微喜欢我一丢丢吗？喜欢我那么难吗？呜……我，我程洛洛有很多优点的！你要是不喜欢我哪里，我也可以改啊！我可以努力让自己成为更加优秀更加漂亮的女孩，只要你喜欢，无论怎么样我都会去改变，哪怕你喜欢那种很坏很坏的坏女孩，我也可以……也可以努力让自己变坏的！凌晨……呜呜呜，凌晨！你喜欢我好不好嘛？！？”

    凌晨听着听着，唇角忍不住上扬，他情不自禁地放柔了声音，对她说道：“我不喜欢你，绝对不是因为你不好，相反，你还挺可爱的。”

    “真……真的吗？！”程洛洛破涕为笑，“你真的觉得我可爱吗？凌晨你没有骗我吧？！”

    “真没骗你。”凌晨笑着说，“不过，我想我应该不是你命中注定的那个真命天子，所以我欣赏不了你的可爱，你的美丽，还有你的好。你有很多很多的优点，但是，原谅我不能爱上你的优点，你知道的，一个人喜欢另外一个人，和这个有多少优点一点关系都没有。”

    程洛洛沉默了一会儿，吸了吸鼻子，闷声闷气地说：“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

    “嗯，我明白了。”程洛洛的声音刚刚正常一点，转眼间再度哽咽了，“我明白了——凌晨，你有喜欢的女孩了，对不对？”